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
十一長假,兔媽加班,我只能帶娃做家務,買菜、做飯、洗衣、拖地無所不能,我那擅寫黃段子的金手指盡干這個了。話說有一夜,看到王小丫的節(jié)目《回家吃飯》,呂麗萍用料酒、白糖、老抽各一杯做三杯雞,我心知那是簡陋版,隔天就研習了各大流派的特點,買來雞腿翅根翅中,用獨創(chuàng)秘法做了一道:姜蒜辣椒熱油煸,下食材炒至微黃,加精鹽、老抽、蠔油、白糖、料酒、八角、桂皮、香菇,再加啤酒文火燉20分鐘,加香茅雞精后收汁。流氓兔吃得舌頭抽筋,我邊解圍裙邊傷感地想:年輕時只惦著如何做鴨,老來卻只能做雞;以前研究房中術,現(xiàn)在只能研習廚中術了。
我關于烹飪的啟蒙,可能要上溯到80年代初,當時的小學春游是要背黑鍋的,一幫小孩跟著老師到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山青說明有柴,水秀說明有飲用水,二者不可少。然后駐營,分幾組筑灶,有人刨坑,有人拾柴,有人淘米,那飯一般要么煮焦,要么煮成稀飯,但終究是熟的,記憶中還有些菜葉幫子,但豬肉、牛肉、雞肉是決計沒有的,家里尚且不夠吃,哪個父母會讓你拿去敗家。
對食物,我的態(tài)度大致是這樣的:前20年饑腸轆轆,如性亢奮;后20年清心寡欲,如性冷淡。早年是世道饑貧,又恰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大如牛,后來走南闖北,飯局吃得多了,便不覺珍饈之味。朋友曾建議我寫美食專欄,我實在沒興趣,其實我連黃色專欄都沒興趣寫,你莫以為我荷爾蒙還有那么多。如今我惟一感興趣的是掙錢,但連巴菲特都沒開專欄,我亦無勇氣談財富之事。
但在財富相同的情況下,家里有沒有一個好廚娘或好廚公,幸福的差距就出來了。張愛玲說,去男人的心里要經(jīng)過他的胃,這點廣東女人做得好,都煲得一手靚湯。而一鍋靚湯,是足以改變一個男人的靈魂的。前些天赴飯局,朋友點菜時問:啥叫“牛氣沖天”?服務員說:就是牛鞭、牛腳、牛尾、牛腸等燉的老湯,很補的咧,你聽這菜名就知道了。朋友問:效果如何?女服務員粉臉飛紅,搓著衣角細聲說:不曉得,反正隔壁包廂那桌男客,剛吃了幾口就急匆匆走了……
有一種人相反,本想急匆匆走了,卻被美食挽留了下來。新聞里說,武漢有個男子準備跳樓,別人勸了6個小時都沒用,后來好朋友端來了大閘蟹,這哥們體液頓時就側(cè)漏出來,乖乖下來,重回人間掰蟹鰲。我只怕過了菊黃蟹肥的季節(jié),他再度感時傷懷,又想自盡,那可如何是好?那就只好祭出李漁對付三九隆冬無蟹可吃的招數(shù)了:搬出一缸缸醉蟹。我不信他酒飽蟹足之后,還想尋死。
你若做得一手好菜,不單可以挽救生靈,還可完成自我救贖。前些天的青島大蝦宰客門,讓許多人不寒而栗,連青島人黃曉明結(jié)婚都把婚禮放到上海,自稱家鄉(xiāng)蝦太貴。這點破事根本嚇不倒擅長做海鮮的我,只需背上一個酒精爐,即可出發(fā)。逛完嶗山之后,拐到海鮮市場自買食材,然后回到旅館生火(當然最好是家庭式旅館,可借廚房),香辣蝦、姜蔥蟹、爆炒鮮魷、清蒸海鱸、香煎黃魚、粉絲扇貝、車螺芥菜湯都是手到擒來的菜式。這菜香飄將出去,那黑店的老板只怕都要趴在窗沿上猛嗅,此時我可一把揪住他衣領,曰:聞一下,38元。
如果全民皆廚,這世上定會少許多殺伐之氣,所以必須號召大家都來下廚。一盤傻子都會做的白焯基圍蝦,已經(jīng)讓無數(shù)人聞風喪膽了,吃飯擔心按粒算,嗑瓜子擔心按顆算,理發(fā)擔心按根算,連富婆找鴨都要惴惴地問:小哥,你確定是按每次收費而不是按每一枚蝌蚪收費?其實按次收費也容易挨宰,某男在網(wǎng)上吐槽:我到青島。被妞搭訕?? N以?。說好一次300。事畢。她說動一次300。我怒。闖進若干光膀文青龍大漢。我眼淚嘩嘩。忍痛付了600。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