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方清

今年以來，中國產能和裝備“走出去”兩度成為國務院常務會議上的主題。

1月28日，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主持召開國務院常務會議，部署加快鐵路、核電、建材生產線等中國裝備“走出去”，推進國際產能合作、提升合作層次;5月6日，“部署推進國際產能和裝備制造合作，以擴大開放促發(fā)展升級”，再次成為國務院常務會議上的主要議題之一。

而在外交場合，除了一如既往不遺余力推動以高鐵為代表的中國裝備“走出去”，國際產能合作也越來越成為“超級推銷員”李克強主推的一項“新業(yè)務”。

“去年冰寒地凍的冬季，我們雙方共同在貴國播下了一粒種子，這顆種子很快就發(fā)芽，如今已經長得很茁壯了?！?月27日，李克強總理對來華訪問的哈薩克斯坦總理馬西莫夫說。

李克強所說的“種子”，是他3個月前出訪哈薩克斯坦期間發(fā)起的“中哈產能合作”計劃。

2014年12月14日下午5點，在哈薩克斯坦首都阿斯坦納，哈總統(tǒng)納扎爾巴耶夫在總統(tǒng)府三層金廳接待了首次訪哈的李克強總理。

時逢周日，扎爾巴耶夫打破周末不會客的慣例，與李克強足足談了一個半小時。兩人會談一開始是“常規(guī)套路”，哈方希望向中方出口能源、農產品。李克強則不失時機地提出，我們?yōu)槭裁床辉凇肮饷髦贰鄙虾献?？他對納扎爾巴耶夫總統(tǒng)說，中方愿積極參與“光明之路”計劃，利用中國裝備制造質量好、性價比高等優(yōu)勢，與哈薩克斯坦共同開展鋼鐵廠、電廠、鐵路等基礎設施建設合作。

哈薩克斯坦的“光明之路”計劃，核心是進一步完善交通道路、工業(yè)、能源、公共事業(yè)、住房和社會事業(yè)等基礎設施建設。

李克強的提議當即引起了納扎爾巴耶夫的興趣，他遂將中哈產能合作命名為“李計劃”。

哈第一總統(tǒng)圖書館（研究機構）區(qū)域和地緣政治研究處、中國及東亞研究室高級研究員魯斯蘭·伊茲莫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光明之路”計劃的一個重要內容是將哈薩克斯坦打造成交通物流樞紐，將保證中國與歐洲的區(qū)域間聯(lián)系。

“李計劃”的核心，是從哈本國的經濟計劃中發(fā)現(xiàn)了中哈經濟發(fā)展上的互補性。哈薩克斯坦正面臨從農業(yè)和資源型國家向工業(yè)型國家的轉型升級，亟待加強基礎設施建設，對鋼鐵、水泥、玻璃等有大量需求。而中國不僅在基建方面經驗豐富，國內還有大量多余且優(yōu)質的產能，并具有性價比優(yōu)勢。中國企業(yè)可以依托較強的裝備制造能力，在哈國內建鋼鐵廠、水泥廠、平板玻璃廠，就地消化哈方原料，為當?shù)貏?chuàng)造大量就業(yè)。

“李計劃”直接促成了中哈兩國總理間的一頓“天價早餐”。12月15日，在哈薩克斯坦總理馬西莫夫請李克強總理吃早餐后，這兩位經濟學博士圍繞“中哈產能合作框架協(xié)議”達成了初步共識：將圍繞“光明之路”投入180億美元資金，主要由哈方通過自籌或向國際機構貸款籌集，余下的缺口中方將以貸款形式提供支持。

據(jù)馬西莫夫向媒體透露，在李克強總理的訪問結束后，哈方很快對“光明之路”計劃作出了調整，以便能與中哈“產能合作計劃”更好地對接。

3個多月后，在李克強與馬西莫夫再一次會面的當天下午，中哈雙方簽署涵蓋廣泛領域的33份產能合作文件?？偨痤~達236億美元的一系列合作文件的簽署，意味著“李計劃”已從播種進入發(fā)芽階段。

對于下一階段如何深化合作，李克強提出三點建議：一是為便利產能合作的相關人員往來，開設“特殊通道”;二是在合作早期以中方人員為主的基礎上，加大對哈方工人的技能培訓;三是為相關項目提供更好的金融支持。

在與馬西莫夫的會談中，李克強還表示，希望中哈之間的產能合作，不僅能成為兩國抵御經濟下行壓力的良方，還能成為中國與更多國家進行類似合作的“新范式”。

“要加大支持中國裝備‘走出去’，推進國際產能合作，使我國對外貿易從‘大進大出’轉向‘優(yōu)進優(yōu)出’。”4月3日，中國裝備走出去和推進國際產能合作座談會在北京舉行，李克強在發(fā)言中作出上述表示。這時，中哈系列產能合作文件的簽署剛過去一周。

有媒體稱，這是中國首次在對外貿易領域提出“優(yōu)進優(yōu)出”的說法，也意味著這種新外貿模式將會取代舊有的“大進大出”模式。

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得益于中國開放程度的不斷擴大和加深，在“兩頭在外，大進大出”的發(fā)展戰(zhàn)略的帶動下，我國許多外貿企業(yè)從國外進口原材料，在國內完成加工后再向國外銷售產品。

對于“大進大出”，商務部國際貿易研究院副院長邢厚媛給出的解釋是，“大進”進的是原材料、加工貿易和半成品，“大出”則以勞動密集型產品出口為主。在當時國家外匯緊缺的情況下，強調規(guī)模與增長，能夠通過出口創(chuàng)匯以滿足需求。從這個意義上看，“大進大出”是當時中國經濟發(fā)展現(xiàn)實的需要。

現(xiàn)在中國的外匯儲備已經達到一定水平，為了在國際市場上爭取更多的利益，中國不再片面追求規(guī)模，而是強調質量和效益。邢厚媛補充說，“優(yōu)出”并不是說要放棄勞動密集型產品，而是要通過提升技術含量、轉變貿易方式，把它做得更好。

在4月3日的座談會上，李克強也提到了長期“大進大出”帶來的問題：這雖然帶動了國內的大量就業(yè)，推進了中國的工業(yè)化進程，但大部分利潤并沒有留在國內。李克強還強調，目前，我國的勞動力成本持續(xù)攀升、資源約束日益加重，“大進大出”的模式已經難以為繼，必須推動形成“優(yōu)進優(yōu)出”的開放型經濟新格局。

李克強進一步說明：所謂“優(yōu)進”，就是從我國的長遠和根本利益出發(fā)，根據(jù)國情，有選擇地進口緊缺先進技術、關鍵設備和重要零部件。所謂“優(yōu)出”，就是不僅要出口高檔次、高附加值產品，還要推動產品、技術、服務的“全產業(yè)鏈出口”。

“中國制造已經風靡全球，中國裝備也將享譽世界?！边@句話是中國裝備“超級推銷員”李克強的一句經常說的“廣告詞”，其身邊的工作人員大多都能背下來。

但從2015年開始，在李克強出現(xiàn)的外交場合，“國際產能合作”成為了另外一句“廣告詞”。

在中哈雙方簽署系列產能合作文件前后，李克強還密集會見了來華進行訪問并出席博鰲亞洲論壇2015年年會的多個國家領導人。在與印尼總統(tǒng)佐科、亞美尼亞總統(tǒng)薩爾基相以及斯里蘭卡總統(tǒng)西里塞納等進行的會見中，產能合作無一例外地成為交流話題。4月底5月初，在分別同阿爾及利亞總理塞拉勒和馬來西亞上議長阿布·扎哈爾進行會見時，李克強都主動提及中方愿同對方開展產能合作，并得到積極反饋。

從上述李克強所會見的外國領導人來自的國家來看，在短短數(shù)月里，“李計劃”的布局范圍已經從哈薩克斯坦擴大至西亞、東南亞以及非洲。不難預見，隨著一些合作項目的實施和經驗的積累，這一范圍還將進一步擴展。

“現(xiàn)在不僅發(fā)展中國家，包括中東歐的一些中等收入國家，基礎設施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間，甚至有些發(fā)達國家的基礎設施也面臨老化等問題。而中國在這方面的性價比有很強的競爭力，因而要不失時機加快推動中國裝備‘走出去’，與各國廣泛進行產能合作?！崩羁藦娫趪鴦赵撼諘h上說。

此外，全球多個國家新一輪量化寬松政策紛紛出臺，而且許多國家看好中國以擴大公共產品有效供給帶動發(fā)展的模式，希望通過加大基礎設施建設拉動投資增長。對于中國裝備進一步“走出去”并開展更廣泛的國際產能合作來說，眼下是一個非常好的時機。據(jù)近期的一項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截至今年4月，已經有超過20個國家和地區(qū)的央行通過降息或啟動量化寬松政策來刺激經濟發(fā)展。

中遠比雷埃夫斯集裝箱碼頭公司總經理傅承求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不論是裝備走出去還是產能合作，“總的原則是要互惠互利”。不僅是用詞要顧及對方的感受，在具體合作的過程中，投資的一方和被投資的一方在地位上也應是平等的，要“雙方都感覺到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