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銳

今晚是很好的月夜，整個蘭若院沉浸在如夢的月光中。書生張國榮在林中小徑散步，他看見了翩翩起舞的林泉心，便知道林院士正在采集月亮能。

“月圓之夜是不是比平時能采集到更多的月亮能？”張國榮問林泉心。

“當(dāng)然。不過……”

張國榮走近林泉心，發(fā)現(xiàn)她的臉發(fā)紅，顯得很緊張。林泉心說：“我每次在月光下起舞時，仿佛都能感受到來自宇宙深處的音樂相伴相隨。這音樂流動著，無聲無息，卻美妙無比?！?/p>

“這就是所謂的‘天籟吧？”

“可是今天有些不對勁，這音樂像鼓聲一樣激奮，擾得我心煩意亂?！绷秩牡纳ひ舳及礫yin]啞了，“今夜好像要出什么事，我有預(yù)感?！?/p>

張國榮笑道：“你總是這么敏感。這么好的月夜，會出什么事呢？”

張國榮走開了，留下一少女林泉心獨自在月光下緊張地舞動。

張國榮回到房中。臨睡前他要彈一會兒琴，但是今夜他剛彈響七弦琴，就立即停止了。張國榮從琴聲中聽出不和諧之音，有些心緒不寧，他突然想起林泉心剛才的話：“今夜好像要出什么事……”

突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暸拥募饨?！張國榮拔腿就往外跑——那是林泉心的聲音！

張國榮跑到剛才遇見林泉心的地方——那棵最粗壯的黑松樹下，卻不見林院士的身影。

其他院士也聞聲趕來了。仔仔說：“林院士難道被歹徒劫持了？”馬另類彎下腰，仔細(xì)察看周圍的地面，發(fā)現(xiàn)地面上有梅花形狀的腳印，他提醒大家：“你們瞧，這些是狼的腳印！”

“??？那為什么不見林院士的腳?。俊睆垏鴺s詫異道。

仔仔判斷說：“林院士肯定是被狼叼走了！”

大家辨認(rèn)著月光下的狼腳印，一路追蹤，來到了山林深處的一個巖洞前。

從山洞外往里面看，洞里一片漆黑，毫無動靜。馬另類出主意說：“我學(xué)過狼語，我先跟狼商量一下，然后我們再設(shè)法營救林院士?！?/p>

于是，馬另類便朝著洞里“嗚啊嗚啊”地吼了起來。他吼了半天，洞里也沒有反應(yīng)。

接著，馬另類又開始“咻咻【xiu xiu】”地抽鼻子。

張國榮問：“你嗅什么？”

馬另類說：“我來聞一聞。如果既有狼味兒，又有人味兒，那就還有希望；如果沒有人味兒，只有狼味兒，那我們就回去開追悼會吧?！?/p>

馬另類嗅了又嗅。

“怎么樣？”大家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味兒。

“奇怪！”馬另類說，“竟然——沒有狼味兒，只有人味兒?！?/p>

洞里“窸窸窣窣”響了一陣子……過了一會兒，大家看到林泉心搖搖晃晃地從洞里走了出來。

大家趕忙問林泉心：“狼呢？”林泉心感到莫名其妙：“郎？別胡說，洞里只有我沒有郎?！?/p>

張國榮解釋道：“不是‘郎才女貌的‘郎，是‘狼心狗肺的‘狼。”

林泉心還是一臉茫然。

馬另類說：“那你告訴我們，你為什么尖叫？”

林泉心便使勁回憶：“我只記得張先生跟我講過話，后來……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就再也想不起來了。我是被‘嗚啊嗚啊的聲音驚醒的?！?/p>

馬另類在地上挖了一塊狼腳印，打算帶回去研究。

第二天午飯后，馬另類在膳堂里發(fā)布他的研究成果：“腳印中攜帶的信息告訴我們，昨夜出現(xiàn)在蘭若院的不是普通的狼，而是極其罕見的返祖性狼人?！?/p>

眾人大驚。

馬另類說：“狼人平時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只是會在月圓之夜發(fā)生變化。先是滿臉長出毛來，眼睛發(fā)出綠光，像狗一樣伸出舌頭，然后長出尾巴，手變成前爪，‘嗚啊嗚啊地嗥叫……”

“那……”仔仔請教馬院士，“‘返祖性是什么意思？”

馬另類解釋道：“就是說，你的某一位祖先是狼人，他的狼人基因遺傳給了你。這種基因會長期潛伏，也許你爺爺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變成狼人，你爸爸也沒有機(jī)會，輪到你——你今年多少歲了？”

“二十三歲?！?/p>

“在過去的二十二年里，你也沒有機(jī)會，但今年的一個月圓之夜，你的狼人基因突然被觸發(fā)了，你就變成了狼人。”

仔仔覺得挺恐怖：“我……我這樣的狼人不會吃人吧？”

馬另類說：“你也吃人。因為一旦變成狼人，你就完全喪失了記憶和理智?！?/p>

“照你這么說，昨晚出現(xiàn)在蘭若院的那個狼人，也許就是我變的？”

“極有可能?！瘪R院士虎視眈眈地盯著仔仔，“昨天晚上，幸虧林泉心善于尖叫，而狼人是最怕受到驚嚇的，你飛快地把她藏進(jìn)山洞后，跑回家又變成人，接著跟大家一起來到黑松樹下……”

仔仔想象著自己變成狼人時的猙獰模樣，痛苦極了。

“不過，”馬另類又說，“每個人都有可能變成狼人……”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馬另類又補(bǔ)充了一句：“也包括我?！甭犃诉@話，仔仔的痛苦總算平衡了一些。

林泉心害怕了：“我身邊彌漫著如此危險的氣息……我究竟該相信誰呢？”

仔仔說：“雖然大家都不能免除嫌疑，但你可以找個相對安全的人保護(hù)你?！?/p>

林小姐便將所有在場的人審視了一遍，然后說：“張國榮吧，他文質(zhì)彬彬的，手無縛雞之力，就算變成狼，我也能一腳就把他踢得遠(yuǎn)遠(yuǎn)的。”

張國榮的臉紅了：“慚愧，慚愧……”

從這天開始，蘭若院的院士們彼此警惕起來。在膳堂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在偷偷地觀察：誰最喜歡吃肉？誰的牙齒最尖？正因為如此，大家吃肉越來越少，最近都變成了素食主義者。耿去病醫(yī)生也忙壞了，忙著給院士們拔掉尖牙。

馬另類最近在忙著研制一種獨特的恢復(fù)液，這種恢復(fù)液灑到狼人身上，狼毛會立刻褪盡，人性馬上就能回歸。馬另類夜以繼日地進(jìn)行研究，他要趕在下一個月圓夜之前研制出來。

陰歷十五是月圓日。

圓月升起之前，張國榮來到那棵黑松樹林泉心已經(jīng)在那兒做采集月亮能的準(zhǔn)備工作。

張國榮說：“蒙你器重，但愿我能保護(hù)你。如果出現(xiàn)萬一……”張國榮不好意思地叮囑林泉心，“你要及時發(fā)出尖叫，并且趕快向馬院士的另類生物學(xué)工作室跑?！?/p>

“我知道了。

這時，那輪圓月已經(jīng)冉冉上升，即將離地而起。張國榮和林泉心僵直地面對面站著，他們 的呼吸急促起來，而且越來越急促……

尖叫聲再次爆發(fā)，響徹蘭若院……

馬院士等人及時趕到。

真相揭曉了，沒人能想到，狼人居然是嬌弱的林泉心！

馬院士的恢復(fù)液發(fā)揮了作用。林泉心臉上、身上的灰色硬毛在迅速變短，但她還處于藥物造成的暫時性昏迷中。

馬另類對張國榮笑道：“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能發(fā)出這樣可怕的尖叫聲。她是完全被叫聲震住了，才沒有撲過來咬你。”

張國榮說：“但我不明白的是，上次她為什么尖叫呢？”

馬另類說：“一個女孩突然看見自己全身長毛，能不尖叫嗎？”

張國榮看了看昏迷的林泉心，這時，她身上的狼毛已經(jīng)褪干凈了。

他問馬另類：“她是永久恢復(fù)了嗎？會不會復(fù)發(fā)？”

馬另類不高興了：“你怎么能懷疑一位院士的造詣【yi】呢？”

“那么，”張國榮建議道，“她醒來后，我們就別告訴她真相了，也別告訴別人她變成狼人的事，對一個女孩來說，這是很難堪的。”

“可是總得有個合理的解釋呀，很多人都看見狼的腳印了?！?/p>

“那……”張國榮嘟噥著，“那就讓我來當(dāng)這個狼人吧。”

林泉心一醒，果然問：“狼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