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lly Kan
歌德說過:“沒去過西西里,便無從清楚地了解意大利。”游覽西西里就像是穿行在時光隧道中的一場旅行。公元前8世紀(jì),古希臘人最早在西西里建立殖民地,他們將東岸變成貿(mào)易中心和藝術(shù)重鎮(zhèn),當(dāng)時之繁華足以與雅典抗衡。偉大的古希臘哲學(xué)家柏拉圖,數(shù)學(xué)家阿基米德,劇作家艾斯庫羅斯都曾在這里安居立命。阿基米德那句最廣為人知的名言“給我一個支點,我將撬動地球”,也許正是站在西西里島上說出的。
陶爾米納以及古希臘劇場
作為地中海最耀目的一顆寶石,漫長的歷史中,征服過西西里的有希臘人、羅馬人、阿拉伯人、諾曼人、西班牙人、法國人……西西里之所以這么搶手,是因為她處于戰(zhàn)略位置的中央,富饒、美麗,羅馬人甚至將她稱為哺育自己的保姆,是人人想要爭奪的寶地。意大利美麗的源頭就在于西西里,如果你沒有去過西西里就像是根本沒有到過意大利一樣。
一路沿著西西里的海岸線,我所看到的房子如今都呈現(xiàn)出古老而陳舊的模樣,依偎簇?fù)?,鄰比錯落,仿佛互相取暖的人群,呈現(xiàn)出一種歷經(jīng)歷史洗禮的模樣,但這絲毫不妨礙這里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海岸線。居住于此的人們把自家房子的外墻和房頂漆成五顏六色,陽光毫不吝嗇地將這些房頂灑滿,涂成金色的一片,任何時候,意大利人都不會把浪漫二字拱手相讓。
陶爾米納(Taormina)是西西里的一座小城,它位于700英尺的海拔之上,可以俯瞰到美麗的拿索斯海灣全景,因為建在高處,所以被叫做“西西里的陽臺”。這里一邊是懸崖,一面臨大海,城市建筑造在層層山石之上,遠(yuǎn)遠(yuǎn)望去,上接藍(lán)天,下臨碧海,我不得不為這種巋然聳立的氣勢所贊嘆。
陶艾米納的古希臘劇場 (Teatro Greco)是羅馬時期遺留下來的堪稱世界上最有特色的希臘劇院,正如德國作家約翰·沃爾夫?qū)ゑT·歌德將劇場的背景評價為“最偉大的藝術(shù)與自然作品”。
古代延傳至今的希臘劇場散落于世界各地,但在陶爾米納,那座奇跡般懸浮于海天之間的古希臘劇場是我唯一見過的富有東方哲學(xué)意境的外國劇場建筑設(shè)計——“借景”,它直接用“震撼”將我俘獲。古希臘劇場建在懸崖之上,底下是蔚藍(lán)的海岸,中間有白色的石墻連接,劇場的一邊已經(jīng)破損,露出巨大的半圓形空缺,透過那個空缺望出去,埃特納火山形成了壯麗的舞臺背景,劇場便成了火山的舞者。火山與劇場遙遙相望,斷壁殘垣成就壯麗而妖艷的美。在歷史面前,自然界就是最好的設(shè)計師,她賦予后人最偉大最宏偉的設(shè)計,無須借助人手,只需時間的沉淀,一切都成為不朽。
意大利南部地區(qū)的建筑受很多風(fēng)格的影響,包括古希臘文明,拜占庭風(fēng)格,置身這樣的千年古跡,呆坐在那里許久不能平復(fù),古人的智慧,大自然的不朽,就肆意地綻放于眼前,我恍惚覺得自己前生來過。坐在這里的臺階上,我不會再去考慮有沒有涂過防曬霜,發(fā)呆就是最好的享受,已不再奢求更多。
西西里的關(guān)于享受美好之“義務(wù)”
18世紀(jì),西西里被少數(shù)權(quán)貴家族把持,那是一個奢侈的年代,他們沉溺于玩樂,每座宮殿建造得最奢華的就是舞廳,天花板的鏡子照出下方舞者的身影,每個人都陶醉在舞步所畫出的優(yōu)美弧線中眩暈不已,他們以為舞蹈會永遠(yuǎn)跳下去。沒人告訴他們,夢終究會醒。如今,唯有火山高處一望無際的云會告訴你,只有時間才是最后的勝利者。
我所住的酒店就是由一個宮殿改建而成,酒店里無數(shù)個花園讓你吃個早餐就會成為花園里的迷路者,遍布的橘子花、石榴果,紫色藤蔓,白色搖椅……你會誤以為自己是電影里的公主。這里的白天,鮮花配石墻,心形的海岸線藍(lán)得叫人心醉。到了夜晚,頭枕星空,與神對話。那時正值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中秋佳節(jié),一輪明月從海岸線上躍出,我在房間外的陽臺上賞月、看日出,左可眺望劇場,右能看見火山,從洪荒時期開始,她們就主宰了這座島和島上居民的生活。陶爾米納的點點燈火和天上的繁星完全連成一片,根本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人間。
沉醉在天堂也不過如此的美景中,此時的你一定無法想象陶爾米納之外的西西里,還有另一番景象,它曾經(jīng)歷過地震,遭受過地毯式轟炸,還慘遭黑手黨的蹂躪。來南部之前意大利的友人曾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我不會去南部,因為那不是意大利,那里公路路牌上到處都有子彈孔,人們會莫名其妙被黑手黨射殺,要消滅那里的劣根,必須把那里完全炸為平地,重新來過才不會萌生罪惡的種子!”當(dāng)然他的話是夸張了些,他還不忘特意指出,陶爾米納和卡普里島除外。一個意大利人對這個國家不是愛得要命就是恨得要命,不然怎能說出那樣的話?作為一個外國人,我仿佛聽見西西里在咆哮:“丑并不是我的錯!”在一個混亂失序、災(zāi)禍連連、充滿詐騙的世界,有時只能信賴美。
正是我們眼里所及的這些美,保存住了西西里的尊嚴(yán),因此,致力于美的創(chuàng)造與享受,并不見得是逃避現(xiàn)實的手段,有時反倒是抓住現(xiàn)實的一種方法。當(dāng)你歷經(jīng)黑暗時期后,哪怕是感受絲毫可能的快樂,也會死命抓住這一點快樂,這并非自私,而是義務(wù)。對于西西里也一樣,既然被賦予生命,就有責(zé)任去尋找生命當(dāng)中的美,無論多么微不足道。
意大利人有著天生的好品位,西西里人純樸、可愛,他們創(chuàng)造美,享受美。他們對美的感覺和聽覺、嗅覺、味覺諸如此類的本能一同降臨世間。他們把每一天的生活過成一件藝術(shù)品。
薇若妮卡·維納在《無所事事的藝術(shù)》一書中還“The art of doing nothing”以清白,她認(rèn)為“理性的自我根本就無法了解非理性活動的功效。你的良知寧愿鞭策你花一整個下午在了無生氣又缺氧且不準(zhǔn)打瞌睡的生物圈辛勤地熬著,也不讓你享受無害的假寐?!甭犉饋砣绱肆钊司趩实氖虑椋^不會發(fā)生在西西里人身上。他們成天擁抱“無所事事”,并將這門藝術(shù)玩轉(zhuǎn)得爐火純青。我在街邊小店買了一堆價格不菲的純貝殼手工制作的相框、燭臺還有用海里的紅珊瑚磨制打造的銀勺子,我問店主,網(wǎng)上能不能買到這么漂亮的東西,他回答我:“我們不需要網(wǎng)站,你想買了就飛過來,我們就在這里,為你們做著這些漂亮的東西!”你一邊選貨品,他一邊唱歌給你聽,這就是意大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