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敏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321000)
群魔共舞般的狂歡
——淺析卡拉馬佐夫兄弟
王 敏 (浙江師范大學人文學院 321000)
高爾基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天才,但他是我們的惡毒的天才”,《卡拉馬佐夫兄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復調(diào)結(jié)構(gòu)與狂歡化相結(jié)合的突出代表作,其中塑造的卡拉馬佐夫們的精神如同群魔共舞般的狂歡化,在復調(diào)結(jié)構(gòu)下進行開放性地自我發(fā)展,卡拉馬佐夫們的精神形成了自瀆、失衡、崩潰、救贖的狂歡化世界。
狂歡;自瀆;救贖
在卡拉馬佐夫的精神世界里,癲狂與抽搐亂舞,人物的精神世界時不時地騷動,我們看到了天使與魔鬼共生,我們看到罪惡的同時又關(guān)照到了善的本真,簡直就是生命力神秘的狂歡。陀思妥耶夫斯基放縱筆下的人物,“在一個短暫的時間里把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讓他們毫無顧忌地、大吵大嚷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我們在小說中觀照到了卡拉馬佐夫們精神上的自我褻瀆、自殺意識的流動、雙重人格的分裂,但最后都能進行自我的救贖,走向最終的皈依,組合成了一種狂歡化的喧器的精神世界。
“自瀆”即指精神上的自我褻瀆,是指人的自我蔑視、自我放縱、自我毀滅的一種表現(xiàn),而自瀆者卻能在這樣畸形的過程中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感與痛快,可以得到某種釋懷、解脫與滿足感,自瀆就像迷宮一樣將這個家族束縛在罪惡的深淵里。
老卡拉馬佐夫欺騙自己的親生兒子,扣住兒子母親的遺產(chǎn),奪大兒子的情婦,他全部的道德就是“哪怕全世界著火了,只要我一個人好就行了”;當著大眾的面,將自己的欲望與罪惡放縱到了極致,惡性吞噬掉了他的人性。但他卻將此視為最完美的生活。伊凡雖然受過良好的教育,但他是個極端主義者,摒棄了所有的道德原則,鼓吹自己的“為所欲為”原則,縱容了弒父行為,更是縱容自己精神上的褻瀆,在這樣的過程中他才能找到真實的自己。
這些精神的自瀆者自以為是惡之大者,不拒絕苦難,更不會拒絕自我的一種沉淪,沉淪是他們生活的一種標志性姿態(tài)。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精神自瀆者更有可能得到拯救,最后走向皈依,因為正像尼采所說的:“他們愈是沉淪,其眼睛的光亮愈是熾熱,渴望上帝的欲望愈是火熾”??ɡR佐夫們在精神自瀆的過程中,深深感受著肉體和精神上的痛苦,當他們把苦難當作快樂來享受,當他們學會去思考罪惡、思考苦難時,他們的精神必然會得到一層升華,靈魂更容易被喚醒。
對于人的精神世界來說,恐懼出現(xiàn)與第一個“我”有著極端差別的第二個“我”。一個是有著天使靈魂的“我”,一個是有著“魔鬼”靈魂的“我”,猶如兩條緊繃的線,拉向兩個端點,從而導致精神世界的平衡失調(diào),也正是這樣天使與魔鬼的共生,才進一步塑造了卡拉馬佐夫們精神世界的狂歡特性。
在卡拉馬家族中,伊凡表現(xiàn)出的這種精神最為明顯。一方面他同情人類的苦難,力求理解生活的意義,而另一方面,他摒棄了所有的道德原則,宣揚著“為所欲為”的原則。他雖然不是行動上的弒父者,但卻是行動上弒父的慫恿者,他以他的“為所欲為”促使斯麥爾科夫做出了弒父的最終行為。我們聽到了伊凡的兩種心聲:“不愿意父親被害,如果發(fā)生了,那是違背意愿的;愿意謀殺能違背我的意愿而實現(xiàn),因為那樣我內(nèi)心里也同樣同此事毫無牽連,我對自己無可指責”。在整個弒父事件中伊凡表現(xiàn)出天使與魔鬼共存的精神,也正是這個矛盾的存在導致了伊凡與“魔鬼”的對話,第二個“我”從夢魘的虛幻存在變得越來越真實。
卡拉馬佐夫們就這樣生活在兩重的精神世界里,矛盾并分裂,這使得他們總是處于一種癲狂的精神狀態(tài),無法釋懷、無法平衡的精神世界中。天使與魔鬼共舞的精神世界必然是喧鬧的,變成一種高調(diào)的狂歡。
卡拉馬們的精神世界還有一點要注意就是自殺意識。當精神世界失去平衡,出現(xiàn)兩個極端的時候,主體不能一意孤行,在一系列的內(nèi)心碰撞下,有一種神秘的預感來襲,殘酷地預告主體內(nèi)心的癲狂以及毀滅。這個時候主體會淡化真正的生命意識,扼殺靈魂,這種神秘的預感正是精神過度狂歡的結(jié)果。
伊凡與魔鬼的對話就是很好的例子,伊凡在強烈的內(nèi)心矛盾、沖突下,精神力量變得微弱,最后才讓第二個“我”變得如此真實,他雖然最后沒有自殺,但是在掙扎的過程中已漸漸泯滅了真正的靈魂的存在,扼殺了自己,精神世界最終毀滅。而斯麥爾佳科夫更是這種意識的代表。他憎恨、厭惡老卡拉馬佐夫,在他的精神世界,道德倫理早被擊潰,殺死了父親,當他開始反省時,就意味著他的精神世界里天使跟魔鬼開始共舞了,漸漸地拉向不同的兩端,失去了平衡,最終難以承受內(nèi)心沖突,畏罪自殺。
其實陀思妥耶夫斯基無意對人物自殺行動做出過多記錄式的細節(jié)描寫,著意在人的思想、思維、心靈等精神世界發(fā)掘最高現(xiàn)實,從精神世界的瓦解開始,精神上的自殺開始,斯麥爾佳科夫應該說是最典型的一個代表了。
在陀氏筆下的救贖往往是贖罪與拯救結(jié)合在一起的。救贖作為基督教的核心觀念,宣示著靈魂的一種皈依,是一種解脫,也是新的開端。
經(jīng)歷罪惡懲罰后,卡拉馬佐夫們開始學會差別的對待事物時,在珍愛生的偉大和死的無助時,人就意識到自我所固有的“罪”與“罰”,因此,產(chǎn)生潛在懺悔,而懺悔就是打開通向自我救贖大門的鑰匙。陀氏筆下的卡拉馬佐夫們雖是惡之大者,但他們在精神自我褻瀆、精神失去平衡、萌生死亡意識后,最終走向了更高的精神層面。終極狂歡過后,疲倦的人物試圖尋找各自的皈依之路,走向了各自的皈依大門,得到了精神上的自我救贖。
老卡拉馬佐夫拿走屬于德米特里的財產(chǎn),又與爭奪他的情婦,老卡拉馬佐夫的罪惡使得德米特里無比地厭惡與憎恨他,然而當父親被斯麥爾佳科夫殺死后,他并沒有感到應有的痛快,認為自己也是弒父的兇手之一,他甘愿接受流放苦役,這是因為他認識到自己“渴望高貴和誠實”卻在現(xiàn)實中“常常品行不端”。于是,德米特里抱著憐憫和懺悔去接受苦役,開始走向了自我的救贖之路!
斯麥爾佳科夫這個卑微的人物成了小說中弒父的兇手。這個認真學習的私生子,有著奮進美好的一面,但當他殺死老卡拉馬佐夫時,沾滿鮮血的不僅是他的雙手,更是他的精神世界。他無法潛逃靈魂的拷問,內(nèi)心矛盾沖突,時時刻刻像夢魘般被過錯、罪惡籠罩著。當一種神秘的預感來襲,殘酷地預告他內(nèi)心的癲狂以及毀滅時,他畏罪而自殺。但恰恰是這種死亡成為精神最高的贖罪方式,也使得精神得到了最好的拯救。
阿遼沙躲在信仰里來避開這場血腥的風雨,逃開罪惡的家族。但他卻不能對這個家族的罪惡無動于衷,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始終有著矛盾、煎熬的一面。對他而言,父親的死他同樣有罪過,他同樣接受著心靈的拷問。最后阿遼沙用愛來化解這一切,在小說的結(jié)尾他對孩子們說:“你們不要懼怕生活!在你做了一點好事、正直的事的時候,生活是多么美好啊!”阿遼沙選擇了“入世”,皈依了信仰,得到了自我的救贖。
[1]高建為.狂歡精神的兩個繼承者——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左拉的小說藝術(shù)比較.南開學報,2000(1).
[2]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漓江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