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博
摘要:理學至宋明時期開拓了絕無僅有的鼎盛時代。但至后期,逐漸陷入了無所作為的思想困境。明朝中后期,思想文化世界產生了深刻的危機。為有效地回應和拯救這在變化中不斷加深的危機,王陽明深受朱子學說影響,創(chuàng)建的“心學”,其基本宗旨和理論來源均來自于程朱理學,是對程朱理學揚棄的結果,是儒學發(fā)展新的里程碑。
關鍵詞:理學;王陽明;心學
理學到了宋明時期開始了它絕無僅有的繁盛時代。衛(wèi)宗武曾以《理學》為詩,認為只要按照理學所定規(guī)則行事,即可以享用現(xiàn)成的知識與思想而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即為“作者蔑以加,百世或可俟”。但至后期,逐漸陷入了無所作為的思想困境。至有元一代,促使程朱理學意識形態(tài)化的樞軸式人物便是許衡及其弟子。知識就是背誦的條文,背誦的條文也就成了思想的準則。表面看上去是儒家學說、程朱理學進入了政治權力的中心,實際上則是其放棄了相對獨立的、在政治權利之外的、民間社會和士紳階層的批評立場,也逐漸喪失了不斷超越和更新的空間。
直至明初,思想與知識的制度化和世俗化已經(jīng)相當嚴重。到了明朝中期,思想文化世界其實已經(jīng)產生了深刻的危機,至正德、嘉靖時代起社會生活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墒巧鐣畹耐恍栽谥饾u喪失的時候,思想的同一性卻依然存在。那么,思想界將如何有效地回應和拯救這在變化中不斷加深的危機就成為了當時士人階層的普遍焦慮。
這是自宋代倫理同一性確立起來之后的一個深刻變化,被歷史建構起來的維持社會秩序的倫理規(guī)范漸漸松散,原來表面遵從的倫理同一性在生活世界分裂的情況下再次陷入斷裂。而作為曾經(jīng)被摒棄在邊緣的思想信仰陸學,開始逐漸得到了大量重視,代表人物有曹端、薛瑄、吳與弼、胡居仁、以及陳獻章?!斑@種心、理的結構關系發(fā)生了變化,這種變化慢慢被加深擴大”,并最終迎來了思想文化世界的改頭換面,前后七子倡導的文學復古以及臺閣派反對淺俗并提倡博覽等聲音在思想界已經(jīng)響起了振聾發(fā)聵的呼喊,而王陽明就是最后捅破這層窗戶紙的人。
雖然這樣的另類呼聲較高,王陽明在思考之后所服膺的陸久淵之學也有一定的規(guī)模,并且王陽明個人的文才武功為其贏得了相當大的聲譽,但因其有異于官方意識形態(tài)而必然導致在傳播過程中的不順利。嘉靖皇帝曾下詔確認和肯定官方的正統(tǒng)學說,但士人階層的反對聲音一直不絕于耳。崔銑則撰文批評陸九淵和楊簡,把他們比作導致魏晉亡國的玄談和導致姚興梁武敗亂佛教,說近來有人把這些來自禪宗大慧一系的東西引入儒學,在王陽明去世的那一年,還有人控告王陽明和他的學生攻擊朱熹,“事不師古,言不稱師,欲立異以為名,則非朱熹格物之論,知眾論之不與,則著《朱子晚年定論》之書,號召門徒,互相唱和”,認為陽明學說是亡國的清談。所以,直至嘉靖一朝終了,王陽明一脈仍處于半蟄伏的狀態(tài)之中。
王陽明曾深受朱子學說影響。弘治五年壬子(1492)年,二十一歲的王陽明跟隨在京師做官的父親王華住在官署中“遍求考亭遺書讀之,一日思先儒謂:眾物必有表里粗精,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沉思其理不得,遂遇疾”。朱熹理學 “格物致知”的途徑有兩種:一則是間接的讀書窮理,透過書籍了解世界的真相;二則是直接的“即物窮理”要求接觸事物窮盡其內在所蘊含的學理。他在朱熹的讀書窮理上也同樣遇到了瓶頸,根據(jù)《年譜》中記載:“先生自念辭章藝能不足以通至道,救師友于天下又不數(shù)遇,心持惶恐。一日讀晦翁上宋光宗疏,有曰:居敬持志,為讀書之本,循序致精,為讀書之法。乃悔前日操計雖博,而未嘗循序以致精,宜無所得,又循其序,漸漬浹洽,然物理吾心終判若為二也。沉郁即久,舊疾復作,益委圣賢有分。偶聞道士談養(yǎng)生,遂有遺世入山之意”。王陽明通過運用朱熹的格物必然窮理,一物一理,的理論來印證 “庭前格物”,若要最終實現(xiàn)對世間萬物“豁達貫通”的認識境界,則需要通過持久積累的格物工夫。王陽明遵從程朱二子以“格物”以求窮天下“理”之法,試圖從自家院落竹林之中探究出一二。慘遭失敗之后,開始探玄訪佛,嘗試著從道、釋兩家思想體系中找到其所尋之“理”的下落。雖無結果,但也已經(jīng)開始了對程朱“格物致知”理論的質疑,開始思考“理”存在何處,如何發(fā)現(xiàn)的問題。總體來說,王陽明所創(chuàng)建的“心學”,其基本宗旨和理論來源均來自于程朱理學,是對程朱理學揚棄的結果,是儒學發(fā)展新階段。
王陽明作為思想演變的重要轉折點對于龍場悟道最精確的描述無疑來自于《年譜》:“龍場在貴州西北萬山叢棘中,蛇虺魍魎,患毒瘴癘,與居夷人鳺舌難語,可通語者,皆中土亡命。舊無居,始教之范土架木以居。時瑾憾未已,自計得失榮辱皆能超脫,惟生死一念尚覺未化,乃為石墩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靜一;久之,胸中灑灑。而從者皆病,自析薪取水作糜飼之;又恐其懷抑郁,則與歌詩;又不悅,復調越曲,雜以詼笑,始能忘其為疾病夷狄患難也。因念:‘圣人處此,更有何道? 忽中夜大悟格物致知之旨,寤寐中若有人語之者,不覺呼躍,從者皆驚。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誤也。乃以默記《五經(jīng)》之言證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經(jīng)臆說》?!?/p>
明亡后,這種帶有相當挑戰(zhàn)性的新思潮在士人反思與官方反對的雙重壓力下而逐步衰退,尤其在上層社會的公開話語中可以說是銷聲匿跡,晚明活潑開放的學風慢慢轉為清初的平實。但陽明心學不僅對明清之際的啟蒙家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并且伴隨著我國社會反封建斗爭的進一步發(fā)展,乃至流傳海外,影響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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