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孝

1.

王志軍登門造訪的那天下午，我正在沙發(fā)上睡覺。需要說明的是，王志軍雖是我的表弟，我母親是他的親姑，但我和他并不熟悉，對于他的性格以及人品，一概不知。我相信，他對我也是如此。而且由于多年不見，他的外觀發(fā)生了顯著的變化，以至于我剛才根本沒認出他，這雖然和我近視眼有關(guān)，但如果是熟人的話，僅從大體輪廓我也能猜出此人是誰。王志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是如此突然，令我有種逢年過節(jié)的錯覺。不知道你們是如何維系和親戚之間的關(guān)系，單從我們家來講，親戚也僅僅是逢年過節(jié)你需要去送禮品，至于你無法改變的血緣關(guān)系，在異常虛偽的交談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多年以來，我也習(xí)慣在逢年過節(jié)的情形下與這些親戚見面，將一年中所積攢下的話在幾分鐘之內(nèi)說完，剩下的時間用來讓雙方尷尬。若是在其他的場合偶遇親戚，除非迫不得已我會選擇躲避。因此，當(dāng)王志軍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就在等待他開口告辭。但他不會無緣無故到來，一定是有事。

我說，你怎么今天來了。

王志軍笑著說，怎么了，我不該來嗎。

我說，能來，有事嗎。

王志軍說，我姑呢。

我說，出去了，你找她有事，我打手機讓她回來。

王志軍說，不用，我是來找你的。

然后，他將幾張紙遞給我。

我問，這是什么。

王志軍說，化驗單。

2.

化驗單上的各種醫(yī)學(xué)名詞以及數(shù)據(jù)，我看不懂。

我交還王志軍，并問，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王志軍說，我病了。

我問，什么病。

王志軍，腎炎，醫(yī)生讓我透析。

我感到吃驚，需要透析嗎，那應(yīng)該挺嚴重的吧。

王志軍點頭。

我寬慰了他幾句，既然醫(yī)生讓你透析，這說明還有救，你這么年輕，能扛過去的。說到這里，我意識到了王志軍的來意，便說，我這里還有一千塊錢，前幾天剛發(fā)的稿費，你拿去用吧。王志軍用手將我摁在椅子上，他用的力氣之大，令我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但對于一個病人，情緒激動也可以理解。我掙扎著起身，但以失敗告終。王志軍展開化驗單，詳細講解給我聽，我沒聽進去，只能說挺晦澀的?？偨Y(jié)成一句話，我的表弟王志軍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我說，換腎呢。

王志軍說，換不起。

會不會是誤診呢。

王志軍說他去了兩家醫(yī)院，結(jié)果一致。

我看著眼前的王志軍，察覺到了不同，他的臉呈現(xiàn)出浮腫，尤其是眼睛部位，在浮腫皮肉的擠壓下，只能看到一點眼球。我拍了拍表弟的肩膀，希望這能給他些許的力量來面對必定到來的死亡。我執(zhí)意讓王志軍收下一千塊錢，并示意不用償還，他可以用這筆錢買點吃的，或者找個小姐之類的。王志軍還這么年輕，沒有結(jié)婚留下子嗣，甚至有可能還是處男，除去每天必要的排尿之外，腎臟沒有過多用在異性的身上就這么報廢了，如此想來，真是令人悲傷。只是我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王志軍依舊不收下錢。這有些過分，我失去了和他僵持的熱情，何況我也并不寬裕。我對這個表弟是如此陌生，他什么時候畢業(yè)，現(xiàn)從事什么工作，有何愛好，一概不知。而我對前幾年相繼死去的舅舅和舅母，也談不上有什么懷念。我對他們的感情，一如他們對我的。如果不是血緣關(guān)系，王志軍對我來說又算是什么呢。此刻我的傷心，不正是因為被我一向忽視的血緣關(guān)系在作怪嗎。王志軍和我身上的血液，有著共同的部分，這注定無法改變。也正是因為我此刻的頓悟，當(dāng)稍后王志軍向我尋求幫助時，權(quán)衡再三后，我還是同意了。

3.

王志軍問我如果死期將至，會做些什么。

我說，除了等死還能做什么呢。

王志軍說，你就沒有要殺的人嗎。

我愣住。

王志軍說，也不一定非要殺，報復(fù)的那種也可以。

我有些擔(dān)憂，勸說他不要做傻事。與此同時，那些見諸報端因自身境遇疾苦在公交車縱火焚燒報復(fù)社會的事件，不時在我腦海中閃現(xiàn)。很明顯，王志軍比那些人更有資格喪盡天良。父母雙亡，光棍一條，絕癥在身，沒人把他當(dāng)塊干糧，與其悄無聲息死掉，何不干出點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事情來，讓眾人意識到尚有王志軍這號刁民存在。如果這是王志軍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我表示諒解，并提議他不要把矛盾對準我。畢竟，我們是表兄弟，何況我上有老母下有尚在襁褓中的女兒。盡管我的婚姻出現(xiàn)問題，老婆帶著女兒出走已有數(shù)月?？傊业呢摀?dān)挺重的。絕癥如此之多也沒患上一種，我?guī)е钋械睦⒕螌ν踔拒娬f，實在沒辦法體會你此刻的心情。王志軍將手一揮，安慰我不要自責(zé)，更不要企圖置身事外。我說，你想怎樣。王志軍說，我就是問你有沒有要殺的人。我說，你到底要干什么。王志軍看出我在害怕，反正我快要死了，你要殺誰，我?guī)湍氵@個忙。我忙推脫，不用，真不用。王志軍不依不饒，不用不好意思。首先我不想和王志軍有太多的瓜葛，其二我一時半會真沒想出要殺的人，這和我不喜交際有一定的關(guān)系，但我還沒有和藹到與世無爭的地步，相反我有些憤世嫉俗看不慣的人和事不在少數(shù)，可這也不足以成為要殺掉一個人的理由。我有些理智了。王志軍打斷我的話，人是我來殺，又不用你動手，你怕什么呢，隨便說一兩個名字有這么難嗎。盛情難卻，我說出了一個人名，張權(quán)利。

4.

張權(quán)利是本村村長，三年的任期即將結(jié)束。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任期內(nèi)他倒賣村集體土地貪污千萬有余。我們對殺人的細節(jié)進行了商榷，考慮到王志軍日趨虛弱的身體，不宜拖延，最好是一周之內(nèi)搞定。張權(quán)利平時在村委大院辦公，只需敲門進去，靠近對方身體時，拿刀往腦袋上砍就可以。切記要速戰(zhàn)速決，張權(quán)利人高馬大第一刀沒讓他喪失行動能力的話，后果就比較糟糕了。王志軍讓我不要擔(dān)心，他在進門后又把門關(guān)上，而且他也不會用刀這么笨拙的武器，去年他在國道上看到兜售弓弩的，買了一把準備打鳥用，現(xiàn)在看來用來殺人也算是個不錯的兇器。我問王志軍事情辦妥后會怎么樣。最主要的一點是不要讓警察抓住，千萬不要把我供出來。最好的方法是，王志軍自殺。王志軍似乎沒有自殺的打算，或者說他絕癥在身，死是遲早的。可是，我認為不保險。雖然王志軍時日不多，但人有時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拖著一年半載也實屬正常。我旁敲側(cè)擊，引導(dǎo)王志軍選擇自殺。效果并不明顯，他并沒有接這個話茬，而在想另外的一件事。

5.

王志軍想到自己也有個人要殺，希望我能幫他達成目標。我立即回絕。這引起了王志軍的不滿，說我不顧及表兄弟之間的感情。

王志軍說，你說要殺個人，我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

我說，你可以不殺，又沒人逼你。

王志軍威脅我如果不聽話就向張權(quán)利揭發(fā)我。盡管張權(quán)利下一屆能否連任是未知數(shù)，想生啖其肉的村民也不在少數(shù)，可我不想牽扯進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不對。你可以說我懦弱怕事，可這難道不是本民族繁衍至今的原因之一嗎。沒想到王志軍死到臨頭變得如此卑鄙下流，看來是潛能被激發(fā)出來了。沒有辦法，我最終還是同意了王志軍。我很肯定，如果我再不松口的話，我將成為他第一個弩下鬼。另外，王志軍保證事成之后，會攬下全部的責(zé)任。說實話，我已經(jīng)不太相信他的話了，可又有什么辦法呢。我親愛的表弟連命都快要丟了。我給母親打電話，說要外出幾日。在被斥責(zé)幾句之后，我跟著王志軍出了門。

6.

王志軍的目標是沙紅英。沙紅英，女，四十歲出頭，齊魯塑編廠的車間主管，肥胖矮小且刻薄。去年王志軍在齊魯塑編廠車間當(dāng)叉車司機的時候，沙紅英剛當(dāng)上車間主管。兩個人的沖突大致如下：午休時趁王志軍熟睡將其踹醒一次，每逢安全會議都會當(dāng)眾辱罵王志軍，在王志軍工作的一年半里克扣其工資總共五百三十六塊錢。如果說她只是針對王志軍，這個沙紅英的確該死，問題是沙紅英并非公報私仇，她對車間其他人也是如此，甚至有過之無不及。王志軍和同事計劃過向廠領(lǐng)導(dǎo)彈劾沙紅英，但考慮到廠長的老婆是她的表姐，只好作罷。時間一長，大家也都習(xí)慣了。發(fā)覺沙紅英雖然兇神惡煞，但也不失為一個真性情的女人。長得又丑又肥，可仔細再那么一看，卻也有些卡哇伊，比如那粗短的大腿，在走路以及小跑的時候，神似麥兜的母親。沙紅英放響屁從不遮掩，想放就放，不分場合。這說明，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比那些偷摸放屁之徒強多了。王志軍所羅列沙紅英的罪狀被我逐一化解，沙紅英不是陰險小人，貴為廠長老婆的表姐，訓(xùn)斥你們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她以工廠為家，具有主人翁的精神。根據(jù)王志軍所說沙紅英的個人生活，我對她倒有幾分同情。沙紅英和自己同在工廠任職經(jīng)常勾搭年輕女工的丈夫關(guān)系不好，性壓抑使得沙紅英臉色枯黃，性格古怪。沙紅英有個癖好，喜歡拍打男同事的屁股。王志軍就被拍打過數(shù)次。接連生育了兩個女兒的沙紅英遭到婆婆的厭惡，在做了結(jié)扎手術(shù)之后，再次生育已無可能，且還患上了嚴重的婦科疾病。工作期間大出血過一次，當(dāng)時王志軍在場，是他親自將褲襠被鮮血淋濕的沙紅英抱起來放到車上。王志軍的工作服也因沾染了來自沙紅英下體的鮮血，無法再穿。王志軍沒有扔掉，而是留在家中，在干些臟活累活時派上用場。王志軍以為經(jīng)過這次大出血后，沙紅英會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所轉(zhuǎn)變，畢竟兩個人有過親密的身體接觸，那來自下體的鮮血，怎么可能白白浪費掉呢。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沙紅英不再對王志軍發(fā)火，背地里向他眉目傳情。當(dāng)然，這讓王志軍感覺到反嘔。他是渴望女人，但這個動不動下體就大出血的沙紅英，有幾分算是女人呢。暫且不說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她的外貌體態(tài)，不比一只貴婦犬性感。王志軍還沒饑渴到去找一只狗來解決性問題，所以沙紅英根本不在他考慮的范圍。但這并不妨礙沙紅英對王志軍噓寒問暖，她是上級領(lǐng)導(dǎo)的身份，王志軍只能接受。沙紅英的溫柔雖然是種壓力，但也并非難以接受。在社會中浸淫多年的王志軍，已經(jīng)習(xí)慣被人忽視和踩在腳下，也鍛煉出了逆來順受的性格。但他怎么也沒想到，會在有生之年被沙紅英這號女人性騷擾。職場性騷擾這個名詞，王志軍并不陌生，電視新聞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讓剛踏入職場不諳世事的貌美女大學(xué)生多加警惕。在王志軍的既定認識中，這個女職員下身必定穿著制服短裙，大腿在絲襪的包裹之下更顯質(zhì)感。王志軍不禁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個總裁樣式的人物，面對如此的誘惑，豈能把控得住?？傊?，職場性騷擾是屬于大城市的高檔寫字樓里那些體面人在閑暇時間放松身心的一種生活方式，而自己何德何能成為這個游戲中的一分子呢，還貴為被騷擾的一方，這沙紅英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問，沙紅英性侵你了嗎。

王志軍說，那倒沒有。

我說，就因為她對你性騷擾，你就殺她啊。

王志軍說，不然怎么辦，沒其他的人選了。

我說，那就不殺呀。

王志軍說，可我覺得沙紅英確實也該死，你不覺得嗎。

我說，她挺可憐的。

王志軍握緊拳頭，大聲說，我就是要殺了她，你同不同意。

我說，好，聽你的。

7.

王志軍要虐殺沙紅英，需要先把她綁回來。這樣一來，風(fēng)險變大。我勸了他幾句，但一點用都沒有。王志軍已經(jīng)拿定主意，要先把沙紅英折磨一陣。這有點變態(tài)，但一想到王志軍目前的處境，也不難理解。有言在先，我只是負責(zé)出謀劃策，并不動手。

王志軍應(yīng)許，問我會不會開車。

我正在學(xué)，還沒拿到證。

王志軍說，不需要證，能不能開車上路。

我說，問題不大。

王志軍說，我們先去弄輛車。

我說，怎么又要偷車了。

王志軍說，不然怎么辦，沙紅英這么胖，我們兩個抬得動嗎。

我建議王志軍約沙紅英出來，畢竟她對你有好感，最好是約到你家里，省得麻煩。王志軍不同意，他不想在家里殺人。王志軍想用車將沙紅英拉到淄河灘，這個時節(jié)灘邊荒草叢生，掩人耳目，還可以就地拋尸。至于從什么地方搞到車，王志軍早就想好了，萬無一失，他讓我調(diào)整好心態(tài)，車搞到手只管安心駕駛。話說到這份上，只好照做。睡覺之前，王志軍給一個名叫徐燕的黑出租女司機打電話，約定好第二天見面。掛掉電話躺在床上，王志軍興致不錯，聊了一會陳年往事。有一年小學(xué)放暑假，王志軍來我們家住過幾天，把我的一瓶鈣片全部吃掉了。那時王志軍身材瘦小，經(jīng)常受欺負，以為吃了鈣片力氣會變大，大到可以把欺負自己的人一拳打死。說到這里，我們?yōu)樽约旱哪晟贌o知哄笑起來。笑過之后，王志軍嚶嚶哭了起來。

我問，你哭什么呢。

王志軍說，小時候以為什么病都會有解藥。

我閉著眼睛想了會死去的舅舅和舅母。王志軍若是再死了，房子就荒廢掉了，倒是怪可惜。

8.

第二天，我們先去淄河灘踩點，河道里水淺，遠處有幾個釣魚的。我們在淄河橋上走了一個來回，橋面年久失修，豎著一個危險警示牌。河灘長滿了荒草，我們走進去，沒走多久，陰風(fēng)陣陣，是個犯罪的好地方。王志軍從包里拿出弓弩，放在草叢里。王志軍向我重申了一下過程，車開到這里的時候，他會借口去撒尿，從草叢里取出弓弩，逼迫徐燕下車。我需要做的是，和他一起將徐燕拖進草叢里來個五花大綁。事成之后，再回來放了徐燕，車物歸原主。后來我們回到約定的地方，左等右等徐燕也不來。王志軍打過電話去。徐燕說她的車壞了，正在汽修廠，要晚點到。沒有辦法，我們只好繼續(xù)等。

在等待的間隙，我拿出老年機玩推箱子的游戲。我總是過不了第四關(guān)，王志軍也想玩，我給他。沒想到王志軍第一次玩就玩到了第六關(guān)，但第六關(guān)怎么也過不去了。王志軍不服氣，一次又一次玩，一次又一次失敗。我在一旁，替他感到遺憾，鼓勵他加油，不要放棄，一定會過去的。當(dāng)王志軍第一百二十五次在第六關(guān)失敗后，決定放棄。我繼續(xù)玩，王志軍在旁邊看。一會王志軍忍不住，拿過去玩了起來。我在旁邊問王志軍，如果你能在一天之內(nèi)將推箱子游戲打通關(guān)，就會給你十萬塊錢，你覺得你能行嗎。

王志軍說，當(dāng)然可以了。

我說，不一定吧。

王志軍盯著手機屏幕，既然是游戲，肯定有方法過關(guān)。說到這里，王志軍停頓下來，抬頭看著天空，愣了一會，說道，如果我通關(guān)后，獎勵給我個腎就好了。王志軍低頭繼續(xù)玩游戲。

我問，要不要再給徐燕打個電話。

王志軍說，你打吧，問問她還來不來。

十幾分鐘后，徐燕開著面包車來了，我和王志軍上車。王志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我坐在后面。路上，王志軍仍舊在玩推箱子的游戲。仿佛通關(guān)后，一顆腎臟便會從天而降。到了埋伏的地點，我問王志軍，你該撒尿了。王志軍說，我沒尿。我咳嗽了一聲，你應(yīng)該要撒尿了。這時王志軍明白過來，讓徐燕停下車，消失在草叢中。我將王志軍的計劃告訴徐燕，讓她快點下車逃跑。徐燕不相信，我將其拽下車，趕她走，她掏出電棍把我電翻在地。我躺在地上抽搐著，目睹徐燕跑進駕駛室，點火開車。面包車啟動，王志軍舉著弓弩跑出來，將箭射進徐燕的脖子。面包車斜沖進草叢里。

9.

好一會，我才從電擊中緩過來。草叢中，面包車的副駕駛車門壓在地上，王志軍站在駕駛室車門上，正奮力將徐燕往外拽，我站上去，和他一起拽。在拽動的過程中，血從箭口往外冒。徐燕的胸口被血浸濕，大股的血腥味往鼻孔里鉆，我歪頭干嘔了幾下。我和王志軍坐在地上盯著徐燕的尸體，過了一會，王志軍從口袋里拿出老年機，埋頭玩推箱子的游戲，我奪過來摔在地上。

王志軍問，你干什么。

我說，人死了，怎么辦。

王志軍撿起老年機，繼續(xù)玩游戲，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通過了第六關(guān)。他興奮地大喊了一聲，目光投向我，但沒有得到他所期望中的夸贊眼神。

我說，你殺人了，你知道嗎。

王志軍說，你說怎么辦。

我說，埋了，燒了，還是沉河，你說呢。

王志軍走到徐燕的身邊，蹲下來，搜出手機和錢包。王志軍交給我，讓我處理掉。錢包里有三百五十多塊錢，我裝進口袋里。這時，徐燕的手機響了，顯示的名字是，客戶王。我抬頭看王志軍。

王志軍說，別接，是我打的。

我問，你什么意思。

王志軍說，今天我沒見過徐燕，手機又打不通，誰想到她會被人搶劫殺害了。

之后，我和王志軍打開面包車油箱，引流至徐燕的尸體。王志軍點火，嘭，徐燕成了火球，一會，肉燒焦的味道蔓延開來，又臊又糊。突然，面包車爆炸。王志軍身上著火，叫喊著朝我跑過來。我嚇壞了，往草叢中跑。邊跑邊往后看，王志軍緊跟在后，所經(jīng)之處，荒草燃燒。來到河灘，王志軍一頭扎進河里，發(fā)出嗞嗞的聲響。他在水里掙扎了一會，不再動彈。我喊了幾聲，沒有任何的回應(yīng)。河灘上，火光沖天，我站在岸上，渾身燥熱。一點辦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