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圖塔塔
[1]
我知道自己很討厭,并且我不在乎自己可以更討厭一點。
讓一個人喜歡你很難,但討厭你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如果你去學(xué)校打聽我,要是有人夸獎我,那個人一定是孫星亮。
要是有人沉默不語,急急忙忙地走開,那他們一定是曾經(jīng)被我威脅過,教訓(xùn)過,或者正在、即將被我威脅著、教訓(xùn)著的同學(xué)們。
要是得到的是一片噓聲:“成善善啊,真是個很糟糕的女生,大家都很討厭她……”諸如此類巴拉巴拉,那些一定是不明真相又喜歡以訛傳訛的廣大群眾。
如果你去問單成熙,他一定會皺著眉頭,嫌惡地說一句:“我不認(rèn)識她?!辈贿^,你肯定不會因為他的沒禮貌而生氣,因為單成熙真的好帥,皺著眉頭也好帥,所以即使每次他都那樣地看著我,我還是會在心里感嘆:“丫怎么就這么帥?!?/p>
[2]
我第一次見到單成熙時只有七歲,地點是在成家那張華麗的紅木餐桌上,那上面的桌布永遠是潔白如新鑲著繁復(fù)的花邊,美麗得讓我局促不安。我穿著成家買給我的高檔連衣裙,那布料實在太柔軟,讓穿慣了粗布衣服的我總有一種在裸奔的錯覺,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個機器人,我真害怕自己一轉(zhuǎn)頭,脖子就會咯吱咯吱地響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廳傳來了聲音,我抬眼望去,成亦萱扯著單成熙的手走了進來,我看到單成熙的第一眼,簡直驚為天人。
于小花偷看完她姐姐的言情小說后,告訴我她要找到她的白馬王子,我問她王子長什么樣啊,于小花沉思了一會說,王子跟咱村長兒子一個樣。
此時此刻,我真想沖她喊:“于小花,你這個大土鱉,單成熙這樣的才叫王子??!”可惜這個王子已經(jīng)和成亦萱這個妖婆結(jié)下了娃娃親。唉,簡直暴殄天物。
單成熙看著我皺著眉頭問成亦萱:“她是誰???”
成亦萱看也沒看我,不屑地說:“鄉(xiāng)下來的窮親戚。”
我低下頭,忘了,其實自己也是個土鱉來著。
大人們也都到齊了,我看著他們笑著寒暄,搞不明白,這些人怎么笑出這么夸張的弧度。
成銘指著我跟大家介紹:“這孩子叫成善善,我們家的遠方親戚,沒有父母,以后會寄住在我們家,在學(xué)校小熙萱萱要多照顧照顧她?!?/p>
虛偽!我在心里暗罵。
單成熙的爸爸拍著成銘說:“老成就是心善,不過這要是都來找你,你可是管不過來了啊?!?/p>
成亦萱的媽媽,臉尖的像葫蘆娃里的蛇妖一樣的女人,呵呵笑著說:“可不是嘛,只要老家有事求他,他沒有不答應(yīng)的,多為難都不吭一聲?!?/p>
簡直虛偽得要死!這飯還沒吃我已經(jīng)開始反胃了。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狼吞虎咽,把碗筷使勁碰得劈啪響,我站起來搶別人身邊的菜,喝湯發(fā)出呼嚕嚕的聲音,成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蛇妖在旁邊陪著笑,大家都被我攪得很尷尬,吃完飯我把碗摔在桌子上,打了一個悠然的飽嗝,然后跳下椅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客廳。
我聽見蛇妖在后面解釋道:“剛從鄉(xiāng)下來的,沒規(guī)矩,大家別介意。”
我真的很慶幸自己這么沒規(guī)矩,因為從那之后,成銘再也不許我出現(xiàn)在成家這張華麗的餐桌上,我可以在我的房間里愉悅地把飯吃完。
走出成家?guī)撞竭h,我的胃里就開始翻江倒海,可能是我吃得太多,也可能它實在是消化不了這么高級的食物,我忍不住,扶著路燈吐了起來。
“不想吃干嗎還吃這么多?!?/p>
我回過頭,就看見單成熙皺著眉站在我身后,我轉(zhuǎn)過身,拉起裙子擦了擦嘴說:“要你管。”
單成熙一下子紅了臉,說:“你這個,這個女孩子怎么這樣?”
我有些不知所措,強作鎮(zhèn)定,豪邁地走開了。
在城里呆了一陣,我才知道單成熙為什么會臉紅,因為女孩子是不可以在男生面前把自己的裙子掀起來的。而我,在鄉(xiāng)下呆的七年里,和小伙伴們一起爬山下水,完全磨滅了我的性別概念,而且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穿過裙子,除了外婆的圍裙。
[3]
去成家之前,我無數(shù)次想象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樣子,我一直以為他們就像于小花的爸媽一樣,是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在城市里打工賺錢,好接我回家。所以當(dāng)我見到我那光鮮亮麗的媽時,我是憤怒的,當(dāng)我見到財大氣粗的親爹時,更是憤怒地說不出話來。我終于知道了我被拋棄的原因,我只是他們年輕時的一個錯誤,并且處在一個誰也不待見的尷尬境地。
我七歲那年,我媽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穿著我從沒見過的衣服,皺著眉頭,嫌棄著鄉(xiāng)下的一切,包括我。我媽用手指塵捏著我的衣服說“成善善,你得上學(xué)了,我沒有錢養(yǎng)你,你親爸很有錢,你就去他家吧”。我還沒來得及和外婆、小伙伴們告別,就被我媽抓上了車,送到了成銘家。
成銘早已經(jīng)又有了老婆孩子,他看著我半天沒說話,這種對峙很無聊,在我想要離開時,他說:“以后叫我叔叔吧,我會說你是我的遠房親戚?!庇谑?,我被留在成家,但我依然沒有爸媽。
成家的房子很大很大,我住在角落的房間里,偶爾會碰見成家人,還有來串門的單成熙。
單成熙知道我很多惡行,比如往成亦萱身上扔毛蟲,看見過我因為打架鼻青臉腫的臉,每次他都會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的樣子。
其實我這個人,永遠有一種僥幸心理,比如,成銘不認(rèn)我是迫于無奈,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比如,單成熙沒有那么討厭我。
我總是那樣的想,卻總是失望。
[4]
我有一條只有三條腿的狗,叫死不了。
那天我路過市中心的公園,看見一群人在耍弄一只三條腿的狗,那只狗在人的追趕下,跑兩步,摔一跤,真是慘不忍睹。
本來我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可我走出去好遠,那只狗的身影總是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我慢慢又走回那個公園,走近那只狗,把它抱了起來,旁邊的人都不解地看著我,我并沒有流著眼淚哀嘆小狗真可憐,我只是表情麻木地把它扔進了公園中央的噴泉池里。
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有人喊虐狗,有人說這女孩真變態(tài),卻沒有人去救那條狗??蓱z的狗在池子里掙扎,奈何少了一條腿,使不上力氣,在水里浮浮沉沉,馬上就要支持不住的樣子。
我不明白,我本來以為可以幫助它徹底解脫,可就算肢體破敗,無家可歸,甚至被人戲弄,它還是決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嗎?
我跳下水池,把奄奄一息的死不了撈了出來,我說:“以后你就叫死不了?!彼啦涣送铝艘豢谒?,然后狠狠在我手腕上咬了一口。
這狗,真記仇啊。
看熱鬧的人們又開始斷定我的精神不正常,紛紛避讓。五月的春風(fēng)吹在身上還是有些涼,我不禁打了個噴嚏。
這時,竟然有人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衣裳,我轉(zhuǎn)身一看,竟然是單成熙,他把死不了放進書包,拉起我的手說:“我領(lǐng)你去打狂犬疫苗?!?/p>
一路無言,我很沮喪自己這么狼狽的時候遇到了單成熙,單成熙的外套有好聞的洗衣粉味道,讓人莫名的心安,我猜了很久也沒確定到底是汰漬還是碧浪,看著忙著掛號找大夫的單成熙,心想要是能做單成熙的女朋友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單成熙看著我呆呆傻傻的樣子說:“你怎么了?你該不會是害怕打針吧?”
我指著頭說:“沒事,可能剛才腦子進水了?!比缓蟠罅x凌然地走進了醫(yī)務(wù)室。其實,我很討厭醫(yī)院,蒼白的墻壁,刺鼻的消毒水,面無表情的大夫,但因為單成熙,我第一次感覺醫(yī)院真是個適合談戀愛的好地方,也難怪韓劇的女主角都喜歡生病。
分手的時候我問單成熙:“這衣服能給我嗎?”
“如果我說不能呢?”
“沒聽見?!蔽冶е啦涣宿D(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聽見單成熙說:“我真搞不明白你的腦袋里在想什么?!逼鋵嵨抑皇窃谙?,以后再去醫(yī)院的時候,我就可以穿著這件衣服,然后就像你陪在我身邊一樣。
后來,我去商場買了各種各樣的洗衣粉來洗衣服,卻從來都洗不出單成熙身上的味道。
[5]
我除了有一條叫死不了的狗,還有一個叫孫星亮的小弟。
孫星亮這個小弟,絕對是我的一個人生敗筆,所以人還是少管閑事的好。
那天我回家的路上,正好看見了孫星亮被兩個小混混逼在墻角索要保護費,正逢我心情大好,不待見那些恃強凌弱的破事,雖然平時我也沒少干,但孫星亮哆哆嗦嗦的樣子激發(fā)了我早已泯滅的正義感。
那兩個小混混我看著面熟,應(yīng)該能賣個面子,我走過去咳了兩聲說:“那個,這是我朋友,你們兩個以后別找他麻煩了?!?/p>
那兩個小混混看見我嬉皮笑臉地說:“呦,善善姐啊,不好意思,這是你的朋友,那以后就是我們的朋友了?!闭f完抱住孫星亮的肩膀,使勁拍了拍,孫星亮的表情比吃了大便還難看。
那兩個小混混走了之后,我懷著做好事不留名的高尚情操準(zhǔn)備功成身退,孫星亮卻像一條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我的后面,我慢他慢,我跑他跑。
我氣急敗壞地回過身,問他:“你想干什么???”
孫星亮扭扭捏捏地說:“成善善,我能跟你混嗎?”孫星亮把我好不容易燃起的正義感迅速澆滅了,我真想把剛才那兩個小混混找回來,把他扔回那個萬惡的墻角,讓孫星亮自生自滅。
“不能!”我一口回絕,然后繼續(xù)恐嚇孫星亮:“你要是再跟著我,我就把你那兩個‘朋友喊過來?!?/p>
孫星亮聽完一溜煙兒就跑得不見了。
回到家里,成亦萱竟然在我的房間,用手撫弄著死不了。仿佛是自言自語般慢悠悠地說:“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要隨便覬覦?!闭f完手一松,死不了就摔到了地上,死不了一聲沒吭,一瘸一拐走到了我身邊。
“別以為養(yǎng)條殘疾狗就能招來同情?!闭f完成亦萱離開了我的房間。
三條腿的死不了坐在地上靜靜舔舐著自己的斷腿,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拍拍它的腦袋說:“兒子,好樣的,明天媽肯定找人往她書里放只大毛毛蟲。”死不了抬起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我。
我當(dāng)然知道一向沉得住氣的成亦萱為了什么發(fā)飆,因為單成熙昨天來給死不了送了好多狗糧,雖然他說這是快要過期的,但我還是開心了好久。成亦萱從小就認(rèn)為單成熙是她的,我多看一眼都恨不得掐死我。
而且,還有一年的保質(zhì)期就算要過期了嗎?有錢人的世界真是無法理解。
[6]
我以為孫星亮?xí)艞壐一斓拇蛩?,但孫星亮卻抓住一切機會跟在我身邊,搶著幫我拎包買飯,并且賣力地在同學(xué)中為我歌功頌德,在他的嘴里我一下子變成了一個有情有義的——女流氓。
當(dāng)我在操場堵住孫星亮,質(zhì)問他有完沒完的時候,我很震驚孫星亮沒有嚇得一溜煙地跑走。
孫星亮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圓圓的眼鏡快要掉到鼻子下面,說不出的滑稽。我一下子想起了哈利波特,不禁想出個好玩的餿主意。
我說:“孫星亮,你要跟我混也行,不過跟我混得有個儀式,過了這個儀式,你就是我小弟了?!?/p>
孫星亮抬頭問:“什么儀式?”
我頓了頓繼續(xù)說:“上間操的時候,你要騎著掃把,從二樓圍欄上跳下來,對了,跳之前還要喊一句‘我是哈利波特。”
孫星亮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問:“這樣做就可以了嗎?”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孫星亮小聲地說:“那我知道了?!闭f完轉(zhuǎn)身走了。
我在后面高喊:“加油??!小弟!”我笑了一半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我看到了路過的單成熙和成亦萱,成亦萱看了我一眼,就不屑地別過臉,單成熙卻是直直地看著我,像要把我看出個洞。我一陣心慌,連忙走開,我和單成熙擦肩而過,卻連轉(zhuǎn)頭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很快我就把這件事拋諸腦后,再說,怎么會有傻子真的騎著掃把當(dāng)眾跳下來。
不過事實證明,我實在是高估了孫星亮的智商。
一個星期后的間操,我正站在主席臺準(zhǔn)備做全校檢討,我剛說了聲“大家好”,孫星亮就高喊著“我是哈利波特”騎著掃把從二樓一躍而下,把我的風(fēng)頭搶得一點不剩。
全校寂靜了。
不知道是誰喊了聲死人啦!老師們才回過神來,一窩蜂地跑了過去。我站在高高的主席臺上,看著人群慢慢都聚集到孫星亮身邊,說實話,我并不覺得內(nèi)疚,他自己愿意跳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又沒有用槍指著他。
我感覺到有人在下面看著我,我轉(zhuǎn)過頭,就看見了單成熙,他的表情很嚴(yán)肅,更像是一種譴責(zé),我知道他想說你就是兇手,一陣無法抑制的心虛襲來。雖然早已接受自己就是這么討厭的事實,但還是希望在單成熙心里我可以稍微不那么的討厭。成亦萱走到單成熙旁邊,說了些什么,兩個人就一起回了教室。我被老師落在主席臺上,發(fā)了兩節(jié)課的呆。
孫星亮當(dāng)然沒有死,只是摔斷了腿。老師問孫星亮為什么要跳樓?
孫星亮說:“因為我懷疑我是哈利波特?!?/p>
“為什么你是哈利波特?”
“因為我會飛?!?/p>
“那你怎么掉下來了?”
“因為我不是哈利波特?!?/p>
“……”
老師問來問去問不出緣由,只好說可能是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導(dǎo)致的行為失常,為了緩解學(xué)習(xí)壓力,我們每星期又多加了兩節(jié)活動課,孫星亮也算變相的造福人類了。
我覺得就沖這個,我也應(yīng)該去看看他。
[7]
平時,我會偷偷地去給孫星亮送些好吃的,還搶了班級學(xué)霸的筆記送給他。
這天,我去醫(yī)院看完孫星亮,回家發(fā)現(xiàn),單成熙家的車停在門口,應(yīng)該又是兩家聚餐的日子。我不想回家,就又去了附近的公園,那里有一大片草坪,我沒地方去的時候除了去單成熙家附近踩踩點,再就是這里了。
我很喜歡躺在草坪上,讓我回想起在外婆家的日子,跟現(xiàn)在比真算得上無憂無慮了,我走后一年不到,外婆就去世了,我沒有見到她最后一面。一想到這些我就會流淚,我把帽子蓋在臉上,不讓人發(fā)現(xiàn)。
我突然感覺到有人來到了我的身邊,我用余光偷偷地從帽子縫隙里看,嚇得我差點跳起來,單成熙竟然在我身邊躺了下來,然后問我:“同學(xué),這沒人吧?!?/p>
我沒有理他,因為不知道說什么,我想起身離開,單成熙卻拉住了我的手,一瞬間,我心跳如雷,好像有一千個、一萬個人在我心上跳踢踏舞。我偷偷看向單成熙,他卻閉著眼睛,沒有表情,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和單成熙就這樣并肩躺著,他拉著我的手,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好多年。
回去的時候,單成熙拉著我,他走得很慢,成亦萱站在路口旁,在看見我們的瞬間,面如死灰。
她對單成熙說:“你欠我一個解釋。”
[8]
我決定回老家。
我打包了行李,拔干凈了死不了墳上才長出的雜草,最后我決定去和單成熙說個再見。
去他家的路我很熟,因為有時我會在放學(xué)的路上偷偷跟在單成熙的后面,我打了電話告訴他我在他家門口。
單成熙很快就出來了,看見我大包小包的樣子問我:“你這是去哪?”
“不告訴你?!?/p>
“那你等我一下?!闭f完單成熙連忙跑回家。邊跑邊回頭喊:“你千萬別走啊,在那等我?!?/p>
我有些害怕,單成熙不會是回去打電話通風(fēng)報信了吧,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走,單成熙就又跑了出來,身上多了個雙肩包。
“你干嗎?。俊蔽覇?。
“和你一起走?!眴纬晌跣χf。
聽完這話,我愣住了,然后一下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嗚嗚,死不了死了?!蔽铱拗f。
“我知道。”單成熙回答。
“成銘,是我爸爸。”
“我知道?!?/p>
“你要和我一起走,你瘋了?。俊?/p>
“我知道?!眴纬晌醢盐覔磉M懷中,我感覺是如此的溫暖,我不想去思考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只想在下一秒,拉著單成熙的手一起去流浪。
[9]
我靠著窗,看著火車外的風(fēng)景,感覺去哪里都不重要。
雖然不想記得,可是死不了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成亦萱冷笑扭曲的臉,總是在我腦海里閃現(xiàn)。
雖然它叫死不了,可它還是死了,那一瞬間,我抱著它,感到無比絕望。
不知道為什么,在那時,我很想見成銘,我的爸爸。我去他的書房找他,他抬頭問我有什么事?我說:“爸爸,我的狗死掉了?!?/p>
成銘愣了一下說:“我是你的叔叔?!?/p>
在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應(yīng)該離開這里,一直以來,成家都認(rèn)為衣食無憂就是對我天大的恩賜,可我是有血有肉的人,我有渴望愛的靈魂,也需要一個家的溫暖。
但我沒想過,要拐走單成熙。
我和單成熙一起去云南大理,開一家很有愛的小旅店,有許多客人慕名而來,來聽我們的故事,然后告訴更多的人。他們都說男主人很帥,女主人很愛笑。
我多么希望這就是我們的結(jié)局。
[10]
如果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后,就必須成為平民,曾執(zhí)握寶劍的雙手要去用來扛沙包,灰姑娘還會忍心嗎?
我做不到。
我自己回了老家,給外婆上了墳,還找到了于小花,于小花初中沒念完就進城打工了,手里攢了點錢,我把這些年存的零花錢拿出來,一起盤了家奶茶店。
我不敢打聽有關(guān)單成熙的一切,害怕什么我也說不清,怕他過得不好,又害怕他過得很好。
于小花總喜歡給我介紹男朋友,我卻一個都不想看,她問我為什么。
我說因為我見過真正的王子,就再也看不上爾等平民了。
然后于小花就會翻我個大白眼。
曾經(jīng)有一個王子,為我披荊斬棘而來,可我卻沒有勇氣握緊他的手,可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知道,我依然會如此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