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寬
中秋時打電話給好友J,向她問候節(jié)日好。好久她才接電話,說在三亞,中秋快樂,不多說了,趕車呢。語調火急火燎,一會兒就沒了聲音??呻娫捪袷莵聿患鞍吹簦季靡廊宦犚娔沁叺娜巳亨须s聲。
半個月后她旅途結束,相約在小城一個茶館相見。言語間她都離不開一個“累”字。人太多了,行程緊張。導游如同趕鴨群,許多景點只能走馬觀花。有時連照片也來不及照。言語和情緒皆是失意、不甘與無奈。說是去旅行,卻如同遭罪。
避開話茬,我笑問,去墨脫嗎?此前她對我說秋天過后去墨脫。她啞然失笑。擺脫小城生活到遠方旅行,這是她一直的心愿。身邊許多朋友也如她一樣。一個地方呆久了,就覺得枯燥乏味猶如困獸,以為去陌生地或換個環(huán)境,就會有別樣的陽光和空氣。
記得小時候,念書時最大的勁敵是父母眼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畢業(yè)工作后最大的勁敵是同學錢包里的工資卡;結了婚后,勁敵成了別人家的好好先生。不知不覺,我們在心里種下了一顆來自同一星球的勁敵——生活在別處。
半月前,一個同事對我說,知道嗎,婧要辭職了。方寸格子間,諸如此類話題已司空見慣。一些人每天在抱怨工資低,環(huán)境差,管理缺乏扁平化,人人都是總經理。一項工作做上一年半載,就開始懷疑是在蹉跎歲月,以為換個環(huán)境就可以實現夢想。
感情也一樣,遇見心儀的女子,深夜窗前仰望星空,幻想無數與她一起的浪漫場景,以為那就是今生唯一??僧斣谝黄鸩虐l(fā)現,你的矯情她的造作,睡覺打呼醒來還有口氣,又如大夢覺醒,悔恨當初。
世界如同一輛巨大的火車,每個人緊跟其后。朱德庸說,這是一個只有人教我們如何奔跑,沒人教我們停下來喘口氣的時代。的確沒錯?!吧钤趧e處”,昆德拉這話,自被袁筱一譯后就眾所皆知,變成一代人的精神鴉片。我們都患了“別處癥候群”。
想起不久前聽來的一個真實故事。一富家子弟對他爹說,今年的生日幾個朋友約好了,要一起租飛機去馬爾代夫玩。他爹聽完沉默了一會,說,馬爾代夫有啥好玩的,不如約你那幾個朋友到咱老家來,殺兩頭豬擺幾桌,到時順便讓他們帶些土豬肉回家。
聽完不禁捧腹。當我們將幻想寄托在一個虛無的新環(huán)境時,可能早已喪失了活在“這里”的能力。有一種生活者,是麥田的守望者,他享有一顆安靜的心,叫做安心。別處,也許是北京人在紐約,是天堂,亦是地獄。走過千山萬水觀望流光過境,暮然回首,細數傷口的時候,最好的也許都在“這里”。然后會聽到那歌聲依然沒老,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過去……
塞林格說,人們就是不把真正的東西當東西看待。
這是中肯而素樸的道理。
(編輯 ?趙瑩 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