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

有人叫我小名了

有人叫我小名了，叫我的時候

他的聲音，像是在叫長在田里的小麥，玉米

或者房前屋后一顆樹的名字

我原本就是一株長在鄉(xiāng)村的植物呀

很早以前就在這里落地，成長

三十年前的那個黃昏

我被一陣風刮出了村莊

九千多個日日夜夜，

我始終是一枚在風中飄零的葉子

這個叫南韓的村子

始終是烙在我身上的一個永遠的胎記

簡單，樸素，而溫暖

而小名，小名是我隱秘的身份

幾十年了，沒有人知道，更沒有人叫起

就在剛才，踏進村口的時候有人叫了

這讓我覺得這里的一切突然間親近了許多

周圍的莊稼，蔬菜，樹木

那只大黃狗，那只小麻雀

頓時都成了我的伙伴

讓我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

小名，會使我想起那些

被風吹雨打，模糊了的面影

那些塵封經(jīng)年的往事

讓我慢慢地在記憶中，找回自己

只是我不知道，夜深人靜的時候

會不會有風，有溫度的風

穿過時空，把母親的氣息

吹進我的夢里

吹進一個浪子冰涼的骨頭

鄉(xiāng)村的月亮

已經(jīng)不像兒時那么明亮了

灰蒙蒙的在頭頂耷拉著

有氣無力地罩著，我的村莊

以及村莊里悲悲喜喜的故事

狗的叫聲，是這個時候

唯一的鄉(xiāng)音

卸下沉重的背包

一個人，坐在村外的坡地上

朦朦朧朧的村莊

散發(fā)著濃烈的柴草的氣味

一陣一陣，把我覆蓋

完成著對我身份的確認

而我，不敢冒然進入。思想

突然間瘋長出一縷記憶中的青草

一節(jié)一節(jié)，直至高過樹梢

高過頭顱，爬上月亮蒼白的

營養(yǎng)不良的臉

高高在上。我不知道這輪圓月

是古代的，還是現(xiàn)代的

是上帝的，還是佛的

我只知道，現(xiàn)在它是屬于村莊的

風刮起來

風刮起來，刮起來。坐在高高的坡地上

我的頭發(fā)，衣衫，肌膚

如同飄搖的蒿草

沒有節(jié)奏，沒有章法

心緒，一片混亂

隨風而動的都是一些細小的事物

塵埃，枯葉

甚至大樹，江山，它們

或被拋進河流，曠野

或被吹皺容顏

就像被歲月的刀切過

都改變了模樣

風刮起來。吹著我

從故鄉(xiāng)到異地

又從異地到故鄉(xiāng)

一路刮著，刮不動的是我的內(nèi)心

情感，思想，秉性

以及一天一天累積起來的

厚厚的，鄉(xiāng)愁

想象一場雪

節(jié)氣早就過了，卻沒有一片雪花

降臨在北方大地

在我的窗前駐足，停留

是季節(jié)的缺失，還是上蒼的疏忽

我只能想象，想象一場雪

以及，與雪相關的意象

在北方，沒有雪的冬季是不完整的

在北方，雪不僅僅是一種自然景觀

它更是一個符號，一個季節(jié)充盈的符號

有了雪的冬季，村莊不再干枯

就連狗兒，也會跑到蟄伏的麥田

空曠的壕溝里

撒歡，追逐，打滾

聲音，充滿快感

如果下雪，我愿意回到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