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麗
他在我身邊躺著。朦朧中,他一會兒用小指碰碰我的耳垂,一會悄悄來摸我的鼻子。我轉(zhuǎn)頭去看,他趕緊閉了眼,長長的睫毛嚴嚴地合上。待我躺好,他又悄悄地將小手探過來擺弄我的劉海,被我一把捉住。
“為什么還不睡?只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不睡覺,下午的課怎么上?”
他垂下頭,避開我的眼光,說:“媽媽,我睡不著?!蓖R粫?,又說:“你還記得我經(jīng)常做的噩夢嗎?”
“記得,每次做夢你都很委屈很害怕,都是為了一件事?”我松開他的手。他點點頭,臉頰鼓鼓的,還是兒童特有的圓潤模樣。
“上中班的時候,有一天傍晚,伙伴們都在巷子口玩陀螺,我也跑回家去拿。但是陀螺壞了,你幫我修。修了很長時間,終于修好了,我很著急地拿出去比賽,不小心被磚頭絆倒了,摔得很疼,我哭了。等我擦干眼淚跑到巷子口的時候,小伙伴們已經(jīng)走了,一個人也沒有。就剩下我自己……”我覺察他有些異樣,仔細看,眼圈竟然紅了。他說:“媽媽,每當(dāng)想到這件事,我就很難過?!?/p>
我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然而他說的這件事,我竟然沒有絲毫印象。黃昏時分總是那么忙,要收拾晾曬的衣服,要準備家人的晚餐,誰會留意一個孩子小小的悲傷?
我想象那個幾歲的小人兒落寞地往回走的樣子。這件事他誰也沒有告訴,就那樣自己記著、藏著,直到重現(xiàn)在某天的夢里,甚至一直到今天一提起還會落下淚來,那,該是天大的失意吧?這種心情,好比一個大人精心挑選了自己最美麗的衣服去趕赴一場盛宴,滿心歡喜地去了,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人去樓空。燈火闌珊處,華美的服飾無人欣賞,一腔熱情打個水漂。
一時竟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確切地說,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努力才能抹去這記憶的傷痛。我也懷疑,幾句話是否就能打消他的悲傷,然而,我能做的,似乎只有靜靜地聽,然后撫一撫他的肩,說,別放在心上,媽媽已經(jīng)知道了,都過去了,沒事的。
他點點頭,如釋重負地吐口氣。依著我,睡著了。
編輯 劉建淑 31460630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