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
2015年以來,中紀委的案件通報中“黨的十八大后仍不收斂、不收手”的字眼多了起來。在紀委系統(tǒng)的宣傳報道中,還用了一個形象的詞匯來形容這些落馬的官員—一面大講紀律和規(guī)矩,一面仍不收斂不收手的“兩面人”。
這種兩面派,大家見得太多了。每當一個貪官被查處,扒一扒其在位時的激昂慷慨的反腐言論,已經成為一個報道的套路。這些言論,其實是不值一哂的,只要在一定的位置上,這樣的言論照例也是要講的。關鍵是,為什么十八大后仍不收斂、不收手,甚至變本加厲。
按理說,十八大后反腐風暴的震懾力度已經不小了。從理性人的角度說,十八大后仍然不收手,那么被查處的概率必定大大提高。
信號已經足夠強烈了。截至3月12日,十八大后全國已有95名副部以上官員和軍級以上軍官落馬,2015年的查處力度不減。權力再大,功勞再大,反腐面前也沒有“鐵帽子王”,即使曾經貴為政治局常委、軍委副主席之尊都不例外。外逃的退路也在被切斷,4月1日起,“獵狐2015”專項行動正式開啟,海外已不再是“避罪天堂”。投鼠忌器也在被打破,比如巡視時,即使是領導同志工作的地方,也不能看人看地方下碟,一樣要“掃描”。紀委系統(tǒng)一些工作套路也不一樣了,比如不設指標、上不封頂,發(fā)現(xiàn)一起查處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十八大后仍不收手,級別、官場關系甚至是紀委辦案的實際能力等都已經不大可能是讓自己逃脫制裁的“客觀”因素。但中國的反腐仍然不得不直面一個基本的事實,即不敢腐仍然未取得“壓倒性勝利” ,遏制腐敗增量仍然是反腐的一個核心目標。
遏制腐敗增量,對中國下一步的反腐制度建設非常重要。眾所周知,龐大的腐敗存量,客觀上決定了反腐制度建設很難一步到位,而是采用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的思路。比如,從1995年4月20日,中辦、國辦下發(fā)《黨政機關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收入申報規(guī)定》算起,中國式官員財產申報制度運行至今已經整整20年了。十八大后,官員向組織申報個人重要事項越來越完備,特別是中組部已經公布,2015年將隨機抽查比例由3%~5%提高到10%,從2015年1月起“凡提必查”,對擬提拔為副處以上職位的官員,擬列為副廳以上后備干部名單的人選,平級轉任重要崗位的副處以上干部,核查全覆蓋。
最大的難題就是向社會公開。誰都知道,陽光是最好的防腐劑。對于申報的各種試點有一個共識是,可以從新提拔干部入手嘗試向社會公開。
試想一下,如果十八大后不收手問題仍然蔓延,腐敗增量遏制不住,未來勢必形成新的腐敗存量,歷史的邏輯將再次重演,制度建設將再次因為妥協(xié)于現(xiàn)實而無法落地。如果說反腐敗是事關黨和國家生死存亡的斗爭,那么就絕對不能允許這樣的邏輯主導反腐制度建設的未來。
從中紀委和各地紀委的通報、中紀委監(jiān)察部的官網以及所屬各種媒體的報道看,十八大后不收手的案例,除了那種個人利欲熏心、欲壑難填之外,最突出的特征還是權力的蠻橫霸道、一手遮天,難以制約和制衡。天津那位“武爺”武長順,在巡視組調查這個中管干部的情況時,雖然舉報踴躍,但多數舉報人卻不敢接受約談,總覺得“背后有把槍指著自己”。因為武長順作為直轄市公安局局長的特殊身份,巡視組最擔心的問題也是安全。腐敗官員手里的司法權力淪為對付不滿的老百姓甚至是巡視組的“私器”。
也就是說,雖然十八大后總的反腐態(tài)勢是形成了巨大的威懾,但具體到“關鍵少數”身上,由于多年失去制約和制衡造成了權力失控,“被圍獵”和“搞圍獵”的劣質政治生態(tài)尚未得到根本改觀,被查處的大概率本身還難以從根本上徹底改變其行為邏輯。
順著“堅決查處十八大后不收斂、不收手”這個懲治腐敗的重點,順著遏制腐敗增量這個核心目標,很自然的,紀委系統(tǒng)的改革也繼續(xù)朝著增強獨立性、加強異體監(jiān)督來深入進行。據新華社報道,近日,經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會議審議,中辦印發(fā)了關于?。ㄗ灾螀^(qū)、直轄市)紀委書記、副書記,中央紀委派駐紀檢組組長、副組長以及中管企業(yè)紀委書記、副書記提名考察的辦法(均為試行),目的就是要增強“紀委監(jiān)督權的權威性”。
紀律檢查體制改革專項小組負責同志具體列舉了種種不正常的現(xiàn)象:各級紀委對同級黨委的監(jiān)督顧忌太多,很少有發(fā)現(xiàn)和報告同級黨委問題的;有的地方出現(xiàn)系統(tǒng)性、塌方式腐敗,黨委主體責任和紀委監(jiān)督責任嚴重缺失;有的地方紀委領導對反映同級黨委領導干部問題的同志說“你不要講了,我什么也沒有聽見”;還有的紀檢干部與腐敗分子搞利益共同體,搞貓鼠一氣。
由此看出,反腐中十八大后不收手問題的凸顯,無論是從事實上還是從紀委的宣傳報道中,都最終指向了圍繞紀委系統(tǒng)進行的體制內權力重整。上述3個文件只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