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黃
布拉德與布拉格
我和布拉德對面而居的時候,布拉德還不是布拉德,他這名字是從brother和本拉登混合而來。brother是恭賀我們成為兄弟,而本拉登是為了紀念在我們認識沒多久時,那個東躲西藏的極端主義恐怖分子被擊斃上了新聞聯(lián)播。不過這一切是我們不正經(jīng)說英文的借口。
我和布拉德同住在一中的教師宿舍二單元,陽臺正對面是一棵不高的樹,我覺得它是石榴樹,但是我從沒看過它結果子。旁邊直線距離十米就是男生寢室,每日那群恐怖的生物經(jīng)過必驚起一灘鷗鷺,他們會自動開啟KTV模式,對月當歌,時而嘆少年情愁唱著《愛情買賣》,時而詠北斗闌干唱著《荷塘月色》,就算你躺床上也能聽到寢室的唱歌傳遞賽,這比賽,永遠不愁沒人接下一句。
我覺得我若是指責他們擾民就蒼白無力,畢竟我和布拉德也并非善類,我們時常把吃完的哈密瓜皮、西瓜皮、板栗殼往對面一個陽臺上扔,并以誰扔到的次數(shù)多為獲勝條件,獎品未知。而且我們還一起往他家陽臺扔紙飛機,紙上寫著我們自己光看看就反胃的,諸如“今天我可以約你嗎?”幸好落款全是九歲博覽群書、二十歲智商達到頂峰的羅玉鳳。
也不知道對面鄰居的洞察能力強大還是我們躲避技能生疏,反正我不信他能認出我們扭曲橫豎撇的字跡??墒墙Y局一樣,我當時教室和他在一層,他托人找我說他媽媽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與羅玉鳳早戀的事兒,讓我們停止做“損人利己”的事兒。
后來對面的鄰居加了我QQ,我空間當時有張他家陽臺的照片忘記刪除,照片簡介是:我一定會把下一塊哈密瓜皮扔到他家陽臺上去的!然后他在下面回復我,“呵呵,你長大啦!”
長大了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呵呵的。
爺爺?shù)纳矫撕J?/p>
長大了的我也搬離了那個小小的二單元,盡管和布拉德做鄰居的時候,樓下的廣場沒有暗礁和許愿池,可是有一天和我身邊的人一起看到那顆不長石榴的樹,竟發(fā)現(xiàn)它高了一層樓。
搬家的原因是我爺爺奶奶另尋租了一套房,剛搬過去的那幾天,我每晚只上三節(jié)晚自習,就回去給我爺爺做我唯一會做的菜——拍黃瓜。別小看拍黃瓜這一小道菜,它可是要歷經(jīng)剝蒜這一環(huán)節(jié)的戕害,這個原料聽起來令人尋味的一道菜,是我爺爺?shù)陌拙瓢閭H,在每個他獨自酌酒與月對飲時,與這道菜形影不離。
我爺爺生在南方偏有東北人的氣勢,他愛生吃大蒜,有時沒有黃瓜,我也會被使喚去剝蒜。
320國道上大貨車加著油門疾馳,小轎車偶爾鳴笛,莫名的遠光燈照到屋頂,亮堂了一點黑夜,我從陽臺上一覽半個城市萬家燈火和偏僻處的闌珊星光。
這時候,爺爺就只穿著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頭頂上吊扇開著萬年三檔,吱嘎吱嘎地響,就和伸懶腰時活動的筋骨一樣,爺爺?shù)木票镎逯拙?,他吃著我給拍的黃瓜和剩菜,給我說些國際形式。說了啥我還真給忘記了。因為我奶奶給我做的炒面勾引了我的魂。
其實說我是個維新和保守的產(chǎn)物不為過,我小時候喜歡膩歪在我爺爺奶奶家,爺爺給我買了碟子,我就坐在電視機前看《鼴鼠的故事》,他家書柜里的書頁都是泛黃的,都是我爸年少時的貢獻。我還記得小學時候從他們家搜《左羅》出來看,還在無意中搜到了一本好像是二戰(zhàn)期間,前蘇聯(lián)的軍人過沼澤、跨雪山、反圍剿的艱難困苦的故事。他們的年紀抓住了侵華的尾巴,所以特別愛看戰(zhàn)爭片,除非有動漫世界,否則我一般都不搶臺。
我這十八年來可能還真的和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我爸媽粘在一起的時間多,可是越來越大,越來越混蛋,把時間更多地分給新朋友、聚會、飯局、網(wǎng)絡。
前天爺爺跟我說我去大學報到的時候他不會去送我,他又有點喝高了舌頭打結。
“即使距離再近,你總歸是離開我們身邊了?!彼饺盏嫩氰p早已蒸發(fā),像牙牙學語的孩童一樣樂此不疲地叫著我的小名,語氣卻是嘆惋。
我恍惚想起我上小學那年,爺爺奶奶和我去橋南吃飯,飯后回來時經(jīng)過一中,他也是喝高了,腳步打著飄,口齒結巴地跟我高聲承諾:“你以后也要考到這里,到時候爺爺天天給你送飯。”
這等看似逗樂的海誓山盟,一直在我腦海駐守。
可是總歸是要離開他們身邊了。
可能你17歲會想留一頭長直發(fā),因為大部分男生偏愛那種發(fā)型??墒钱斈氵^了那種需要取悅別人的時期后,還是燙個漂亮的波浪吧!因為這才是你想要的你,我就挺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