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桂佳　郭冠華

古有楊家將佘太君，7位親人先后為國盡忠。斗轉(zhuǎn)星移，當代也有一位“佘太君”，她就是北京密云縣的鄧玉芬。身為一名最普通不過的農(nóng)村婦女，卻做著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她和佘太君一樣，為了保家衛(wèi)國，慷慨地獻出了7位親人。

探訪英雄母親

鄧玉芬紀念廣場位于石城鎮(zhèn)北側(cè)三公里鄧家墳村，三面青山環(huán)繞，鄧玉芬的雕像矗立在廣場正中央，高8米，為花崗巖結(jié)構(gòu)，其昂首望向遠方，目光堅定而有力。

每當路過此處，村民們都會心存敬仰，投去注視的目光。在他們看來，這位幾乎為抗日獻出全部親人的老人，是當之無愧的“現(xiàn)代佘太君”。村里仍健在的兩位老八路之一、90歲的任連榮老漢說：“這么多年了，三奶奶仍然活在我們心中。我還記得她走的那天，全村人都來送行?！?/p>

事實上，鄧玉芬并不是鄧家墳人。解放后，政府將他們家搬到了條件較好的鄧家墳村。

鄧玉芬1891年出生在密云縣云蒙山深處的水泉峪村，未成年就嫁給了本縣張家墳村的任宗武。婆家也是窮苦的莊稼人，婚后她和丈夫借住在親戚家，靠租種地主的幾畝地過活，含辛茹苦地養(yǎng)活了7個兒子。

2014年7月，記者來到了密云縣石城鎮(zhèn)二平臺村鄧玉芬的養(yǎng)女孫淑真家里。石頭砌成的小院里，老兩口見縫插針，開出幾平方米的菜地，里面種著一些家常菜，門口籠子里養(yǎng)著幾只鴨子，偏房中放著生活用具，周圍晾曬著糧食。

“我媽一輩子沒有享過福，她很苦。”孫淑真總是感嘆母親沒能活到過上好日子。院子正房有三間，屋內(nèi)陳設簡單，一臺電視機是最值錢的電器。整個院落雖然小而簡陋，但干凈明亮，自然古樸。除了寶貴的精神財富，鄧玉芬并沒有給兒女留下什么財產(chǎn)。

響應號召送兒抗日

1933年長城抗戰(zhàn)失敗后，日本侵略者把鄧玉芬的家鄉(xiāng)強行劃入了偽滿洲國。為了糊口，她家被迫搬到張家墳村東南的豬頭嶺山上，開荒度日。

1940年，八路軍10團挺進密云西部山區(qū)，開辟豐（寧）灤（平）密（云）抗日根據(jù)地，豬頭嶺來了八路軍。鄧玉芬聽人宣講八路軍抗日道理，字字句句說在了她的心坎上，越聽心里越敞亮。這些話使她懂得了只有窮苦人拿起刀槍打鬼子，才能挽救國家拯救自己。

6月，10團組織游擊隊。鄧玉芬和丈夫商量：咱沒錢沒槍，可是咱家有人。在打鬼子這件事情上，絕對不能含糊。就叫兒子打鬼子去吧！于是鄧玉芬的大兒子永全、二兒子永水成為白河游擊隊的首批戰(zhàn)士。9月，三兒子永興受不了財主的欺壓跑回家來，鄧玉芬知道游擊隊正缺人手，毫不猶豫地又把三兒子送到白河游擊隊。

1941年底，日本侵略者實行“三光”政策，制造“無人區(qū)”。鄧玉芬響應黨的號召，開展反“無人區(qū)”斗爭。她叫丈夫把在外扛活的四兒子、五兒子找回來，在環(huán)境最殘酷的時候，參加了抗日自衛(wèi)軍模范隊。

1942年3月，抗日政府發(fā)出了“回山搞春耕”的號召。鄧玉芬和許多山地群眾決定重返“無人區(qū)”。她讓丈夫先回山里搭窩棚自己隨后就到。誰知丈夫走后沒幾天，竟傳來噩耗：丈夫任宗武和四兒子永合、五兒子永安，種地時遭日軍偷襲，丈夫和五兒子同時遇害，四兒子也被抓走了。一夜之間，父子三人死的死，抓的抓，作為妻子，作為母親，怎能不悲痛欲絕！

然而，堅強的鄧玉芬沒有被嚇倒，更不會屈服。親友們勸她不要回去，“無人區(qū)”里太危險。她搖搖頭，拉起兩個小兒子，堅定地對他們說：“走，回家去。姓任的殺不絕，咱和鬼子拼了！”她又回到了豬頭嶺，拿起丈夫留下的鎬頭，沒日沒夜地開荒種地。

燒水做飯照顧傷員

國難當頭，人命如螻蟻，苦難的事情接二連三無情地發(fā)生在這位母親身上。1942年秋，鄧玉芬的大兒子永全在保衛(wèi)盤山抗日根據(jù)地的一次戰(zhàn)斗中英勇犧牲。1943年夏，被抓走的四兒子永合慘死在鞍山監(jiān)獄中。同年秋，二兒子永水在戰(zhàn)斗中負傷，因傷情惡化無藥醫(yī)治死在家里。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面對沉重打擊，鄧玉芬都咬牙挺住了。她的家成為八路軍和傷員的經(jīng)常性住所，干部戰(zhàn)士到了她家，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樣。她把戰(zhàn)士們當成了自己的親兒子！她為八路軍燒水做飯、縫補衣服，為傷員接屎接尿、喂湯喂藥。她和家人以粗糠、樹葉、野菜充饑，把省下來的糧食送給八路軍。

年幼兒子餓死在母親懷里

1944年春天，日本鬼子為了肅清豐灤密“無人區(qū)”的抗日力量，發(fā)動了瘋狂的“掃蕩”。日偽軍圍住密云縣豬頭嶺一帶，白天山上搜，夜晚山上住，一折騰就是7天。

鄧玉芬背著最小的兒子躲進潮濕陰冷的山洞里，小兒子因生病而啼哭不止。正巧敵人又搜山，如果被敵人發(fā)現(xiàn)，不僅母子二人喪命，旁邊山洞的區(qū)干部和鄉(xiāng)親們也將有殺身之禍。

鄧玉芬情急之下從破棉襖里扯出一團棉絮，一狠心塞進孩子嘴里。孩子拼命掙扎，母親緊緊摟住他，并死死地捂住孩子的嘴，敵人一步步靠近，兒子在母親的懷里一點點變軟……敵人終于下山了，但孩子已經(jīng)臉色青紫，呼吸窒息。

鄧玉芬顧及藏在附近的干部和鄉(xiāng)親，無法給孩子找吃的，就這樣，連個大名都沒有取的年幼兒子連病帶餓地死在母親懷里。

1945年8月1 5日，日本帝國主義投降了，中國人民勝利了。鄧玉芬眼噙淚花，告慰九泉之下的丈夫、大兒、二兒、四兒、五兒、七兒，咱們勝利了！

1946年7月，國民黨反動派又發(fā)動了內(nèi)戰(zhàn)。鄧玉芬又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送六兒子永恩參加了縣支隊。1948年在攻打黃坨子據(jù)點的戰(zhàn)斗中永恩壯烈犧牲了。他立了功，卻永遠不能回來見媽媽了。

7位親人走了，一個人丁興旺的家庭就這樣散了。古有楊家將佘太君，7位親人先后為國盡忠。今有密云鄧玉芬，她和佘太君一樣，為了保家衛(wèi)國，慷慨地獻出了7位親人。

無法抹去喪子之痛

一直到晚年，鄧玉芬都無法抹去心底的喪子之痛。

在孫淑真的記憶中，鄧玉芬最大的特點就是眼睛干巴巴的，似乎眼淚已經(jīng)流干。

她常想起丈夫和兒子，有時候會念叨幾個兒子的死亡，大兒子跟著白司令打鬼子，二兒子當上了機槍班班長……一說起來，鄧玉芬還會大哭，她說自己心里像刀子絞著一般的痛。

黨和人民沒有忘記鄧玉芬對革命作出的貢獻。全國解放后，黨和政府在生活上給了鄧玉芬很好的照顧，為她在張家墳村蓋了兩間瓦房，并送衣送糧。

1961年春節(jié)，她還光榮地出席了全市烈軍屬代表大會，受到彭真、劉仁、吳晗等領導同志的接見。

1956年，一位北京市領導接她到城里住，她去了幾天就硬要回家。

臨行前，工作人員陪她逛了各大商店，并轉(zhuǎn)達領導的話，要她買些需要的東西由國家開支，但她只是飽了飽眼福，一分錢東西也不肯買。她說：“政府對我可是很好，我很知足。眼下不缺吃不缺喝，怎能再給國家添麻煩。”

1970年2月5日，鄧玉芬因病醫(yī)治無效不幸逝世，享年79歲。為了傳承鄧玉芬的偉大愛國精神，2012年12月，鄧玉芬雕塑主題廣場在她的家鄉(xiāng)密云縣石城鎮(zhèn)張家墳村正式建成開放，用以紀念和緬懷這位英雄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