馬拉拉,全名馬拉拉·優(yōu)素福·扎伊,女,1997年7月12日出生于巴基斯坦西北邊境省一個普什圖穆斯林教育工作者的家庭,是巴基斯坦西北部開伯爾-普赫圖赫瓦省斯瓦特縣明戈拉城的一名學生。2014年10月10日,因“為受剝削的兒童及年輕人、為所有孩子的受教育的權利抗爭”,與凱拉什·薩蒂亞爾希共同獲得2014年諾貝爾和平獎,為該獎項最年輕的得主。
——編者
2012年10月9日,星期二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改變了一切。那天原本要大考,對學生們來說算不上太美好的日子。但我號稱“小書蟲”,感覺考試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天早上,我們一如既往地搭著被漆得五顏六色、噴著廢氣的三輪車——每輛車上只能搭載五六個女生——來到狹窄泥濘的哈吉巴巴路。自從塔利班控制該地區(qū)以后,我們的學校不能再有任何標志。隔著伐木場的白墻里,銅質的大門上沒有任何裝飾,不能讓外界看出圍墻里的狀況。
對女孩子們來說,這道門就像是通往魔法世界的大門,引領我們去往專屬于我們自己的世界。這所學校是父親在我出生前創(chuàng)建的,我們頭頂?shù)膲ι嫌眉t白兩色顏料驕傲地漆著“胡沙爾學校”。我十五歲,上九年級,每周有六天要來學校上課,和同學們一起背誦化學公式或學習烏爾都語;用英文格言諸如“欲速則不達”等寫故事,或是畫人體血液循環(huán)圖——我的大多數(shù)同學都想成為醫(yī)生。實在很難想象,會有人把這樣的事當成一種威脅。然而,在學校的圍墻外,還有很多像塔利班分子那樣,認為女孩是不應受教育的人。
這天早晨,和往常沒什么兩樣。不過,因為要考試,我們可以九點去上學,比平時晚一個小時。我很喜歡這樣,因為可以不用早起。
我的房間是長方形的,位于我們家房屋的最前面。房間里很簡陋,只有一張床和一個櫥柜。這個櫥柜是用我在為河谷地區(qū)爭取和平和女性受教育權利時獲得的部分獎金購買的。其中的幾格架子上,放滿了我在班上得到第一名時獲得的金色塑料獎杯和獎牌。大多數(shù)時候,我都是第一名,僅有的兩次失手是被班上的對手瑪爾卡·努爾打敗。但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絕不會讓此事重演。
學校離我家不遠,以前我都是走路上學。我開始搭校車,是因為母親不敢讓我獨自上路。我們一年到頭都被人威脅,有些刊登在報紙上,有些是其他人轉來的傳單或小紙條。母親很擔心我,但塔利班分子從來沒有特別針對過小女孩,相對而言,我更擔心他們會針對我的父親,因為父親總是發(fā)表反對他們的言論。去年8月,我父親的好友,也是他抗爭暴權的同盟扎西德·汗在去祈禱的路上臉部中槍。我知道所有人都在勸我父親:“小心點,否則下一個就是你了!”
我們家門口的街道狹窄,校車無法開進去,所以我每次都在小溪邊下車,穿過一道上鎖的鐵柵門,然后再走一段階梯,才能到家。我總覺得要是有人攻擊我,我想象自己的反應:也許我會脫下鞋子,朝他扔過去;但我又覺得如果那樣做的話,我就和恐怖分子沒有什么區(qū)別。最好還是向他祈求好了。“好吧,如果你想開槍就開吧。不過,在此之前,請先聽我說幾句話。你這么做是不對的,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希望每個女孩都可以去上學而已。”
我并不害怕,但我也開始在每晚臨睡前檢查門鎖好了沒有,而且也開始向真主禱告,詢問人死后會怎樣。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莫妮巴無話不談。莫妮巴的夢想是成為一名時尚設計師,但她知道她的家人絕對不會同意,所以她告訴別人說她想成為一名醫(yī)生。在我們的社會里,女孩們即便能外出工作,也很少能從事除醫(yī)生或教師以外的職業(yè)。而我卻不同,我從未隱瞞自己想當醫(yī)生,或想當發(fā)明家或政治家的念頭。莫妮巴似乎總能未卜先知,可我總是安慰她:“別擔心!塔利班從沒有針對過一個小女孩!”
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我都記不大清楚了。我只記得,校車一如既往地在路上架設的檢查崗處右轉行駛,然后經(jīng)過廢棄的板球場。校車突然被截停了。我們停在離檢查點不到兩百米的地方。
有個留著大胡子、穿著淺色衣服的年輕男子站在車身前方,揮手示意讓車子停下。
“這是胡沙爾學校的車嗎?”他問司機。
“我需要其中幾個孩子的信息?!蹦腥苏f。
“你得去學校辦公室。”司機烏斯曼大哥說。
他說話的時候,另一個穿著白色上衣的男人走到車后面。
“你看,又是記者要來采訪你了!”莫妮巴說。自從我開始跟著父親在幾個活動上發(fā)言,為女孩子爭取接受教育的權利,抗議塔利班分子試圖讓女性穿遮面長袍后,便常有記者來訪,甚至還有些外國人,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攔在路邊的。
那個男人戴著一頂寬檐帽,用手帕蒙住口鼻,看上去就像是得了流感一樣。他一躍跳上車廂,向我們走過來。
“誰是馬拉拉?”他用命令式的口氣問道。
沒有人開口說話,但有幾個女生望向我的方向。我是唯一一個沒有把臉蒙起來的女孩。
這時候,他舉起一把黑色手槍。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一把柯爾特45型自動手槍。幾個女孩子開始尖叫起來。
我的朋友們告訴我,那個男人開了三槍,一槍接著一槍。第一槍射穿了我的左眼眶,子彈從我的左耳射出。我倒在莫妮巴身上,鮮血從我的左耳噴涌而出。另外兩發(fā)子彈擊中了我旁邊的女孩。有一槍打中夏希雅的左手,還有一槍從卡內·利茲雅的左肩射穿進入她的右上臂。
朋友們后來告訴我,槍手開槍時手在發(fā)抖。
當我們終于到達醫(yī)院時,我的長發(fā)已被鮮血染滿,莫妮巴的腿上也全是鮮血。
誰是馬拉拉?
我是馬拉拉。
而這,就是我的故事。
(選自《齊魯周刊》 2014年第41期,本刊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