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小欣

我兒子毛毛頭第一次被欺凌發(fā)生在念小學一年級時，有個高年級的男生，多次趁著放學、所有學生齊集操場、老師忙于安排同學上校車時，跑去推撞兒子，有幾次兒子被他推倒在地上，幸而沒受傷。

我非常氣憤，想了一夜，希望想一個和平簡單直接的解決方法。向老師告狀當然是最容易的方法，但對方會被學校記下小過或大過，對他的操行會造成影響。此事讓我想起念小學時，也曾遭高年級的女生欺凌，母親怎樣保護我。我決定抄襲母親的方法來保護她的外孫。

翌日，我特意提早到學校去接放學，但不現(xiàn)身，躲在一角，看到毛毛頭從樓上的教室走到操場，離他不遠處，有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男生不懷好意地從兒子后邊跑過去，我跟在這男生后面，當他預備出手推毛毛頭時，我抓住了他的手，男生回頭望向我，我叫毛毛頭認人，是不是這男生推撞他，毛毛頭認出是他。

“你叫什么名字？”男生緊閉著嘴?！澳悴徽f沒關系，我?guī)闳ヒ娦ｉL，他應該知道你的名字和念哪一班?！蹦猩辉俳┏?，將他的名字和班級告訴我，是個三年級的學生，我將他的名字和班級重復一次，對他說：“你不要再欺負任何人，我每天都會來躲在不同的角落看著你，如果你再欺負他或其他人，我會帶你去見校長?！?/p>

當年母親逮著欺凌我的人，就跟她講了同一番話，數(shù)十年后，我竟能用上母親的智慧，自此毛毛頭沒再被欺凌。

在毛毛頭升小二的暑假，我安排他參加一個本地夏令營，讓他接觸學校以外的孩子，訓練他的外交技能，怎樣與陌生人相處和習慣群體生活。夏令營為期兩個星期，第一天回來，他興高采烈地講述午膳膳食怎樣、玩了什么游戲。但第三天回來，他第一時間要求：我不要再去夏令營了。

我直覺知道有事發(fā)生，用閑談方法旁敲側擊，知道真相了。

原來夏令營有個小胖子，趁導師更衣未到泳池前，從后用力將毛毛頭的頭按入水中幾秒才放手，導師來了，小胖便若無其事走開。連續(xù)兩天毛毛頭都遭受小胖子同樣的欺凌，令他憤怒和害怕被傷害，無助之下唯有拒絕再去，避開小胖子。

很體諒兒子的反應，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邊沒有成人在，被欺凌了，沒人可以幫他，最容易的解決方法是逃避。

他不去夏令營，我不用管接送，省下不少時間，但問題沒有解決，他日長大了，去上班，遭到欺凌，難道馬上辭職不干？這樣他會變得懦弱。

棄用懦弱逃避的方法，另一解決辦法，是再像他念小一時，暗暗跟隨他去夏令營，將小胖子逮個正著，但這難以做到，因夏令營離市區(qū)一小時車程，而且夏令營不準外人進入。

或許這是兒子學會保護自己的時機。我提議五個方法給他：“一、等候導師更衣完畢才跟著導師去泳池；二、向導師告發(fā)小胖子，讓導師教訓他；三、避開他，不給他機會欺負你；四、他動手時，你大聲呼救；五、反抗，讓他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但這方法又是最不可取的，因為你若還手，就變成互毆，你也會受罰。你自己想想哪個方法適合你?！?/p>

當天兒子從夏令營回來，問他用了哪個方法解決問題，他愉快地回答：“我跟他做了朋友?！狈椒ê芎唵危骸拔易哌^去跟他聊天，講大家喜歡的玩具，講自己學校的事，就這樣做了朋友?！睕]想到毛毛頭想出了第六個方法。

翌晨，送他去夏令營集合地點，小胖子已到了，早已坐上大巴一個窗旁的位子，見到毛毛頭到來，大力揮手招呼，示意毛毛頭坐他身旁。目送兒子上車，小胖子欣喜地站起來迎接，兩人似有說不完的話題。

此事，毛毛頭反過來提醒我，溝通可化干戈為玉帛。這份禮物是他送給我的。

（流云摘自《南都周刊》2014年第4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