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吉

女兒一個人在外地工作，總是報喜不報憂。今年過罷春節(jié)上班不久，突然有一天女兒卻在電話里哭得泣不成聲，責(zé)怪我們：“都怨你們，逼著我結(jié)婚，惹來這么大麻煩?！痹瓉?，女兒過春節(jié)領(lǐng)回家的那個小伙子，是她花錢雇來的。倆人簽了合同，約定春節(jié)假期假扮情侶，過罷節(jié)便不再來往。沒想到，小伙子違反合同，事后總?cè)ヲ}擾她，后來竟跑到女兒公司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

我責(zé)備女兒：“你為啥想出這么個餿主意？”女兒哭著說：“你們以為我錢多得沒地方花，扔給那個混蛋??？還不是被你們逼得沒辦法！”一句話讓我啞口無言。仔細回想，我們這幾年催婚真是催得有些緊。

老伴兒在一家企業(yè)做后勤，早早退休回家了，唯一的生活目標就是抱孫子。早在女兒上大學(xué)時，老伴兒就著手準備女兒的陪嫁，什么被面啦、首飾啦。我跟她打趣：“就那么想當丈母娘??！”她說：“女兒早晚要嫁人，早嫁出去我心安?！?/p>

女兒上大學(xué)的時候，常和一個男生結(jié)伴回來，我們問她是不是男朋友，女兒矢口否認。后來，那個男生和另一個女生好上了。為此，老伴兒郁悶了好一陣子，問我：“這孩子是不是不正常啊，到手的男朋友讓人家搶走了?！蔽疑鷼獾卣f：“你這話寒磣人，好像咱閨女沒人要似的?！崩习閮阂材眠@話擠對過女兒，女兒無辜地說：“為什么他必須和我好?。繛槭裁次液退黄鹱鴰状诬嚲偷煤退剳賽郯?？”老伴兒只好作罷，對我說：“女兒小，未開化呢，讓她安心學(xué)習(xí)吧，等畢業(yè)了再說?！?/p>

女兒畢業(yè)參加工作后，第一次回來過春節(jié)，老伴兒坐在那兒仔細端詳女兒，我以為她是思女心切，沒想到，她偷偷告訴我：“這孩子還沒找男朋友呢，一點兒戀愛的跡象都沒有?！迸畠菏歉拿嗤瑢W(xué)一起應(yīng)聘到外地一家公司工作的，包括女兒在內(nèi)的五個人里，三女兩男，我老伴兒一直希望那倆男孩之中的一位會成為我們的女婿。和女兒聊天后老伴兒才知道，那四個人在學(xué)校里就是兩對戀人，女兒又落了單。老伴兒憤憤然，跟我說：“咱閨女哪兒比別人差了？為什么人家都有男朋友她沒有？”好像女兒沒談戀愛是一件多沒面子的事。

過罷那個春節(jié)，幫女兒張羅男朋友便成了老伴兒的頭等大事。每天晚上她都去跳廣場舞，有時候回來興高采烈，告訴我誰誰家有個兒子，和女兒正合適，倆人商議好了，等下次放假就讓倆孩子見面;有時候回來蔫頭蔫腦的，告訴我誰誰家的女兒要結(jié)婚了，那閨女要工作沒工作，要相貌沒相貌，竟然比我們的女兒結(jié)婚早。每次老伴兒和女兒通電話，都是固定的“三部曲”，先講述身邊那些男婚女嫁之事，再毫不掩飾地訴說自己的羨慕嫉妒恨，最后催促女兒趕緊找男朋友。

起初我還有些反感，老伴兒和我吵，嫌我和她唱反調(diào)，質(zhì)問我：“是不是你不舍得小棉襖嫁出去？人家可都說閨女是爸爸的前世情人，你是不是存著私心？”不得已，我和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開始催女兒找男朋友結(jié)婚。

記得我第一次催促女兒結(jié)婚，是女兒回家過端午節(jié)。我說：“趕緊找個人嫁了吧，我和你媽也了卻一樁心事。”女兒咬著粽子，可憐兮兮地說了一句：“爸，您怎么也……”自小到大，我很少批評女兒，女兒對她媽的嘮叨已經(jīng)產(chǎn)生免疫力。我的催婚，在女兒心里顯然引起不小的震動。那個假期，女兒很順從地見了幾個她媽引薦的男孩，答應(yīng)和其中一個處處看。

女兒走后，老伴兒每天打電話給女兒，詢問她和那個男孩的進展。一個多月后，老伴兒問女兒是否確定了關(guān)系，什么時候定親。女兒含糊其詞。后來，還是老伴兒自己聽說，那男孩其實有女朋友，只是他媽不同意，逼著他和我女兒相親，男孩只好拿我女兒做擋箭牌。老伴兒氣得把她那個老姐妹罵了一頓，又罵女兒不自重。

老伴兒愛面子，經(jīng)歷這次挫折后，便發(fā)誓要幫女兒找到一個金龜婿，比那個男孩強一百倍。女兒的每個假期，都是在相親中度過的。老伴兒一改過去對女婿的寬松要求，變得很挑剔，所以女兒見了很多男孩，最后沒有一個讓老伴滿意的。

這不，今年春節(jié)前，老伴兒聽說那個老姐妹的兒子要結(jié)婚了，老姐妹還跟別人說，以前不同意兒子自己談的那個，沒想到比較一番后，后來這個——也就是我女兒——還不如以前那個。我老伴兒氣得在家里跳著腳大罵，并給女兒下了最后通牒：回家過年必須帶回來男朋友，身高相貌都不能比那個男孩差，否則就別回家。

女兒還真就領(lǐng)回來一個儀表堂堂、手腳勤快、能說會道的小伙子。老伴兒那個高興啊，特意帶著女兒和她男朋友去跳廣場舞，揚眉吐氣了一把。我們做夢也想不到，所謂的如意女婿竟是個禍害。

后來雖然有人出面幫女兒擺平了這件事，但女兒再也沒臉在公司待下去，只好辭職換了工作。

聽女兒的同學(xué)說，那個男的跑到女兒公司一通亂講之后，流言四起，女兒曾經(jīng)想過以死證清白。我和老伴兒聽得后背發(fā)涼，追悔莫及：萬一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老兩口兒豈不是罪魁禍首！我們還咋活下去。唉，這哪里是催婚，簡直是催孩子的命??！

催婚變催命，乍一聽似乎有些夸張。但俗話說得好，世事難料，誰都無法保證催婚不會節(jié)外生枝，最終事與愿違甚至出現(xiàn)極端后果。所以，還是適可而止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