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強

民國時期，山東巨匪劉黑七率匪徒3萬多人，先后流竄禍害魯、豫、蘇、皖、冀、津等十幾個省市，殺害無辜民眾20多萬。山東境內的八路軍115師在羅榮桓領導下，同劉黑七展開生死較量，將之擊斃，徹底鏟除了這一巨害。

劉黑七糾集土匪占山為王

民國初期，土匪橫行，國內外很多報紙甚至把中國稱為“匪國”。那時，中國的土匪以山東、河南、四川等地為最多。山東自古以來民風彪悍，鄉(xiāng)野村民動不動就殺人越貨、上山為匪。各省的軍閥政客們都相中了能打能拼的山東大漢，爭相來山東招兵買馬，而最后幾乎每遣散一兵，山東即多一匪。山東省議會曾建議行政當局拒絕外省來魯招兵，并禁止本省居民應募。這當然完全是一紙空文，毫無實際意義。

魯南一帶山高溝深，山東的土匪多聚此地。民國以來，多股匪徒先后以魯南抱犢崮山區(qū)為穴巢，橫行魯南乃至山東。其中，勢力最大、最反動同時也最難纏的，當屬劉黑七部。

劉黑七的本名叫劉桂堂，于1892年生于山東省費縣銅石鎮(zhèn)南鍋泉村（今屬平邑縣）的一個貧苦農民家庭。1915年，劉桂堂糾集本村地痞林傳聚、趙春榮，三人弄了一把鬼頭刀和一支土槍潛入山中，正式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土匪勾當。隨后，他又發(fā)展了親戚夏興德、王太，當地無賴李滿、蘇四以及他的親弟弟劉桂志入伙，八人遂盟誓結拜為兄弟。因劉桂堂排行第七，膚色黝黑，又有副兇惡殘暴的黑心腸，故得了“劉黑七”的諢號。

劉黑七的土匪生涯罪惡累累，罄竹難書。從20世紀20年代中期至40年代初，他手下的匪徒不下萬人，最多時竟達3萬多人。他們忽兵忽匪，先后流竄禍害魯、豫、蘇、皖、冀、津、晉、吉、遼等十幾個省市，成了聞名大半個中國的混世魔王。據統(tǒng)計，20多年間，被劉黑七及其部下殺害的無辜民眾達20多萬。

劉黑七的猖獗招來了政府軍的追剿。山東軍政顯要從田中玉到熊炳琦，從張宗昌到韓復榘，無人不喊要剿滅劉黑七，無人不嚷要緝拿劉桂堂，但每次都是虎頭蛇尾。這是因為：一來，政府軍的追剿不過是做樣子給那些受害的老百姓看;二來，劉黑七善于與追剿的一線官軍做交易，官軍名義上剿匪，實際上在助匪。他們在約定地點挖道戰(zhàn)壕，劉黑七匪徒把搶劫來的金銀財寶放在壕內，官軍朝天空放幾槍，便跳進壕內取走財物，遂將槍彈留在壕中。官軍一撤，劉黑七匪徒即把軍械取走。

后來，一些軍閥見劉黑七部下多是亡命之徒，且人多勢眾，竟想招撫為己所用。劉黑七也逐漸摸準了這些軍閥政客們欲望的脈搏：在有槍有人就是“草頭王”的戰(zhàn)亂時代，誰都想擴充自己的勢力，而他的萬余人馬對誰都是一個可以增重的砝碼。自己被招撫后既得軍餉又得裝備，何樂而不為！因而，劉黑七先后投靠過張宗昌、何應欽、閻錫山、韓復榘、湯玉麟、宋哲元、于學忠……

劉黑七雖然不識字，但詭計多端、狡猾善變。他的信條是“有奶就是娘，有錢就認爹”。誰給的錢多，誰許的官大，他就跟誰;誰妨礙了他隨意流竄的行動自由，誰讓他感覺到危險，他就和誰翻臉。同時，他自知作惡多端，為防遭人暗算，曾找來五六個替身假扮自己。晚上睡覺，他有時宿在羊圈，有時眠于馬廄，連隨從也難知其所在。因而，他才能為禍大半個中國20多年，雖然有時也遇到危險或遭受重創(chuàng)，但都有驚無險，之后很快便東山再起。

給八路軍和人民造成嚴重危害

1938年，日軍占領山東后，劉黑七見日軍在中國如入無人之境，認為有了更強硬的靠山，遂投靠日軍，被委任為山東掖縣（今萊州市）“皇協(xié)軍前進總司令”，公開當了漢奸。

1938年年底至1939年年初，劉黑七在日本主子的指揮下，進攻八路軍山東縱隊在膠東一帶的抗日武裝，先后進犯掖縣、黃縣（今龍口市）、棲霞、萊陽等地，屠殺了不少抗日軍民。1939年5月，劉黑七被膠東八路軍趕出萊陽。不久，日軍為防劉黑七日后坐大，將他手下的部分土匪編遣給他人。于是，主奴間發(fā)生了矛盾，還曾動了干戈。

劉黑七在外面碰了幾次壁之后，又竄回魯南費縣北部山區(qū)的老巢。此時，這一帶已有國民黨的武裝駐防。為了插足此地，劉黑七打起“反共抗日”的旗號，并重新修好與國民黨魯蘇戰(zhàn)區(qū)總司令于學忠的關系，所部被于學忠編為新編第36師，劉黑七任師長。

1939年9月，八路軍115師政委羅榮桓、代師長陳光率115師一部進軍魯南山區(qū)，開創(chuàng)以抱犢崮為中心的魯南抗日根據地。115師初來乍到，不僅要面對日偽頑雜等多方勢力的挑戰(zhàn)，還要面對大大小小土匪武裝的襲擾。其中，對115師威脅最大的就是劉黑七這幫土匪。

劉黑七部在魯南為匪多年，匪徒大都是本地人，熟諳魯南大小山溝的地形，早歷練得像泥鰍一樣滑。劉黑七曾自夸說：“毛澤東、八路軍自稱擅長游擊戰(zhàn)，我劉桂堂才是游擊戰(zhàn)的老祖宗哩?！眲⒑谄咭换锎_實給八路軍和魯南抗日人民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危害。

八路軍來到魯南后，劉黑七既聯(lián)合國民黨頑固派，又勾結日本侵略軍，干著專門進攻八路軍、殘害抗日群眾的罪惡勾當。在拓溝一帶，劉黑七就襲擊八路軍津浦支隊第3團，致使200多名指戰(zhàn)員犧牲。

1940年冬，劉黑七用“塞井眼”“放天花”等極其野蠻、殘酷的手段，血洗費縣南部60多個八路軍抗日根據地內的村莊，制造了駭人聽聞的“無人區(qū)”。

1940年年底，八路軍115師主力移往濱海區(qū)后，劉黑七更肆無忌憚，頻頻進攻魯南的八路軍地方武裝，殺害地方干部。1941年5月，劉黑七配合泉上據點偽軍，向魯南的上冶進攻;同月，勾結平邑偽軍在老泉崖圍攻費縣南部的八路軍根據地，殘殺八路軍區(qū)中隊和地方干部20余人，區(qū)長葛子范等20多人被俘。6月，劉黑七又占據天寶山中心區(qū)鄭城東山——東大頂，費縣南部的大部分地區(qū)被劉黑七及其他敵偽勢力占據。此即“費南事變”（也稱“天寶山事變”）。劉黑七是制造這一事變的主兇。

于學忠部因在山東屢遭日偽軍打擊就退出了山東，李仙洲奉命接替于學忠任蘇魯戰(zhàn)區(qū)司令。劉黑七見風使舵，拋棄了于學忠，投靠了李仙洲。1943年年初，李仙洲部圖謀入魯，派第142師師長劉春霖率3個團先行進入魯南山區(qū)。劉黑七遂與該部勾結在一起，瘋狂地圍攻八路軍天寶山根據地。

八路軍115師主力和魯南軍區(qū)忍無可忍，發(fā)起討伐劉春霖和劉黑七兩部的戰(zhàn)斗，劉春霖和劉黑七被打得落花流水，劉春霖部敗走山東，劉黑七也不得不逃離費縣老巢。

羅榮桓下令為民除害

李仙洲部入魯被打退后，劉黑七失去了靠山，只好再尋新主子。在山東，只有八路軍和日本人實力雄厚。八路軍是他的宿敵，他不敢投靠，于是再次投靠了日本人這個老主子。這時，駐山東日軍因為支援太平洋戰(zhàn)場，剛調走了三個師團，正感兵力捉襟見肘。見劉黑七再次來投，便不計前嫌，欣然笑納。于是，劉黑七搖身一變，新的委任狀又拿到了手里，成了“和平建國軍第10軍第3師師長”。

不久，劉黑七再次竄回費縣燒殺搶掠，殘殺抗日根據地的干部群眾700余人。

劉黑七的殘暴再次激起山東抗日軍民的極大憤慨。八路軍115師政委、中共山東分局書記和山東軍區(qū)司令員羅榮桓多次指示，要下決心除掉劉黑七這個魯南地區(qū)的最大禍根。1943年4月，當115師教1旅政委王麓水調任魯南軍區(qū)政委時，羅榮桓就對他說：“過去，魯南有些地方群眾發(fā)動不起來，主要是因為劉黑七這塊石頭還壓在人們的心上。你去魯南，很重要的任務便是創(chuàng)造條件搬掉這塊石頭。”

劉黑七再次公開降日當漢奸，給了八路軍消滅他的最好理由。不久，八路軍魯南、魯中兩個軍區(qū)的8個主力團配備了多門野炮，一舉搗毀了劉黑七的老巢鍋泉。劉黑七部在戰(zhàn)斗中損傷慘重，倉皇逃竄到費縣西南的東柱子一帶。原本1萬多人的隊伍，幾經八路軍的重擊，此時只剩下1500人。這里是天寶山和抱犢崮兩大根據地的接合部，劉黑七不再流竄，在這里選擇幾個地勢險要的地方修建了幾個碉堡和據點，與偽1、偽2師互為依托，成為插在山東抗日根據地魯南、魯中兩區(qū)間的釘子，尤其對四縣（臨、郯、費、嶧）邊聯(lián)老解放區(qū)是個致命的威脅，嚴重地影響著根據地的發(fā)展。

1943年11月初，魯南軍區(qū)為配合魯中軍區(qū)反“掃蕩”，決定發(fā)起圍殲劉黑七殘部的戰(zhàn)斗。戰(zhàn)斗開始前，羅榮桓又向魯南軍區(qū)司令員張光中、政委王麓水下了“死命令”：“劉黑七過去多次受重創(chuàng)都重新拉起隊伍，這次一定要活捉他。沒有活的，死的也行！”

為了消滅劉黑七，王麓水等領導制訂了詳細的作戰(zhàn)方案，定于1943年11月15日用兩個團的兵力，向離根據地60里遠的匪巢李瑞柱子山奔襲。王麓水在戰(zhàn)前動員會上說：“劉黑七為非作歹20余年，屠殺無辜百姓20余萬人，罪惡危及半個中國。現(xiàn)在，黨和人民把這項光榮任務交給我們，我們要堅決為人民除害！今天是向劉黑七討還血債的時候了?！彼謫枒?zhàn)士們記準劉黑七的模樣沒有。戰(zhàn)士們齊聲回答：“他是個黑矮胖子，十個指頭既粗又短，老百姓都說他是烏龜精變的。”

午夜時分，五團向柱子山發(fā)起進攻，山上的土匪開槍抵抗，但莊里的土匪沒當回事。隨后，三團布下四道包圍圈，從幾個方向向柱子山發(fā)起猛攻。戰(zhàn)斗進行得十分激烈，王麓水坐鎮(zhèn)前線親自指揮。忽然，一顆炸彈飛來，將王麓水炸昏。醒來后，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動，沉著地指揮著戰(zhàn)斗。王麓水的沉著冷靜使戰(zhàn)士們增強了必勝的信心。

這天夜里，劉黑七部站崗的哨兵抱著槍在崗樓呼呼大睡，劉黑七也正摟著姨太太睡覺。這時，突然一個哨兵來報：“七爺，不好啦，八路軍打進來了?！眲⒑谄叽篌@，慌忙穿衣起床，帶上20多名衛(wèi)兵沖上西南角的一個大炮樓。這時，他得到消息，南柱子據點的幾個炮樓同時遭到八路軍的進攻。他躥上炮樓，四面一片漆黑，只有槍聲，根本看不清八路軍有多少人。

這時，匪兵們從驚慌中清醒過來，在劉黑七的指揮下開始瘋狂反擊。突入到據點內的八路軍每人手提一籃子手榴彈，朝匪兵的營房內連續(xù)投去，一聲聲爆炸，一團團火光，據點內亂成一片。

劉黑七見狀大吃一驚，忙命令他的20多名衛(wèi)兵拿鬼頭刀去砍八路軍。衛(wèi)兵一手持20響手槍，一手揮舞著大刀向八路軍撲去。在八路軍手榴彈爆炸的火光中，衛(wèi)兵被炸得血肉橫飛，不一會兒就死傷大半。

劉黑七自知大勢已去，就帶著他的書記官和兩名親兵悄悄地用繩溜出炮樓外，向西南方向的一道山嶺逃跑。負責在炮樓外圍包圍敵人的何榮貴等八路軍戰(zhàn)士見有幾個敵人從炮樓上溜下來，便開槍追擊，兩個親兵中彈后倒地身亡，劉黑七和書記官分頭向兩個方向逃跑。

月光映照著秋收后的田野，劉黑七一邊逃跑一邊回頭射擊。王麓水的通訊員何榮貴則一邊追，一邊還擊。劉黑七身中兩槍，跌倒在地上斷了氣。何榮貴他們見死者五短身材，臉黑得像黑炭團一樣，渾身長毛，很像傳說中的劉黑七，就把他的死尸帶回去。經被俘的衛(wèi)兵辨認，是劉黑七無疑。經過一天的激戰(zhàn)，終于全殲這股匪徒。這個禍害半個中國20余年，軍閥張宗昌、韓復榘等幾動干戈都未能剿除的慣匪、流匪、巨匪、漢奸終于被八路軍剿滅。魯南人民為感謝八路軍為他們除此大害，特地制作了一把萬民傘送到115師司令部。為此，延安《解放日報》還發(fā)表了新聞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