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治由

晚春草地

把思緒騰空，我就這樣空著、躺著

仰著一日勝過一日粗糙的面龐

和日漸皺褶、無度松弛下去的皮膚

用身體，把身下的沙石撫平

焐暖腳下的方寸之土

竊聽大地深處那些洶涌澎湃的暗流

我一只手托著腮幫，望向山城邊上

隆起，遠(yuǎn)遁的山麓

蟄伏于山梁上村莊

天空，被云彩遺忘的一抹淡藍(lán)

然后是：氤氳的太陽、月亮和星光

有時(shí)候，是一場雨水與漫天的晶瑩

蜷縮在這晚春的草地上

我駕馭不住這徐徐吹動(dòng)的風(fēng)

也無法做回一只起落于草叢的信天游

在這高原，在這巴掌大的草坪上

我依舊壓迫著細(xì)小的腹腔

無聲。無息。不舍晝夜地鳴唱

原諒生活

坐著坐著，窗外的天空就暗了下來

雨水也停了，道旁的香樟樹

蜷縮在自己的暗影里，沉默不語

空蕩蕩的車?yán)铮燮眴T

側(cè)過瘦削的身子，仰起了面龐

我不得不像個(gè)孩子，學(xué)著撒謊，心懷

竊喜與羞憤，在一個(gè)不是站臺(tái)

的地方下車，倒退著，徒步回家

并用雷同的方式，說服自己

原諒生活中那些由一次次失神

和不小心，制造出來的小小插曲

念

——給母親

我相信，雨水也有著車陣，開拔西征

從東南沿海，轟隆隆

一路，碾過江南平原的低洼地帶

迎面，撞上云貴高原的胸膛

慢下來，慢下來，止于窗外的田野

這些被雨水縫補(bǔ)不盡的補(bǔ)丁

在院子里擺出潰敗的陣勢

靜候黃昏，與荷鋤晚歸的母親

柴草已經(jīng)備好，并即將在灶孔里點(diǎn)燃

如此，村莊也就備下了炊煙無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