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黃先榮
仁行如春
——遵義會議期間紅軍的群眾路線
文丨黃先榮
回顧這一段風云際會的歷史,我們可以從中獲取一條“政黨自信”:歷盡磨難的中國共產(chǎn)黨在他的幼年期青少年期所以磨成了強健壯碩,依靠人民是她的營養(yǎng)劑。
中央紅軍長征在遵義,留下的東西許多,諸如遺址、遺跡、傳承、故事,然而,在民間到處留下的卻是愛民仁政的口碑,這或許正是紅軍在遵義取得了遵義會議偉大轉(zhuǎn)折和四渡赤水出奇制勝的重要原因之一。
陳云同志在他的《隨軍西行見聞錄》中寫到:
赤軍收獲之三:莫大于收獲人心,因赤軍在黔東之紀律較侯之擔部好得多,此事已風傳黔省。因此遵義城之商民非但不逃,而且孤兒習藝所、學(xué)校學(xué)生及商民貧民等成群結(jié) 隊,懸旗歡迎赤軍。
“懸旗歡迎赤軍”者,不僅有窮人干人、青年學(xué)生,還有社會名流。比如當年城里的工商界、企業(yè)界、教育界和袍哥等社會組織的“大亨大腕”們。按一般常理,這些人屬于執(zhí)政的國民黨的“社會基礎(chǔ)”,是社會上層的“肉食者”,他們不跟著國民黨去打壓紅軍已算可以了,卻還要加入“懸旗”之列,真誠迎送紅軍,令人費解。這些名流之輩在豐樂橋頭站立了一個上午(中央縱隊入城是下午),還掛上彩幛,擺起香案,以十分莊重、古老、圣潔的儀式歡迎中央紅軍入城。
這樣的稀罕事不僅在遵義城里,市域的不少場鎮(zhèn)組織迎接紅軍的,除了干人,也還是社會名流。
1935年1月3日,中央紅軍搶渡烏江后,位于烏江北岸的遵義縣尚嵇鎮(zhèn)街上,“仁”、“義”、“禮”3個堂口的“舵把子”(頭頭)召集一些把兄弟,在曾祥甫茶館協(xié)商,組織了一個“維持會”,準備歡迎紅軍。參加維持會的有:鐘光福、李明宣、杭青云、曾祥甫、梁益先、陳忠云、唐壽金、李仕華、唐海舟、雷方琴等人。
在習水土城,組織街道各色人等迎接紅軍、幫助紅軍的又是袍哥仁字堂總舵把子的范小南。
在湄潭,最早起來組織迎紅軍的是行醫(yī)為生的李由之、劉萬興和做生意的郭雁卿、王樹槐這些人。
在仁懷,組織工人、農(nóng)民擔著一壇茅臺酒、三頭大肥豬到紅軍總政治部勞軍的,也是當?shù)厣鐣鞯纳虝L曾榮章。
“紅軍到,干人笑,紳糧叫”,這些人決不能稱為“紳糧”,他們只是鄉(xiāng)紳。為何“紅軍到,鄉(xiāng)紳也笑?”很值得探究。
1935年3月的《紅星》報第二版載:“仁懷工農(nóng)慰勞紅軍”:
紅軍進到仁懷縣城時,仁懷的勞苦群眾派了代表五十余人,其中一半是工人,抬了肥豬三只,茅臺酒一大壇,送到總政治部慰勞紅軍。他們說:“紅軍在遵義、桐梓的一切事情,我們都很清楚。紅軍是保護干人的軍隊,不拉夫,不派捐,不殺人放火,公買公賣,打土豪,分田地,改善干人的生活。不論王家烈、周渾元怎樣欺騙,我們還是全城開市,并且希望紅軍留在仁懷,解放仁懷的工農(nóng)干人?!?/p>
尚嵇鎮(zhèn)“仁”“義”“禮”3個堂口的袍哥頭兒召集迎接紅軍的人中,有鐘光福、唐海舟等人,他們早在五年前做生意到過古州(今榕江),親眼目睹了紅軍隊伍,在軍長張云逸率領(lǐng)下攻下古州城后,與勞苦群眾一起慶?!拔逡弧钡臍g樂情景;他們還參加過紅軍召開的群眾大會,聽過紅軍講的革命道理。紅軍紀律嚴明,和窮苦人民親如一家的動人事跡,使他們深受感動?;氐缴酗?,他們曾把在古州看到紅軍的事,多次在“袍哥”中與自己相好的人擺談。
眼見為實,耳聽是虛,民間向來務(wù)實求真,聽見了的也還得要眼觀其行。中央紅軍的愛民行動,使其成為包括鄉(xiāng)紳、賢士、名流在內(nèi)的遵義人眼中的仁義之師。
按說,貴州信息閉塞,猿鳥難越,音訊不通,老百姓定然不知紅軍為何物,任憑國民黨開動宣傳機器,搖唇鼓舌,把“共產(chǎn)共妻”“紅軍要吃小孩子”等等危言聳聽灌入耳膜,致使“紅軍到,百姓跑”??墒?,遵義城的人沒跑,湄潭、桐梓、仁懷、習水的人沒跑。見了紅軍感同身受,不是國民黨渲染的那一套,正能量抵銷了負面影響,加上社會名流現(xiàn)身說法,便形成了那時對紅軍的“鄉(xiāng)賢紳士,處處來歡迎”的罕見場景。
可見,誤解不是無解,謠言和騙術(shù)最終綁架不了老百姓。還有“稀奇”的,不僅社會名流、鄉(xiāng)中賢士“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國民黨執(zhí)政者的縣、區(qū)、鄉(xiāng)長們,也冒著風險救治紅軍,保護紅軍。遵義縣平安鄉(xiāng)鄉(xiāng)長牟直卿,救護了遺落鄉(xiāng)間的23位紅軍,治好后發(fā)錢歸家。還有幾個紅軍一直生活在他的羽翼下,直到解放。赤水縣第七區(qū)區(qū)長劉純武,以治安為由,布告轄區(qū)內(nèi)嚴禁殺害紅軍,并派人尋找紅軍傷病員,接到家中治療,這位區(qū)長一共救治了一百多人,治好傷后送銀元回原藉的多達六七十人。更有“絕版”的是,劉純武的“逆”行,又受到國民黨赤水縣縣長陳廷剛的保護,當劉純武請示可否由這些紅軍組成保商隊、維持地方治安時,陳廷剛居然同意了,而且當眾向紅軍傷病員宣布此令。由于有陳縣長和劉區(qū)長的保護,1938年5月,保商隊里的中共黨員劉清華、賴普根、劉仁芳、楊秦山、宋加通5人組建了紅軍地下黨支部,團結(jié)保商隊里的紅軍,保存有生力量堅持到全國解放。
民唯邦本,本固邦寧。共產(chǎn)黨從上井岡山時起,就在實際斗爭中緊緊依靠人民,與群眾打成一片?!皣忻?,猶水之有舟,停則以安,擾則以危。”(《三國志·吳書》)有人比喻說,30年代的中國,蔣介石只抓住了幾座大城市,而毛澤東則依靠了廣大農(nóng)村農(nóng)民。所以人民感恩共產(chǎn)黨,“愚民”變成了“仁愛之民”。仁愛之民是源于仁義之師的,弱者的擁戴是基于強者的愛民實踐,這個先后秩序不能顛倒。不能一方面站在臺上大講愛民如子,而走下臺來則暴對鄉(xiāng)民。
也不能說國民黨才情不高,它也有不少飽學(xué)之士。蔣介石在追剿紅軍的1935年2月2日,也曾電令他的部下:
查朱毛徐等股匪,迭經(jīng)我軍痛剿,至為狼狽。我軍除依照規(guī)定計劃,迅速圍剿外,尤須與匪爭取民眾,使民眾不為匪用,則其勢益孤,而殲滅亦易。故我軍無論宿營行軍,隨時隨地須嚴肅紀律,不拉夫,不派款,不強借民房,不強占民物,不征發(fā)糧秣,不強買強賣……
說得倒可好聽??上?,國民黨“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既使在自己臉上涂上再多的金粉,也掩遮不了其本來面目。一個太能算計別人的人,一個只說不做的黨,在嚴厲公正的“考官”——人民大眾——面前,誰優(yōu)誰劣,早有分曉。
中央紅軍的愛民行動,使其成為遵義人眼中的仁義之師。圖為遵義市紅軍山的“紅軍菩薩”。(付樹湘/攝)
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當我們隆重紀念遵義會議80周年的時候,這個會議本身又怎樣體現(xiàn)著黨的群眾路線?
不錯,遵義會議解決了最迫切的軍事問題,它的迫切在于“生死存亡”,非解決不可。然而,解決的方法其實只是對過去正確東西的認可和恢復(fù)。“認可”,即為毛澤東為代表的行之有效的軍事路線;“恢復(fù)”,即為中國共產(chǎn)黨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遵義會議堅決克服“左”傾教條主義的錯誤,其中包括不重視根據(jù)地建設(shè),只叫紅軍打仗,不讓紅軍做地方工作的錯誤傾向,認真貫徹執(zhí)行毛澤東早在建軍初期就提出的“紅軍決不是單純地打仗的,它除了打仗消滅敵人軍事力量之外,還要擔負宣傳群眾、組織群眾、武裝群眾、幫助群眾建立革命政權(quán)……等項重大任務(wù)。”
有了這個“認可”,有了這個“恢復(fù)”,仁者無敵,仁義之師無敵,僅17個團3萬人,戰(zhàn)勝150個團40萬人的國民黨軍。前者依靠群眾形成了銅墻鐵壁,后者脫離人民變成破銅爛鐵,根子是兩軍不在同一個時空隧道里,于是人數(shù)之眾者成了孤家寡人,兵敗如山倒;人數(shù)甚寡者卻如入無人之境,直至勝利。
韓愈《與鳳翔刑尚書書》中說:“威行如秋,仁行如春?!笔┱箼?quán)勢者一如凋敝之秋,唯仁義之師才能春風和煦,暖入人心?;仡欉@一段風云際會的歷史,我們可以從中獲取一條“政黨自信”:歷盡磨難的中國共產(chǎn)黨在他的幼年期青少年期所以磨成了強健壯碩,依靠人民是她的營養(yǎng)劑。(作者系遵義市長征學(xué)學(xué)會常務(wù)副會長 責任編輯/李 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