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夏
術業(yè)有專攻。古人誠不欺我,我一直在用血與淚的經驗踐行著這句話。
縱然跑完800米再替人跑幾個800之后我依然能閑庭信步到食堂問師傅要二兩豬頭肉面不改色大快朵頤,但不能否認,體能好不意味著體育細胞優(yōu)異。有些人生來就不適合某些運動的,比如,野人足球。
說起來我和足球本應是兩條平行線,它在它的康莊大道上沸反盈天彩旗飄揚,我在我的獨木橋上左顧右盼好不自在,我們都不應該歆羨彼此的風景,并一往直前的。然而,命運的空間總會時不時地扭曲一下,釀成一些無傷大雅的插曲,給我們這些平凡的個體……留下難以破滅的陰影。
放在幾年前,就算不愛,我也會在大家湊堆熱議世界杯的時候集中注意聽一聽,什么克洛澤戈麥斯,偶爾還會用心記一下,以免我未來的另一半恰好是個足球迷,在他眉飛色舞闡述那些我聽了就犯困的足壇奇聞時不至于太過冷場。幾年后我完全打消了這個顧慮,因為我對足球這項運動產生了足夠強烈的陰影,哪怕地鐵上遇到旁邊的人在抖著報紙看足球專欄,也會心有余悸地后退三尺。
一切災難的開始只不過是好友的無心之語:院足球隊缺人呢要不要來試試?那時候的我對一切體育運動的態(tài)度都是引進來走出去,不跌跟頭不放棄。因此我特別爽快地加入了足球隊,每周四下午陽光燦爛之時就像被放風的狗狗一樣撒歡兒往球場上跑,特別開心的時候還會在草坪上滾來滾去,粘一身碎草之后躺在球場邊緣看身旁瀑布般磅礴的爬山虎秋葉鋪天蓋地地垂落。秋天的味道與草地的清新迷混成一個難以言喻的足球夢。
開頭太過美好,以至于命運的走向只能一路向下。
宿命的伏筆在一場秋涼的季后賽里,踢前鋒的學姐以一當十驍勇善戰(zhàn),我們蝦兵蟹將跟在后頭群魔亂舞。就在一個兇殘的交鋒之后,球又被學姐控制在腳下,我們歡呼雀躍緊隨而上,然而,如同電影的慢鏡頭一樣,學姐沒有繼續(xù)揮舞著戰(zhàn)旗一往無前,而是緩緩地倒了下去。半晌,學姐捂著鼻子看著頭頂圍成一圈遮蔽天空的我們,慢慢道:“我好像得……隆鼻了……”
而后,電影鏡頭快閃,破碎的球場天空,通向中日醫(yī)院的炫目街道,消毒水味道的急診室,面目冷漠的口罩醫(yī)師……從此之后,足球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再是綠茵場、狂野的風,而是冰冷的醫(yī)用器械……
這只是導火索,真正讓我絕望的是一場友誼賽。我們學院的女足教練和法學院女足教練是好友,兩人從穿開襠褲時就一起踢球了,只不過考入同一所大學之后開始為不同學院效力,命運讓他們變成了戰(zhàn)火交織之中的犧牲品。我們院女足教練為了緩和他們的關系出賣了麾下的隊員們,讓我們去和強大的法學院打友誼賽。
比賽當日,悲劇出現了:唯一的守門員因事缺席。
女足教練掐著腰看著我們一群殘兵,點了半天,指著我說:“你,守門?!?/p>
于是,在這場慘烈得不忍回首的友誼賽中,我方被灌了六個球。
自那之后,我終于明白,足球不應是我的命運……
我一直努力塵封那段噩夢般的六球往事,然而時過境遷,當日的草地已被夷平建成學生宿舍,有人居然在BBS上追憶:我記住草地上青綠的風。
一切都不過隨風一笑,已成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