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鐘

與毒販在刀尖上比武

1987年，張海露出生在云南省的一個邊遠小鎮(zhèn)。初中畢業(yè)后她便參了軍，來到了云南省最邊遠的勐臘縣岔河邊防工作站，成為一名戶籍警。

剛?cè)胛闀r，她的身體素質(zhì)并不出眾。為了提高訓(xùn)練成績，在武裝越野中，她讓男班長用繩子綁住她的腰，這樣班長跑多快，她就得跑多快，最終硬是堅持了下來，但腳上和手上卻布滿了血泡。堅持的結(jié)果是她至今依然保持著15000米的長跑紀錄，連全支隊的男兵也自嘆不如。

入伍沒幾年，張海露便因表現(xiàn)優(yōu)異、軍事素質(zhì)突出，先后被授予云南省“巾幗建功標兵”、“巾幗戰(zhàn)士”等稱號，并于2008年被保送至烏魯木齊邊防指揮學(xué)校學(xué)習(xí)。2012年10月，她被調(diào)到興海查緝點從事一線緝毒工作。

西雙版納州臨近世界上最著名的毒品產(chǎn)區(qū)金三角，設(shè)立在該州勐?？h的興海查緝點是214國道上的第一道緝毒防線。在這里，運輸毒品案件頻發(fā)，由于境外對刀槍管理不嚴，張海露的緝毒工作更像是與毒販在尖刀上“比武”。這個查緝點于2011年6月24日才成立，營房是租住當?shù)匕傩盏?，崗?fù)ぞ驮诠愤叺目盏厣?。剛到查緝點的張海露，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張床睡覺，而不是每晚打地鋪。

查緝點的工作艱苦而枯燥，每天清晨5點40分，天剛蒙蒙亮，張海露就要翻身起床，隨手套上身邊的迷彩服，帶著3個年輕女兵，20分鐘后準時出現(xiàn)在查緝點現(xiàn)場完成早班交接任務(wù)。查緝毒品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每天經(jīng)由查緝點的車輛數(shù)以千計，靠一雙眼睛、一雙手查緝毒品堪比大海撈針。除了站點查緝，張海露和同事們有時還要挺進深山，在毒販可能通過的羊腸小道上實施查緝。在熱帶雨林埋伏蹲守的滋味可謂非同一般，蚊蟲多，毒性大，被咬后立馬腫起一個大紅疙瘩，奇癢無比。長此以往，張海露的身上到處都是被蚊子叮咬的疤痕，以致愛美的她連短裙都不敢穿了。

直覺是她的神器

2012年10月22日凌晨，張海露和執(zhí)勤官兵在查緝點正常執(zhí)勤，一輛由勐海開往景洪方向的小轎車緩緩駛?cè)氩榫儸F(xiàn)場。作為執(zhí)勤小組副組長的張海露上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您好，邊防檢查，請出示您的有效證件?！瘪{駛員搖下車窗，客套地說：“我是本地人，到景洪去看朋友，方便下，讓我過去吧！”邊說著邊走下車熱情地為執(zhí)勤組其他成員發(fā)煙?！斑@么晚了還駕車去景洪找朋友玩？ ”張海露不動聲色地邊檢查邊和駕駛員聊天?！芭笥呀裉爝^生日。警官同志你辛苦了，喝瓶水，來?！瘪{駛員又主動打開后備廂。“這么晚了還去景洪為朋友過生日？”“我只是去找他玩。”面對提問，駕駛員開始語無倫次、前后矛盾。這引起了張海露的警覺。在對車輛進行了一遍例行檢查未發(fā)現(xiàn)異常后，她又重新鉆進車內(nèi)，準備對轎車的后排座位進行重點核查。也就在那一瞬間，駕駛員臉上閃過的一絲恐慌被張海露敏銳的眼睛所察覺。果然，在坐墊下的一個縫隙內(nèi)，當場搜出了一個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物體，內(nèi)裝冰毒420克。這是張海露查獲的第一起毒品案件。

2012年12月6日，在對一輛從騰沖方向駛來的越野車進行檢查時，駕駛員遞過來的駕駛證里夾著的一張線路圖，引起了張海露的警覺。在經(jīng)過一番細致的檢查后，她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但是正準備放行的時候，她突然留意到司機的眼角閃過一絲難以覺察的得意之色。憑著直覺，張海露覺得不對頭，她隨即又將車攔下來，進一步檢查?？伤瓉砀踩ィ衍噧?nèi)物品又檢查了一遍，仍然一無所獲。但她堅信自己看到的那個眼神有問題。于是，她開始輕輕敲擊車殼聽聲音。果然，有些不對頭——敲擊車殼聽起來有點沉悶！她將該車帶到維修廠進行徹底檢查，發(fā)現(xiàn)這輛外觀沒有異樣、車廂內(nèi)也沒有毒品的汽車，整個外殼都做成了夾層，里面塞滿了塊狀海洛因，整整206塊，14700克。

查緝點的工作其實是一場心理博弈，隨時可能在毒販面前輸?shù)簟?014年2月8日凌晨1時左右，張海露攔下一輛打洛方向開來的出租車，后排一名穿花襯衫的男子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地遞出身份證。按理說，毒販不會這么大膽。但張海露還是一邊協(xié)助負責(zé)查包的女兵，一邊問對方過來做什么。男子回答在打洛親戚家玩，背包打開后卻是用塑封袋封好的衣服和幾萬元現(xiàn)金，張海露隨口問道：“都是新衣服嗎？” 男子回答說：“不是，是干洗的?！边@句隨意的回答引起張海露的警覺，在打洛一年多，張海露還不知道哪里有干洗店。張海露漫不經(jīng)心地問：“是不是去小勐拉賭錢了？”對方稍作猶豫：“是的，過去玩玩?！鼻昂竺艿幕卮鹱審埡Ｂ杜卸ㄔ撃凶佑袉栴}。她巡視車內(nèi)，發(fā)現(xiàn)男子坐的后排座位放著兩部手機，一部是蘋果，一部是一般的手機，旁邊隨意放著一件黑色外套。張海露迅速鉆到車里準備拿起座位上的外衣。就在此時，男子也鉆進車里開始和張海露搶奪衣服，張海露死拽著衣服不放。戰(zhàn)友們見狀沖上前將男子制服，張海露最終從男子衣服里搜出了5支槍和10個彈夾200發(fā)子彈，還有少量的鴉片和卡古。

該案最后移交公安機關(guān)偵辦，16名犯罪嫌疑人落網(wǎng)，警方查獲各類槍支11支、子彈2690發(fā)、手榴彈3枚、5臺涉案車輛，并查扣了上千萬元的涉案資金。當時發(fā)現(xiàn)是槍支時，張海露沒有害怕，事后卻3個晚上睡不著覺。整個查緝過程不斷在她腦子里回放，她總在想，萬一當時對方把衣服搶過去了，掏出槍來怎么辦？這些已經(jīng)發(fā)生的和可能發(fā)生的場景不斷在她眼前閃過，就像拍電視劇一樣……

在以男性為主的部隊里，張海露從不肯當弱者。毒販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很可能是一條重要的線索。長期的緝毒斗爭，讓她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她從來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女毒販的克星

每一起案件偵破后，張海露都會認真記下來進行分析，從中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練就一雙火眼金睛。2014年2月7日，她就從一輛越野車的車門、坐墊等隱蔽部位查獲毒品36425克。她使用的是她改進過的通條，在通條的頂尖處磨出一個凹下去的小口，這樣通條插物品的時候，就會在小口處留下碎末，更容易聞出毒品的味道。

狡猾的毒販為了逃避打擊，會用車傳動軸、車輪擋板、車門夾層、筆記本電腦藏毒，其中最棘手的是，利用女性的身體藏匿走私毒品。婦女用兩個避孕套包著毒品，吞到胃里。由于有著胃酸的腐蝕，兩層避孕套只能保持8到10個小時不破，這正好是坐車從邊境到昆明的時間。到達之后，立刻吃香蕉幫助排泄出來。如果不按時排毒，避孕套一旦破裂，這些人就會有生命危險。這種藏毒方法叫“正吞”。另一種方式叫“倒吞”，也是用避孕套包著，塞到陰道里，經(jīng)過訓(xùn)練的婦女用這種方式最多能藏200克毒品。倒吞者沒有任何身體特征，只有人體檢查儀能查到倒吞毒品。

有一次，兩名女性犯罪嫌疑人矢口否認體內(nèi)藏有毒品，X光、CT、橫向拍攝、縱向拍攝……張海露和戰(zhàn)友們想盡了所有的辦法，反復(fù)比較，折騰了很久以后，犯罪嫌疑人才在一張清晰的CT圖像面前供認了犯罪事實。但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工作更加考驗意志。長長的醫(yī)院走廊里充斥著輸液針水的氣味，走廊盡頭是一間狹小的值班室，張海露在值班室里用熬紅的雙眼緊緊盯住監(jiān)視器屏幕，對兩名犯罪嫌疑人進行24小時的監(jiān)護排毒。在這家醫(yī)院的特殊病區(qū)，走廊被一道厚重的鐵門隔斷，四周圍著兩層鐵柵欄。這里收治了大批患病的犯罪嫌疑人，其中不乏艾滋病、肺結(jié)核等高危傳染病患者。面對隨時可能被交叉感染的危險，張海露和戰(zhàn)友們已經(jīng)在這里持續(xù)守護了3天，而這不過是數(shù)十次監(jiān)護排毒任務(wù)中再平常不過的一次。準確掌握瀉藥劑量，嚴密監(jiān)護，全程跟拍每一次排泄過程……直到把一粒粒毒丸從排泄物中揀出，沖洗干凈，準確稱重，固定證據(jù)。糞便、汗液、體味混合在一起的惡臭，幾度讓張海露覺得胃里翻江倒?！?/p>

2015年2月20日， 因4個母親組團販毒，4個6歲左右的孩子無人照顧。她給這些無辜的孩子喂水、喂飯，并找來筆和紙教他們寫字、畫畫。孩子們的笑聲感染了他們的母親，4名婦女主動交代了犯罪事實，使另一起毒品案得以偵破。

年輕女警張海露看上去干練且充滿活力，常年的艱苦訓(xùn)練和風(fēng)吹日曬，讓她的手上長滿了老繭?！岸颊f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我們的這張臉早就不能看了。這里可沒有男兵女兵的區(qū)別，每個人都要鉆車底、爬貨車、翻貨物，手當然會粗糙啦！”張海露自嘲地笑了笑，“別人形容緝毒工作是刀尖上的舞蹈，非常刺激，但實際工作卻是平淡的，面對笨重的貨物、來來往往的旅客、濃烈的汽車尾氣，這就是我們每天的生活?！庇捎陂L期高強度的工作，張海露年紀輕輕就落下了腰肌勞損的病根，現(xiàn)在只能靠貼“暖寶”來緩解疼痛。

工作之余，張海露總是以快樂活潑的形象展現(xiàn)在戰(zhàn)友們面前?？擅看慰匆姽鎻V告中家人團圓的畫面時，她都忍不住想流淚。從事緝毒這一危險工作，她都不敢告訴父母，怕的就是家人擔(dān)心。每次查獲毒品時，立功受獎時，這份喜悅也無法和家人分享。有一次她榮立了二等功，喜報寄回家時，父親不停地問她是怎么立的功，她胡亂搪塞了過去。張海露最大的愿望是邊疆地區(qū)能和諧安靜，遠離毒品的侵害。

編輯/楊世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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