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門經濟中心、國際重要港口城市亞丁激戰(zhàn)不斷。記者吉爾林從吉布提啟程短暫訪問戰(zhàn)區(qū),期間和自發(fā)組織起來保衛(wèi)家鄉(xiāng)的民兵有過幾次“親密會晤”,不過有驚無險。
銹跡斑斑的船前,我們站好隊等著登船。一位留下來不去的同事決定拍張照片。
我說:“謝謝了。能有一張團隊合影,很好?!蓖禄卮鹫f:“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出了事,(照片)有用,可以根據(jù)你們身上穿的衣服鑒別尸體?!?/p>
我們當然都非常清楚進入這個戰(zhàn)區(qū)的風險,所以,整個旅程也都是經過精心策劃的。但是,突然間,非洲熱浪好像變得涼颼颼的。
說完再見,我們登上船,開始從吉布提前往也門的21小時航程。
第一次聽到“對不起”
一帆風順,直到靠近亞丁港……那天早上,剛有新一輪的沙特空襲。突然,響起一陣槍聲,我們立刻俯身找掩護。子彈來自一艘船,船上有許多全副武裝的男人,一律身著也門傳統(tǒng)的裹身裙、腳下蹬著拖鞋。其中一個人開始沖著我們這個方向舉起火箭筒。他們要求我們船上所有的人統(tǒng)統(tǒng)到甲板上站好。
我心想:“肯定不是海盜。”這里距離海岸太近,況且,附近海域有國際戰(zhàn)艦巡邏,索馬里海盜的威脅已經今不如昔。
既然來客不自報家門,我們就先來報一報姓名吧。我們大聲喊道:“記者?!?/p>
聽到這句話,對方立刻放下武器,趕快沖過來,誠懇地道歉。“歡迎,歡迎,歡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p>
這次短暫的也門之行,聽到這樣的道歉,并不僅是這一次。
上岸之后,我們徑直前往附近一家醫(yī)院。醫(yī)院里剛剛接受六名傷員。沒有電,發(fā)電機沒油了。骨外科醫(yī)生莫哈邁德·莫辛忙得不可開交。他說:“我們甚至不能做X光。我經常只能給病人包扎好讓他們回家,好給后來的人騰地?!?/p>
上個月,已經有將近50人死在這家醫(yī)院。大多數(shù)都是槍傷,頭部或者胸部中彈,典型的狙擊手所為。
狙擊手出沒之地
一小時后,我們來到了狙擊手出沒的地方:一個名叫阿爾·卡魯阿的前線地區(qū)。這里由來自所謂的“人民抵抗委員會”控制。他們其實也就是當?shù)厝?,自發(fā)組織起來保衛(wèi)亞丁,不讓胡塞反叛武裝進“家門”。
阿克拉姆·雅弗茲是位社工,說起話來細聲細語。他告訴我們,山頂上那座紅磚房就是胡塞人占領著。他堅持說,當?shù)孛癖m然兵力裝備都不如胡塞,但肯定會勝利。他說:“他們有坦克,我們只有卡拉什尼科夫。但是,我們的重型武器在這兒呢?!彼e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部位。
我們沿著主要街道走過去,來到民兵設立的最后一個檢查點。眼前這條公路就暴露在狙擊手的槍口下,幾個小時前,胡塞武裝還在開槍。
突然,一輛車要拐彎、進入火線,引起一片騷亂。馬路對面的民兵槍口對準了我們。我們再一次高呼,是記者。他們立刻跑過來,又是一連串槍口下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做好犧牲準備
亞丁另一邊,我們和10來名志愿民兵在他們臨時湊合的指揮部一起聊一聊。那是一個破破爛爛的小院,他們說殖民時代英國軍隊曾經在這里駐扎過。最年輕的一位民兵只有18歲,名叫阿邁德·納斯爾,還沒有高中畢業(yè)。
他堅定地說:“我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他們從那么遠的薩納過來,在我們的土地上和我們打仗。我們并沒有過去和他們打仗?!?/p>
民兵認為,胡塞武裝是北方來的侵略者,試圖控制他們在南方的故土。他們希望也門再次分裂,就像1990年之前那樣,分成南也門、北也門。
格?!ず5聽栐浭峭其N員,現(xiàn)在也是志愿民兵。他說:“每個人都應該回到屬于自己的那片土地上。沒有讓步,沒有中間地帶,沒有聯(lián)盟。”
也門眼下這場內戰(zhàn),唯一的贏家好像是當?shù)氐幕亟M織分支。他們趁亂搶劫銀行、越獄逃跑、擴大地盤。
沒多久,我們就要趕回港口。租船曾被警告天黑前必須離開。漸漸駛離,回首望去,亞丁上空升起濃濃的黑煙。我們可以安全離開,許多許多也門普通人卻沒有這個選擇。現(xiàn)在,輪到我感覺非常、非常“對不起”(Sorry,也指難過)了。
(編輯/唐馨)(摘自BBC中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