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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書

        2015-05-30 21:01:33迦樓羅北斗
        看小說 2015年7期
        關鍵詞:小妖封印妖怪

        迦樓羅北斗

        (1)

        諦聽閣的門,永遠向客人敞開。

        葉引不明白,為什么眼前這個女客人,會躑躅在門口,久久不愿意進入。

        “客人?”葉引小心地探問。

        “你是誰?你是叫葉……嗎?”她的聲音陡然多了急切。

        “我是……”葉引正準備回答,卻想起陳游介曾提醒過的禁忌。他的話鋒急忙一轉(zhuǎn):“我是諦聽閣的伙計,客人你有什么需要嗎?”

        逆光中依然窈窕的身影終于站定了:“叫陳游介出來見我?!?/p>

        諦聽閣接待的名媛貴女不知凡幾,可這么大氣派的,葉引還是第一次見。不過他還是按下了腹誹,準備去后堂請自家那位悠閑躲懶的大老板出來。

        他剛一轉(zhuǎn)身,居然就看到了陳游介挺拔的身影。那平時總是含著笑的嘴角,此時卻隱隱的透出一股不容錯認的威懾,讓人的心中,不自覺的一寒。

        女子瞬間就褪去了剛才的氣勢,只留下近乎央求的低語:“我是來找我的孩子的……”

        陳游介冷笑:“只可惜我并不知道你的孩子是誰?!?/p>

        說著,他不動聲色的將葉引掩在了身后。

        “我……只是想見我的孩子……”女子說著,就朝前邁來。

        一陣霹靂流火頓時在原本透明的空中撕裂而過。女子飄搖的衣擺霎時就已經(jīng)染上了一抹焦黑的痕跡。諦聽閣的雷火結(jié)界正是為了阻擋妖怪而設。平常人進出無礙,只有妖怪若是想要觸碰,便會立刻遭到雷火的襲擊!

        這看似尋常的女子,是女妖。

        女妖眼見無法靠近,立刻叩拜下來,聲音中更添一份凄楚:“我想見我和葉法善大人的孩子!”

        “你說什么?!”陳游介的呼吸驟然一凝!

        他知道葉引是葉法善和妖族所出的孩子??墒悄俏槐驹摀纹鹉赣H重任的妖族女子卻從未出現(xiàn)過。妖界甚至從未有關于這個神秘女子的半點消息。所以陳游介一直認為,這個女妖早已經(jīng)不存在了。

        可是今天,居然有這樣一位女妖活生生的走到他面前,告訴他:她就是葉引的生母?!

        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且不說這么多年你在哪里,將那孩子的生死置之不顧。眼下我只問你,你如何證明?”陳游介的神色,沒有因她的一番言辭有絲毫的放松,相反卻是更加警惕。

        而葉引,從聽到這個女妖的話開始,就控制不住的想看清她的臉!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睡夢中反復期盼過的,母親的面容。真的就是這個女人嗎?

        只可惜,這逆光中的面龐,始終如同籠罩在煙霧中的花朵,看不分明。

        “我哪里會不想見到自己的孩子?!可惜葉法善給他身上的血脈下了封印,我根本無法分辨人群中哪個是他……”女妖的聲音,已經(jīng)帶著一絲哽咽的低啞?!拔液貌蝗菀撞诺玫较ⅲf他就在這里?!?/p>

        陳游介皺眉:“花言巧語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了,我要的是證據(jù)?!?/p>

        “這就是證據(jù)?!迸f著,將一個木匣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接著轉(zhuǎn)身道:“請閣主慢慢驗看,我明日再來拜訪?!闭f著,她的身影瞬間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原本,陳游介手中已經(jīng)扣緊了符咒,若她強行沖破結(jié)界就狠狠的給她一個教訓,此時見她如此,反而倒有幾分怔住。

        難道……是那木匣另有古怪?

        陳游介心念急轉(zhuǎn),卻被葉引的聲音突兀地打斷:“老板……她真的是我……”

        “母親”那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陳游介一口打斷:“心思詭秘的妖怪你見識得夠多了!怎么到現(xiàn)在還這么輕信?”

        “我……”葉引想為自己辯解,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卻不由分說的沖了進來!

        “我說……啊啊啊!”

        “你們在干什么?。?!居然把這么個東西放在門口!”

        “我都差點跌倒了啊!你們就沒有人過來扶我一把嗎?!”

        樓東來一個不留神,居然絆到了那女妖留下的木匣上,一腳沒有站穩(wěn)就差點跌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還好他平時騎射弓馬身手不錯,及時扶住了一架屏風才算避免了“長安第一翩翩公子摔了個狗吃屎”的慘劇發(fā)生。

        陳游介指尖一揮:“幸虧木匣沒有事!”說著,那個剛才還差點絆倒了樓東來的木匣就已經(jīng)平平穩(wěn)穩(wěn)的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中。

        這一舉動也就堂而皇之的向樓東來昭告——木匣比你重要多了。

        對此,胸襟早就在陳游介的一系列毒舌和惡行中被鍛煉得越來越寬廣的樓東來表示:“大爺我一點都沒有介意啊。”一面試圖把屏風上精致的螺鈿嵌花摳掉一塊兒,讓那奸商哭去吧。

        陳游介感受著手中的木匣,這木匣意外的輕。可是木匣上那個有著“葉”字徽印的記號卻讓他不敢小覷。

        這難道是……

        “葉引,關店門!不相干的人立刻退散!”陳游介突然下令。

        這就是毫無疑問的逐客令了??墒?,樓東來就是偏不走,不光不走,他還幫著葉引將大門關好了。擺出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來。

        陳游介知道今天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樓東來轟走了。

        他輕嘆一聲:“也罷。”反正諦聽閣的一系列事情,樓東來是一件也沒有少摻和,現(xiàn)在就算是想把他踢出去,怕是也來不及了。

        想到這里,陳游介指尖輕捻,似乎有一朵金色的花朵在他的指端瞬息明滅,“咔噠”一聲,木匣已經(jīng)打開。

        葉引和樓東來都只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出現(xiàn)在匣內(nèi)的,是一個卷軸。卷頭那個標注內(nèi)容的紙箋上,是三個篆字《混沌書》。

        雖然家中留下的父親手稿并不多,可是葉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正是父親的字跡。

        葉引以為陳老板接下來的動作必然是打開卷軸,確認其中的內(nèi)容??墒撬麤]有料到的是,陳游介居然毫不遲疑的就將木匣“啪”的關了起來。隨即,就又加上了數(shù)道封印。

        “為什么不打開來看看?”樓東來這么堅定不移的留下來,可就是為了看新鮮找樂子的,這算怎么回事?

        葉引的臉上也袒露了同樣的迷惑。

        “這是你父親當初駕馭妖怪所用的法器?!?/p>

        “他過世后就不見蹤影。我原以為已經(jīng)湮滅,卻沒有想到它還在人間?!?/p>

        “那女妖能拿出這件對你父親來說至關重要的法器,想必與你父親確實有著莫大的關聯(lián)?!?/p>

        陳游介的語速,前所未有的慢。顯然是在極其謹慎的遣詞用句。

        “那……她真的是我的母親?”葉引可以不在乎什么法器,什么駕馭妖怪??墒恰澳赣H”,這個他足足盼望了十六年的身影,這次,是真的來到他的面前了嗎?!

        (2)

        從天邊微明,到日上三桿,昨天那個逆光中朦朧的身影,始終沒有再度出現(xiàn)。

        葉引從憧憬和激動,最后終于慢慢變成了無奈和失望。

        他這幅樣子,讓一旁的樓東來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那女妖雖然拿了你父親的法器來,卻也不一定就與你有什么關聯(lián)。此事尚未定論,你不要想多了?!?/p>

        無論什么時候,陳老板的話總是能如同一抹涼風般,讓他的頭腦陡然清醒。

        將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失望甩開。不待陳游介再度開口,葉引就已經(jīng)開始了每天的灑掃工作。

        “真的,那女妖跟葉引真的沒有任何關系嗎?”趁著葉引終于轉(zhuǎn)到后堂去整理貨物,樓東來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

        陳游介的面色沉郁:“女妖和葉引是否有關現(xiàn)在倒在其次了?!?/p>

        “呃?”樓東來不明白。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混沌書》如今落在了諦聽閣,只怕禍端正由今日開始!”

        “?。?!”樓東來急忙壓低了聲音?!澳闶钦f,諦聽閣會成為目標?”

        “沒錯。當年能讓葉法善駕馭百妖的《混沌書》再度現(xiàn)世,你覺得那些在黑暗中虎視眈眈的邪惡妖怪們會無動于衷嗎?”

        陳游介的話音未落,半空中傳來了一種奇特的聲響。

        諦聽閣看似空無一物的半空中,又一聲嘶叫聲響起。隨即就是個看不清形狀的生物慌亂逃竄而去的身影。

        這情景,正是有妖怪在沖擊結(jié)界。

        “哼,連這樣的小角色都來碰運氣了??磥磉@《混沌書》的吸引力還真是大啊?!标愑谓槔湫σ宦?。

        陳游介的話音未落,那個剛才逃竄而去的小身影居然再度折返,看那架勢居然是生生朝結(jié)界上撞來!

        要知道雷火結(jié)界可是不容小覷,就算是大妖怪也要忌憚三分不敢近前,這種不入流的小妖怪只怕沖擊個三兩下就要灰飛煙滅。

        這就奇怪了。如果這小妖怪是為了窺伺《混沌書》而來,剛才在結(jié)界上就已經(jīng)吃足了苦頭了,何必這樣再這樣不知死活?

        不光是陳游介,葉引和樓東來也是一臉的不解。

        最后還是小龍小八小聲嘀咕:“我覺得,它好像是要來……報信?”

        聽到‘報信這兩個字,陳游介眉間微皺。只見他的手臂舒展處,那小妖已經(jīng)被一團光球裹了個嚴嚴實實被拖進了諦聽閣中。

        那小妖在先前一次次的撞擊中暈頭轉(zhuǎn)向,這下猛然進了諦聽閣,眼睛里還轉(zhuǎn)著圈圈,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陳游介實在是等得不耐煩了,丟了個清心咒到小妖身上。那小妖才搖了搖頭,總算是清醒過來了。

        這小妖眼睛大大的,背后一對薄薄的透明長翼,從那還尚未完全化形成功的臉龐上,清晰的分辨出它就是個蜻蜓小妖。

        小妖定了定神,一下就撲倒在了陳游介的腳下:“閣主大人,你可得小心啊!他們都要過來了!”

        “他們要來搶葉大人的《混沌書》了!”說著,小妖控制不住膽怯地朝身后望了望,生怕他說的那些家伙們早已經(jīng)沖了過來。

        “這么說,你是來報信的?”陳游介慢條斯理。

        “嗯嗯嗯!”小妖忙不迭的點頭。

        “我只是奇怪,《混沌書》昨日才到我諦聽閣,怎么妖怪們今天就都知道了,甚至還要糾集在一起過來搶奪?”陳游介捧起茶杯,將犀利的眉眼掩飾在氤氳的茶香中。

        “呃?”小妖愣了愣,顯然他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好一會才低聲呢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昨晚上妖族們就都傳開了這個消息……大家都說要過來搶奪??墒怯治窇珠w主你的法力,他們就說……得想個萬全之策……”

        “哦……這樣啊……”陳游介輕抿一口茶,漫不經(jīng)心的點點頭。

        小妖看到他這幅若無其事的樣子,頓時急了。它冒著差點被雷火結(jié)界劈得丟命的危險過來報信,可不是要看到陳游介這么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的啊!

        “妖族向來有勇無謀,就算糾集再多又怎么樣,一樣是烏合之眾不足為慮?!笨吹叫⊙@么一副惶恐焦急的樣子,陳游介總算是發(fā)話了。

        “不是這樣的!他們說,只要得到了《混沌書》就能成為眾妖之主!”小妖焦急的呼喊聲終于停下了陳游介喝茶的動作。

        眾妖之主!

        如果說,尋常寶物的爭奪還不會讓那些潛伏在暗處的大妖怪動心的話。成為眾妖之主的威風就足以令整個妖界都為這《混沌書》陷入一場混戰(zhàn)了!

        “什么眾妖之主,這《混沌書》又不是什么玉璽虎符,哪能隨隨便便說是眾妖之主的象征,它就是了啊。”樓東來終于憋不住了,發(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一聽他這話,小妖的耳朵頓時一抖,明明剛才還嚇得蜷縮的身材都挺了起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就不要亂說?!?/p>

        “什么?!小爺今年十六歲了,你才是小屁孩!”樓東來可不是個會輕易消停的主兒。

        “十六歲?我已經(jīng)一百歲了?!毙⊙沧臁?/p>

        妖族的年齡與人類不同,往往是幾百歲才能開了靈智,化形成功。所以這小妖說自己足有一百歲,倒也不象是騙人了。

        “一百歲?你騙誰呢!”樓東來磨牙,已經(jīng)開始準備敲敲這小家伙的腦門,給他一點教訓。

        “我才沒……”

        眼看局面即將陷入低水準的口水仗,陳游介重重的“哼”了一聲,發(fā)話:“快說重點!”

        “當年的正諫大夫葉法善大人,持著《混沌書》將妖怪們盡歸他麾下掌握。那種不世出的風采,早已經(jīng)被眾多妖族認定為妖族之主!只恨我那時候法力低微……根本沒有資格隨侍在他左右……”小妖說著,大眼睛里已經(jīng)是一片亮晶晶的閃爍光芒。

        眾妖之主?!陳游介對于這妖界掌故,也是第一次聽到。他雖然縱橫長安,可是距離葉法善大放異彩的時代卻已經(jīng)隔了十年之久,這些對于他來說,還真的是新聞。

        小妖說著,聲音低了下去:“只可惜……十年前葉法善大人隕落,妖族之主這個位置,已經(jīng)空懸整整十年?!?/p>

        “妖族原本就無主,葉法善所能驅(qū)使的,其實也只是一部分的妖怪而已。即使是他,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妖族之主。這妖族之主的名號,也不過是虛名而已。”陳游介面容冷肅,口風犀利。

        “閣主你當然可以這樣看??墒俏蚁嘈?,葉法善大人之子一定不會這樣看的!葉法善大人之子,一定愿意繼承父親留下的《混沌書》,再度承擔起妖族之主的重任!”小妖說著就已經(jīng)朝葉引的腳下一撲:“少主!你不知道,自從葉法善大人隕落后,我們這些小妖就一直遭受大妖怪們的欺凌!我們心心念念盼望的,就是少主你重新執(zhí)掌《混沌書》,將妖族重新帶入到十年前的次序當中!”

        葉引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這個小妖是如何分辨出了他的身份。此時更讓他腦中轟鳴的,卻是這小妖的這一番話。

        原來是這樣的嗎?

        自從父親過世后,葉氏家族就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污名!

        人們都嘲笑父親,說他不自量力駕馭妖族,才會遭到妖族的反噬落到如此境地!雖然他從不相信,可是那一重重的口誅筆伐早已經(jīng)將父親的聲名損毀殆盡。

        而今天,居然有人來到他身邊,告訴他。他的父親并不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失敗者。相反,他帶給了妖族一個前所未有的清平時代。他的光輝,甚至在十年后的現(xiàn)在,都不曾磨滅!依然被他恩惠所及過的人,牢牢的銘記在心中。這種感覺……葉引只覺得自己的胸腔此時正被滿滿的激動和溫暖所包裹著,再也找不到一絲遺憾。

        “父親……”葉引禁不住喃喃。

        小妖顯然也有幾分激動,他一鼓作氣:“少主!請您再度帶領我們妖族吧!”

        “少主?”葉引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妖居然已經(jīng)用這個稱呼叫了他好幾聲了。

        “不不不!就算父親曾經(jīng)是妖族之主,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繼承這個位置……”葉引急忙搖頭。

        陳游介默默的注視著面前的少年,依然還是滿頭的亂發(fā),依然還是清澈的目光。他居然一點猶豫都沒有的,拒絕了那絕大的權勢。他的心中,真的沒有半點欲望嗎?

        “?。?!”小妖眼見說服無效,頓時哭喪起了臉。

        十年前他因為法力太過低微沒能追隨在葉法善身邊。十年后他的法力好容易有所增長,他還想著借著拼死過來報信的功勞怎么也要在少主身邊占據(jù)一席之地。卻沒有想到少主他……根本無意于此?!嗚嗚嗚……希望又落空了……

        看到小妖這么沮喪,葉引也是于心不忍。可是他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決定。

        “至于《混沌書》……”葉引本想說,他會和陳游介一起商量到底如何處理此物。卻沒有想到小妖一聽到《混沌書》這三個字,頓時跳了起來:“就算少主你不想繼承《混沌書》,駕馭妖怪,也會有其他的妖怪為了奪取《混沌書》找上門來?!?/p>

        看到小妖這么著急上火的樣子,樓東來忍不住激他一句:“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給他們嘛。反正葉引也不想要?!彪m然《混沌書》是葉法善的遺物,可是相信他也不會愿意自己的獨子為了守住它而卷到災厄中。

        小妖這下更怒了,差點一蹦三尺高:“你們把《混沌書》當成什么了?!可以隨意丟棄的廢物嗎?”

        葉引趕緊安撫:“《混沌書》是父親的遺物,我會竭盡所能守住它的,你放心?!?/p>

        聽到葉引這話,小妖這才稍稍平靜下來。

        “你一直說當年,當年的事情你看來是知道不少?”葉引盯住小妖,目光熱切。

        “雖然我沒有福分追隨在大人身邊,可是只要是關于大人的事情,我都盡量的打聽過了的!”小妖一說到葉法善,頓時滿臉都是崇拜和憧憬。顯然是將葉法善當做了心中唯一的偶像。

        “那……我母親的事情,你知道嗎?”葉引可以不在乎‘妖族之子的稱號,可以不在乎《混沌書》給他帶來的危機??墒悄赣H……即使從未見過,他也一直在心中憧憬盼望的母親,那是他無法舍棄的牽掛。

        頂著葉引如此熱切的期待目光,小妖尷尬起來。

        “我只知道……某一天葉法善大人突然將你帶回了宅邸,跟下人說要好好照顧,這是他的孩子。至于這孩子的母親是誰,大人只字未提……”望著面前越來越失望的葉引,小妖的聲音也不由得越來越小。

        “是……這樣嗎?”本來以為終于有了關于母親的消息,可卻還是……空歡喜一場……

        小妖想要說點什么安慰一下葉引,可是拙嘴笨舌的,一時間竟然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正當他抓耳撓腮的時候,頭頂?shù)慕Y(jié)界突然爆發(fā)出了巨大的霹靂聲!

        有人在強行闖入結(jié)界!

        雷火結(jié)界的威力,是可以令尋常小妖瞬間就化作齏粉灰飛煙滅的??墒悄莻€從容而來,撕裂結(jié)界的身影,卻仿佛自己手掌間拂開的,不是還在閃動著雷火的結(jié)界,而只是一支在春風中飄搖的細柳。從容自若,意態(tài)瀟灑。

        這是怎樣令人膽寒的力量!

        小妖不自覺的躲到了陳游介的身后??伤碾p眼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牢牢盯住了這個囂張的闖入者。

        而當他終于看清了那個身影的時候,他的驚呼聲,不由自主的瀉出——“葉法善大人!”

        (3)

        葉法善!

        這個曾經(jīng)代表著大唐術者最高成就的名字。在葉引的眼中,他是行蹤飄忽的父親,而在屬于術者的世界里,他曾經(jīng)是最熠熠生輝的存在。

        這個已經(jīng)湮沒十年之久的名字,居然會在此時此地,再度出現(xiàn)?!

        葉引瞪大了雙眼。

        在結(jié)界撕裂的煙塵中顯出身形來的,是記憶中青衫翩翩的身影。即使身處在結(jié)界迸裂的火花中,他卻只當那是上元節(jié)的煙火,不過是給他已經(jīng)熠熠生輝的雙眸再多添一份異彩,給他輕擺的衣襟在涂上一層倏忽的流光。任誰也不能奪去他的風采分毫。

        那是在史書上都被認定為“容貌俊秀,風姿神異”的風采。

        他就是曾經(jīng)的大唐第一術士——葉法善。

        十年的時光仿佛從未在他身上流過,他的身影依然挺拔。甚至他唇角的笑容都不曾褪去分毫。當他站在那里,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

        這份淡定從容,與葉引記憶中的父親一無二致。可是……這真的是父親嗎?

        葉引的心中比誰都激動,可是在他接觸到陳老板的目光的時候,卻終于還是竭力按捺下了激動的心緒。

        此時,不光是葉引,樓東來和小妖,就連小龍小八都屏住了呼吸,不想錯過眼前的奇跡一絲一毫!

        “聽說我失落的《混沌書》在這里出現(xiàn)了,我就過來取走屬于我的東西了。”葉法善的聲音輕快從容,帶著悠然的瀟灑。

        陳游介的呼吸,隨著他一步步的靠近,有了一瞬間的急促。

        不過數(shù)息,他已經(jīng)走到陳游介面前,目光牢牢的盯在了他手中的木匣上。

        此時的陳游介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鎮(zhèn)定,上下審視著他,他卻視若無睹安之若素。

        “這個啊?!标愑谓槭种械恼凵?,“啪”的一聲展開了。

        “你的意思是——物歸原主?”

        葉法善點點頭。

        “那,這東西就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陳游介指尖拂過一道光華。

        剛才還長驅(qū)直入的葉法善就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再也動彈不得!

        而在他的腳下,一個暗光流轉(zhuǎn)的法陣正在旋轉(zhuǎn)出奪目的光華。而他,竟然被困其中!

        如果說,在他撕裂諦聽閣的結(jié)界闖入的時候,他對陳游介這位繼葉法善之后的長安第一術者還帶了幾分輕視之心的話,那現(xiàn)在的他就真的是嚴陣以待了。

        “你是怎么看出來的?”‘葉法善不再試圖強行掙脫法陣的束縛。

        “人類和妖族有著截然不同的氣息。不過因為你修習的是與葉法善完全系出同源的術法,這種氣息的差異其實并不明顯?!奔词乖诨卮饐栴},陳游介也絲毫未放松對法陣的控制。

        “那你還……”

        陳游介簡直是想苦笑了:“如果你是真正的葉法善,是絕不會忽略掉,你唯一的獨子葉引,就在這里的?!?/p>

        ‘葉法善的身軀,驟然一僵。臉上掠過一絲懊惱,卻到底還是輕嘆一聲:“我以為我一直追隨明大人對他的言行舉止了若指掌,卻沒有想到會出這么大的紕漏?!?/p>

        陳游介聽他這話,心中一動。他還沒開口,那剛才一直縮在他身后的小妖卻嚷了起來:“你是天雪大人!在葉法善大人的指引下修業(yè)化形,所以特地化作與他一般模樣,后來成為葉法善大人心腹妖使的天雪使者大人!”

        天雪神情微動:“想不到事隔這么多年,還有人記得天雪使者的名字?!?/p>

        小妖沒有想到他會回答,頓時忙不迭的點頭:“當年葉法善大人和天雪使者一起縱橫妖界的情景,我雖然沒有份參與,可是樁樁件件我都記在心里了!”

        天雪沒有理會小妖的激動,他的目光慢慢掃過面前的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竟然無從判斷到底誰才是繼承了葉法善血脈的那一個。此時的他,不再模仿葉法善閑適風流的氣質(zhì),屬于天雪的冷漠高傲頓時彌漫開來。即使化作了完全相同的容貌,這一份氣質(zhì)的不同,也絕不會再讓人將他與葉法善錯認。

        小妖覺察到他的迷惑,急忙指點向了葉引。

        “你的名字?”天雪冷聲。

        望了一眼陳游介,在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后,葉引這才開口:“我叫葉引。”

        “葉……引嗎?葉引……葉引……”天雪仿佛是在細細咂摸般,反復的念著這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引覺得,這原本尋常的兩個字,在他的唇齒開合間,居然念出了難以掩飾的悲哀余韻。

        他一定是想起了很多往事,很多與父親葉法善一起共度的往事……

        葉引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一些,安慰他一下。

        “天雪……你……”葉引的話還沒有說完,天雪的襲擊已經(jīng)如同迅雷般,讓他根本無從躲避!

        等到葉引反應過來,天雪的手掌已經(jīng)牢牢的遏在了他的喉間,他的呼吸,瞬間困難!天雪居然已經(jīng)在眾人都沒有覺察到的時候,掙脫了陣法的束縛!

        “你在干什么?!葉引是葉法善唯一的血脈傳承!”陳游介厲聲喝道。

        “你既然當年追隨葉法善,現(xiàn)在就不該傷害他的子嗣!”

        天雪抬眸,手底的力量卻是一點也不曾放松。

        “葉法善大人的血脈傳承?他的子嗣?”天雪的眉宇間褪去了剛才那些偽裝的感傷和寂寞,剩下的,只有毫不掩飾的恨意!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什么子嗣,葉法善大人根本就不會死!”

        “我是絕對不會原諒,把葉法善大人從我身邊帶走的罪魁禍首的!”

        天雪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楚。

        他永遠不要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個早晨,他看到的那個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他曾經(jīng)以為永遠不會倒下,永遠會朝他微笑的那個身影,就這樣靜悄悄的躺在那里。失去了所有的生息。

        那是天雪記憶中,最黑暗的早晨!

        他不顧一切的尋找葉法善身死的真相。他不相信,曾經(jīng)與他縱橫妖界的主人居然會就這樣隕落。

        而真相卻是讓他更加難以接受。

        所有的妖怪們都告訴他:葉法善是為了自己生來就擁有著過于濃厚的妖族血統(tǒng)的孩子,不會因為那種對人類來說過于強悍的血統(tǒng)中途夭折,所以獻上了自己的生命作為獻祭。

        所以,他不是被什么人打敗,而是心甘情愿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去犧牲自己的。

        居然,是這樣一個理由?!

        居然是為了那么一個孩子?!

        天雪覺得自己永遠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

        可是,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那么就算是他再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事實。

        整整十年過去了,天雪以為自己終于能平靜的接受這一切了??墒且驗椤痘煦鐣返脑俣痊F(xiàn)世,他必須要收回屬于葉法善最重要的法器。當他來到諦聽閣,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心中以為早已經(jīng)壓抑的恨意,卻再度洶涌!

        少年纖細的脖頸就在他的掌下,無論陳游介是怎樣的手眼通天的術者,也將無法阻止他此時的動作。

        只要一個最簡單的動作,這個當初害了葉法善大人的罪魁禍首就會了結(jié)!

        “是我害死了父親,對吧?”葉引被遏住了咽喉,整個聲音都細弱難辨。

        “那時候你只是個無知的孩子,這件事情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陳游介疾呼。

        葉引吃力的搖搖頭:“害死了就是害死了。錯就是錯?!?/p>

        當初,他得知了父親身死的真相后,那一股愧疚之情就從未停歇。而今天,也許,真的到了贖罪的時候了。

        “很好!”天雪的手指驟然收攏!

        突然,一股沉重的力道猶如烙鐵般灼上了他的手背!

        壓抑著喉間沖出的痛叫,天雪盯住了那個襲擊自己的對象。

        眼前的一切,卻讓他瞪大了雙眸!

        那個懸浮在半空中,通體流動著如同火焰般灼熱光華,剛才給了他重重一擊的,居然是……那個木匣!而那木匣上涌動的法力氣息,是如此熟悉到不容錯認!

        “葉法善大人!”

        天雪的手,瞬間就松開了對葉引的桎梏。他感覺到了,那在木匣上屬于葉法善的一抹殘念!而剛才,正是這抹殘念,給了他重重一擊!

        陳游介刻不容緩,立即將葉引拉到了懷中。

        “你還自詡為追隨葉法善大人最忠心的天雪使者。如今你居然要禍害他的子嗣!現(xiàn)在就連他留在木匣上的這一抹殘念都看不下去了!如果葉法善真的在此時此地,真不知道要對你何等失望!”陳游介一面說著,一面加大了陣法中的壓力,迫得天雪再也難以動彈分毫。

        雖然從天雪的手中脫身,可是葉引卻還是神色黯淡,面上沒有一絲獲救的喜悅。

        “啪”的一聲,陳游介的耳光狠狠的打上了他的臉頰。

        “如果我是葉法善,看到今時今日毫無斗志的你,只怕才會真的后悔不該做出那個獻祭的決定!”

        “呃?!”葉引從未見過如此憤怒的老板。

        “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對當初為了你的生命而犧牲的父親的最好的報答!否則,你就是在浪費他的生命!你的自暴自棄會讓他的犧牲變得毫無意義!”

        “他不需要你的懺悔和愧疚!他只要你活下去!”

        陳游介的聲音,振聾發(fā)聵。

        葉引委頓的神情,卻在他的怒吼中,一點點的變作了挺拔。

        (4)

        突然,一個突兀的聲音驟然響起!

        樓東來只覺得腳下一震,差點跌倒。同一時間,天雪早已經(jīng)縱身躍起,直取《混沌書》!

        “我可以放過他這條小命,可是《混沌書》必須歸我!”天雪的目光,須臾不肯從《混沌書》上稍離。

        陳游介沒有想到天雪居然能迸裂法陣脫身而出。顯然,這會是一場惡戰(zhàn)。

        諦聽閣是陳游介最愛惜的所在。

        這里對他來說,不是簡單的店鋪,而是他多年經(jīng)營的安身之所。如非必要,他是絕不愿意在這里作戰(zhàn)的。

        可是,眼下的形勢卻已經(jīng)不容他多想。

        樓東來和葉引立刻退后,小龍小八卻是十分勇敢的護在了他們身前,為他們擋住了那法力互飚時候罡風的逆襲。

        只有那只小妖卻依然興致高昂,仿佛完全不知道危險為何物。只依然睜大了眼睛,差點沒湊過去細看戰(zhàn)斗的細節(jié)。

        不光看,他還控制不住的喃喃自語:“好感動!整整十年沒有現(xiàn)世過的,葉法善大人曾施展過的法術!”

        原本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頓時被這不知死活的小妖的呢噥弄得頓時生出幾分不合時宜的詼諧。

        陳游介的壓力前所未有的巨大。

        以往,他施展法術的時候都是肆意為之??墒茄巯碌膽?zhàn)場卻是在他經(jīng)營多年的諦聽閣。更糟糕的是,結(jié)界已經(jīng)在天雪強行突入的時候被破壞。現(xiàn)在又是白天。他可不想因為自己引起的變亂禍及無辜!

        因為有這些顧忌,陳游介的攻勢總少了那一份決斷的狠厲,雙方頓時陷入膠著之勢。

        “如果這樣下去的話,贏的可是我們天雪大人哦!”小妖一面旁觀戰(zhàn)局,一面搖頭晃腦。

        樓東來毫不遲疑的就給了他的腦門一下:“說什么呢!陳奸商是無敵的!“

        小妖別樓東來這一下敲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氣鼓鼓的:“本來嘛……閣主依仗的是術法??墒窃诖藭r此地,他根本無法盡情施展。這樣一直耗下去,消耗的可就是體力了。要說到體力,我們妖怪可比人類強多了?!?/p>

        居然是這樣嗎……

        葉引和樓東來交換著焦急的目光??芍灰@對戰(zhàn)的陣地還在諦聽閣,那么眼下的局面就無法扭轉(zhuǎn)!

        到底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陳游介盡情施為,又不會波及無辜的辦法?!

        葉引心思急轉(zhuǎn),可是卻怎么也想不出什么辦法。

        雖然繼承了葉氏家族的特殊血脈,又經(jīng)常耳濡目染看到陳游介與妖怪們戰(zhàn)斗,可是葉引從未想過要學習術法。而陳游介和樓東來也總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訴他——就算是普通人,也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現(xiàn)在,他從未如此焦急!

        如果他會術法的話……哪怕只是一個簡單的布下結(jié)界的術法,也可以讓陳老板不至于陷入如此的苦戰(zhàn)當中??!

        “結(jié)界……如果我能布下結(jié)界的話……”葉引心中的焦急竟不知不覺的脫口而出!

        “啪”的一聲,木匣上的封印在那一瞬間徹底迸裂!

        那剛才還被系好的《混沌書》卷軸居然在半空中自己抖開了!

        仿佛是月宮中的仙子在舒展著寂寞的廣袖,那素白的卷軸如同長袖般飛卷,瞬間就將陳游介和天雪圈在了中間。

        從展開的卷軸上升騰而起的金黃色光華瞬間就織成了一張密密匝匝的網(wǎng)。

        “這是……結(jié)界!”小妖驚呼!

        他的話音未落,陳游介勢不可擋的一擊已經(jīng)出手!

        天雪痛呼一聲,身軀卻是無可逆轉(zhuǎn)的倒了下去!

        “太好了!”葉引控制不住的歡呼出聲。

        那剛才還完美的環(huán)繞在陳游介和天雪周圍,織起了結(jié)界的《餛飩書》卷軸,卻好像是聽到了鳴金的士兵般,瞬間就從半空中軟軟的飄落到了地上。仿佛剛才那個掙脫封印,大顯神威的,根本就不是它。

        陳游介指尖一彈,卷軸瞬間就已經(jīng)縮回卷好。他將卷軸握在手中,面色變幻不定。

        剛才一個恍惚就已經(jīng)無故落敗的天雪卻是按捺不住的勃然大怒。

        “明明我的實力更勝一籌!若不是這《混沌書》突然展開,分了我的心神……陳游介,你勝之不武!”天雪咬著牙掙扎,可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身上的繩索。

        “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你就沒想過,這關鍵時刻,《混沌書》幫的人是我,不正是說明,你壓根就不是天命所歸的《混沌書》擁有者?”

        “呃?”天雪頓時愣住。的確,剛才他與陳游介對陣,對方的任何微小的動作他都盡收眼底。陳游介絕沒有對《混沌書》卷軸做任何手腳,那卷軸真的就是自己掙脫了封印,主動飛卷開來,形成了結(jié)界的!

        難道……我真的不是天命所歸的《混沌書》擁有者?

        一念至此,天雪的面色頓時灰暗下去。

        如果是平日,看到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家伙瞬間就垂頭喪氣,陳游介會當這是不世出的美景,要好好的品兩口茶,揶揄兩句來把氣出足的。

        可是眼下,他卻實在沒有這份心情。

        “葉引,剛才是你做的吧?”陳游介不再理睬天雪,將視線投向了葉引。

        “啊?我沒有啊,我根本就沒有法力,老板你不是知道的嗎?”葉引愣住。

        “不對,你剛才明明有做。我聽到了,你說要結(jié)界?!毙⊙槐菊?jīng)的豎起了手指頭,就差沒有來一句說謊不是好孩子了。

        “啊。”葉引趕緊解釋:“我當時確實念了念,說如果我能布下結(jié)界的話……可是我什么都沒有做啊?!?/p>

        陳游介低頭看一眼手中的《混沌書》卷軸,笑著嘆氣:“混沌書是屬于你父親的,它天然的與你有著牽絆和感應。你那一瞬間強烈的希望,它感應到了。并且,按照你的希望,行動起來了?!?/p>

        “怎么會這樣?”葉引覺得自己都快要說不出話來了。

        樓東來卻比他更著急:“這樣,混沌書的封印就全解開了?葉引就算是繼承了混沌書了嗎?”

        “葉引與混沌書之間的感應解開了我設在木匣上的封印。至于混沌書上的封印……”陳游介對這個法器并不熟悉,一時間還真的無法判斷。

        “沒有完全解開?!碧煅瀽灥穆曇繇懫稹?/p>

        作為當年的天雪使者,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目睹葉法善用《混沌書》駕馭妖怪戰(zhàn)斗,對于這卷軸,他自然有著比其他人更深的了解。

        “何以見得?”陳游介雖然剛才還在與他作戰(zhàn)??墒菍τ谶@位縱情肆意的對手,他有著相當?shù)木匆?。他愿意聽聽他的說法。

        “《混沌書》卷軸是一個百妖繪卷,當初自愿追隨葉法善大人的妖怪都會自動在上面留下身影圖形。而剛才卷軸展開的時候,上面空無一物。所以我確定,《混沌書》上的封印并未完全解開。”天雪一說到葉法善,眉宇間就不自覺的升騰起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飛揚神采。

        “還好……沒有解開就好。”陳游介輕舒了一口氣。

        可是,葉引與《混沌書》之間原本只是隱約的聯(lián)系與感應,現(xiàn)在隨著《混沌書》出現(xiàn)在葉引身邊,而變得更加強烈和深入了。剛才《混沌書》會主動回應葉引的希望,就是證據(jù)。

        “葉引,你真的想好了嗎?不繼承《混沌書》也不去做什么眾妖之主?”

        葉引微微垂著頭,語聲卻是清晰沒有一絲猶疑:“我只想擁有平凡的人生就好。這平凡,是父親交付生命換來的祝福,我不會辜負?!?/p>

        少年清澈的目光中,沒有對力量不可遏制的欲望,只有守住本心做自己的堅持。歸根到底,強大的術法并不能讓人的心靈真正滿足。而葉引,卻已經(jīng)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再次聽到葉引肯定的回答后,陳游介禁不住在心中感嘆。葉引并不追求力量和強大,可是即使是這樣的他,依然是令人矚目的存在。

        聽到葉引的回答,天雪冷哼一聲:“既然如此,就干脆讓我成為《混沌書》的主人啊?!?/p>

        陳游介盯著天雪,心中沉吟。

        天雪是當初追隨葉法善的妖使,又對《混沌書》有著足夠的了解。由他來繼承《混沌書》的力量,其實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剛才的那一場戰(zhàn)斗,之所以相持不下。一方面是投鼠忌器,另外一方面,陳游介也的確沒有打算對他痛下殺手。

        天雪身上沒有那種肆意殺戮的妖怪身上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剛才的一番對戰(zhàn),更重要的理由其實只是打壓他的銳氣,讓他肯聽從安排,不至于將這個本來就已經(jīng)混亂的局面攪合得更加混亂。到最后反而被有心人收了漁人之利。

        “讓你成為《混沌書》的主人,這也不是不可以?!标愑谓閼?。

        這下,連天雪自己都瞪大了雙眸。剛才他出聲,其實不過是心中不忿,在他看來,陳游介如此大費周章的打敗他,不就是為了奪取到《混沌書》的所有權嗎?如今勝券在握,他怎么肯就此放手?

        望著天雪臉上難以掩飾的驚訝,陳游介輕笑一聲:“如果我說,我相信你能繼承葉法善的希望,你信嗎?”

        葉法善大人的希望……天雪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微笑有些似曾相識,當年的葉法善大人,也是這樣朝他微笑著……

        心,不自覺的刺痛起來。

        天雪別扭的扭過頭,原本清晰的聲音都變得含混起來:“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好了,就讓我成為《混沌書》的主人啊!”

        “可是,象《混沌書》這樣的靈物法器變更認主,必須完全的解開從前的封印,才可以做到?!标愑谓閷⑻骄康难凵裢断蛱煅骸澳阒涝趺醋鰡幔俊?/p>

        天雪茫然的搖搖頭。雖然他一直追隨葉法善,可是關于混沌書的封印,他所知并不太多。

        “你做不到解開封印嗎?”雖然很不情愿,可是天雪還是開口了:“我過來搶《混沌書》,其實也只是想先搶到手再說?!?/p>

        陳游介搖搖頭:“天才術者葉法善所設下的封印,如果那么好解開,《混沌書》也就不會至今還完好無損沒有被任何人驅(qū)使過了。”

        “就不能……強行解開封印嗎?”天雪頓了頓,輕哼一聲:“我記得,你也是被人稱為不世出的天才術者的啊。”

        聽到天雪這么不情不愿的贊美,陳游介露出個古怪的笑容:“強行解開封印的辦法不是沒有……”

        “那你就動作快一點啊。你不是說,不早點讓《混沌書》再次認主,容易橫生事端嗎?”天雪生平最不喜歡的,就是看到這些自詡風雅的家伙們在那里慢吞吞的瞻前顧后了。

        聽到天雪的催促,陳游介指尖流光閃過,朝著那卷起的卷軸探去。

        明明陳游介指尖的不過是一朵微小的火花,可是,轉(zhuǎn)瞬間,一道驚雷般的巨響已經(jīng)是震得所有人的耳朵嗡嗡作響!

        而這一切,正是剛才陳游介試圖強行解開封印,所引來的玄雷撞擊所致!

        剛才陳游介不過是試探性的注入了一點自己的力量,就引來了如此驚人的反擊之力??梢韵胂螅绻麆偛刨Q(mào)然行動,整個諦聽閣此時只怕已經(jīng)……

        陳游介不禁也有幾分后怕。

        見此情形,不用多說,天雪目光中的焦灼迅速褪去。

        “如果解開封印的方法不對,我想《混沌書》里的力量就會徹底潰散。而那些將自己的身影留在了《混沌書》中,與葉法善結(jié)成了契約的妖怪們,也會因此灰飛煙滅?!标愑谓榈脑捳Z中,透著沉重。這個封印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

        天雪皺眉:“那怎么辦?”

        “只能慢慢尋找解開封印的正確方法?!标愑谓槌烈鳌?/p>

        天雪沉聲:“你覺得,那些對《混沌書》虎視眈眈的妖怪們,會慢慢等待你找到解開封印的正確方法嗎?”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

        (5)

        “不管那么多了,就算是強行解開封印,我也要立刻得到《混沌書》!”天雪說著,已經(jīng)開始竭力掙扎陳游介下在他身上的束縛。

        陳游介原本可以立刻加深束縛,可是剛才天雪的話,卻讓他遲疑了起來。

        如果一直拖延……那么《混沌書》現(xiàn)世所引起的混亂,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難以控制。

        天雪昂起頭,他身上陳游介的束縛已經(jīng)越來越淡,他即將掙脫束縛!

        “我要得到《混沌書》,成為擁有跟葉法善大人一樣強大力量的眾妖之主!”天雪的雙眸中,翻騰著不容錯認的欲望!

        注視著這樣的他,陳游介的眉頭禁不住皺了起來。

        可是,此時此地,要尋找到一位比天雪更適合繼承葉法善《混沌書》的人選,更加是不可能的任務。

        經(jīng)過最后數(shù)息,天雪終于掙脫了最后一絲束縛,恢復了他高傲的姿態(tài),站立在屋子中央。

        “把《混沌書》給我吧?!碧煅┲酪宰约旱牧α空嬉c陳游介對抗未必能占據(jù)上風??墒?,眼前的形勢已經(jīng)沒有給陳游介更多的選項。他看得很清楚,他相信,陳游介也看得很清楚。

        陳游介手執(zhí)著《混沌書》的卷軸,目光卻投向了葉引。

        葉引深呼吸,終于走到了天雪的面前。

        天雪先是不自然的扭過頭,最后才終于對視上了葉引的雙眸。

        葉引望著天雪,有著和父親一模一樣外表的天雪。甚至,由于妖族長壽,就算是真正的父親在此,只怕也沒有這樣俊美無儔風華正茂的風采??墒牵@樣的天雪,卻有著跟父親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

        “你口口聲聲說要繼承我父親葉法善的《混沌書》卷軸。那我問你,在你心中,我父親到底意味著什么呢?”葉引的身高,還未到天雪的肩部,可是他的目光中卻沒有一絲退縮。天雪知道,葉引此時,正是以葉法善后嗣的身份,在對他提出考驗!

        “當然是力量!葉法善大人把混亂的妖界統(tǒng)一起來,掌控在他的麾下!”天雪的聲音中,立刻就染上了他自己也不曾覺察的激動。

        這個答案,無疑會是一個令少年為自己的父親驕傲的答案??墒?,葉引的神情,卻沒有天雪預期中的興奮與激動。

        他只是繼續(xù)靜悄悄的望著他,那幽深的雙眸,與當年的葉法善一無二致!

        他輕輕的問:“在你眼中,我父親所代表的,就只是這樣而已嗎?”

        葉引的聲音那么輕,輕得好像是夜晚的風不經(jīng)意的拂過樹梢??墒沁@聲音,卻猶如投入深潭的小小石子,蕩漾起了一圈圈回憶的漣漪。

        天雪想起來了,在失去葉法善大人的指引后,他所渡過的那么多驟然變長了的寒夜中,他在記憶中反復回憶的畫面。

        不是跟著葉法善平定妖界紛爭,戰(zhàn)功赫赫意氣風發(fā)的時刻。

        而是另外一些時刻。

        葉法善帶領著妖怪們,為今上送上了奇妙的表演。讓那個連自己的如畫江山都只能在畫卷中領略的帝王,感受到了來自異界的新鮮的風。

        那是前所未有的時刻!

        要知道,妖族從來都只會被皇城那金色的結(jié)界牢牢的阻擋在外,根本沒有機會靠近御前。

        不,不要說是御前,任何被光明和華彩籠罩的時刻,人們都不會愿意看到他們的出現(xiàn)。妖怪的存在,總是如同瘟疫一般,讓人們避之不及。

        可是,葉法善不同。他架起了一座橋,讓原本只能隱身于黑暗的妖怪們,第一次跨越了鄙視和偏見,來到了屬于大唐最華美的殿閣之中,彩燈之下!

        讓那些從來只敢隱藏于黑暗中畏縮的身影,也擁有了屬于自己的短暫的華章。

        那是猶如夢幻的浮橋。雖然只存在于瞬息之間,卻給每一個妖怪,都留下了永遠難以磨滅的璀璨印跡!

        那是妖怪們被黑暗籠罩的雙眸中,唯一關于光明的記憶!天子的喝彩,群臣的掌聲,還有為他們拋灑下的鮮花,賞賜下的酒液……

        陳游介仿佛是在回憶一本札記上的記錄:“據(jù)說葉法善曾經(jīng)為今上舉行過一個由妖怪來表演節(jié)目的宴會。雖然有幸能欣賞到那一夜盛況的人極少,可還是留下了關于那宴會精彩萬分,令人嘆為觀止的記錄……”

        “是嗎?”依然沉浸在回憶中的天雪喃喃?!斑€有人記得那場宴會嗎?”

        “我只是好奇一件事情?!标愑谓榈穆曇粢沧兊们八从械妮p盈,仿佛唯恐打碎了此時如同綺夢般剔透的回憶。

        天雪抬眸望著他。

        “驅(qū)使妖怪們?nèi)跞鈴娛尺_到目的并不困難??墒?,讓妖怪們按捺下本能的沖動,在人前表演,就是比簡單的爭斗屠戮要困難一百倍的事情。葉法善,是如何做到的呢?”

        是怎么做到的呢?

        天雪記得,葉法善,那個男人笑瞇瞇的在妖怪間游走。他跟它們說話,彼此漸漸了解……直到有一天,他說:“我想要舉行一個表演,讓今上也看到妖族的風采!我想給妖族一片可以在陽光下自由生存的世界!我想要一個,人類和妖族可以和平共存的世界!”

        “人類和妖族和平共存的世界……”這是從未有人曾奢望過的夢境。如果是其他人說出,是會遭到妖族們排山倒海的嘲笑的??墒牵f出這句話的是葉法善,大家就都相信了。

        每個人都竭盡所能的,在御前拿出了自己的表演。

        那一夜的星光……燦爛無比。

        葉法善做的,從來就不是用力量來壓制,而是引導。象朋友,象知己。妖怪們才會那么信任他,把自己變成他的力量。將自己的身影,留在了《混沌書》上。

        而自己,作為與他距離最近的妖使,渡過了一段充滿了快樂的歲月。跟那段歲月相比,天雪甚至不知道在沒有與葉法善相遇的那些年,他是怎么過過來的。而在失去了葉法善的這些日子,他又是怎么熬過來的……

        也許,自己想得到的,從來就不是《混沌書》。他想要取回的,只是那一段跟那個人一起共度的,散落著碎金般華光的歲月啊!

        天雪昂著頭,可是淚水卻不受控制的滴落下來。

        那個與葉法善一起做的夢,已經(jīng)破碎了。人類與妖族和平共處的時光沒有到來。

        可是我還是有想做的事情,我想要守護《混沌書》,我不想讓《混沌書》里妖怪們的力量被邪惡利用。即使無法做到葉法善的程度,我也希望,用我的力量,來引導妖族走下去。

        “溝通和理解,這才是葉法善大人最大的力量?!碧煅┞牭阶约赫f。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掌心傳來的溫暖,燙得他覺得自己幾乎要被灼傷!那只手,慢慢的在他的胳膊上撫過,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其實我也……一直都……思念著父親……”

        天雪緩緩的低下頭,他看到了少年帶著淚的臉龐,他還看到了那從少年的衣襟中鉆出來,還帶著警惕之色的小龍。

        幾乎用不著解釋,他就已經(jīng)能徹底明白這條龍與少年的關系。

        就象是葉法善跟自己一樣,這個孩子也……

        雖然,逝去的時光永遠不會再回頭??墒?,自己的愿望,似乎被上天用另外一種方式實現(xiàn)了……

        “我決定了,代替父親,把《混沌書》送給你?!比~引的聲音,如此清晰。

        而天雪,在那一瞬間,低下了他高傲的頭。

        (6)

        《混沌書》的歸屬已經(jīng)決定了,可是解開《混沌書》封印的辦法,到底應該怎么做呢?

        陳游介從未如此煩惱。

        看到他久久思索不出結(jié)果,小妖和樓東來這兩個原本就聒噪的家伙再也憋不住了,終于就自顧自的討論了起來。

        “既然《混沌書》已經(jīng)失落了十年,你說十年間那個得到了《混沌書》的人是不是已經(jīng)把可能的方法都已經(jīng)試過一遍了?”樓東來摸著下巴,要知道,他爹可是京城府尹,一般的案件什么的,可都瞞不過他的一雙慧眼!

        小妖點點頭:“是??!十年??!就算每天試一種也試過了幾千種方法了……封印術有那么多種方法可以選嗎?”

        樓東來可沒忘記混沌書是怎么來到諦聽閣的?!安贿^那個拿《混沌書》的女妖自稱是葉引的母親,說不定她從未試過解開封印,只是等葉引到了十六歲就將《混沌書》交付與他來繼承呢?”

        “你怎么能肯定這個東西一開始就在那個女妖手里呢?說不定她也是從別人手里奪來到啊?!毙⊙止尽?/p>

        陳游介原本并不想被他們這些有的沒的議論擾了心神。不過此時聽到他們的話,卻不覺心中一動。

        “如果一個封印,十年間都不曾被打開。那只說明一件事情……”??? “打開封印需要特定的條件?!碧煅┎焕⑹窃?jīng)追隨過葉法善的天雪使者,頭腦明晰。

        他的個性冷傲,原本是最不容易激動的,可是那種迫近而來的危機,卻已經(jīng)逼得他不得不著急起來。

        “當年,你和葉法善,總是一起行動的嗎?”陳游介突然問了個看似毫無關聯(lián)的問題。

        不過,對于這樣的問題,天雪并不討厭。他點點頭:“是的,我一直追隨在葉法善大人身邊,每次都是?!?/p>

        “每次都是……葉法善……天雪……”陳游介低頭沉思。

        突然,他驟然抬起頭:“葉引、小八,你們過來!”

        葉引倒也罷了,小八還真的是愣了愣神。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混沌書上的封印,是兩重。解開封印的關鍵,除了繼承葉法善血脈的葉引的血之外,應該還有……小八的血!”

        “呃?!”

        “因為,小八和葉引,就象當年的你與葉法善一樣,一直在一起,并肩作戰(zhàn)?;煦鐣菍θ~法善來說有著非凡意義的法器,他當然會想到,用平時最熟悉的方式來封印。雙重封印,并肩作戰(zhàn)?!?/p>

        在陳游介說出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天雪看似毫無變化的面龐上,控制不住的掠過了一絲傷感。

        他迅速的按捺下那些涌上心頭莫名的酸澀。

        “既然想到了,就快開始嘗試吧!我來為你護法!”

        “好!”

        之前被天雪撕裂的雷火結(jié)界被再度張起。

        陳游介在地面上熟練的勾勒出雙重解封的陣法軌跡,再將《混沌書》卷軸鄭重的安放在陣法中央。

        依然嚴絲合縫的卷起的卷軸,仿佛是在默默的等待著什么。只有那卷軸絆絡上已經(jīng)褪色的結(jié)扣,卻不動聲色的昭示著時間的流逝。

        相比其他人的激動和忐忑,天雪反而有一種置身事外的寧靜。

        他的目光默默的在所有人的面龐上一一掃過。

        正當陳游介以為他會就此沉默到底的時候,卻聽到他說:“天雪,拜托大家了。”

        這已經(jīng)是生性驕傲的天雪,能做出來的最大的委婉姿態(tài)。

        仿佛是從這一聲拜托里,聽到了戰(zhàn)斗開始的號角,陳游介的動作,驟然開始!

        葉引和小八都按照陳游介的要求,一個舒展著手掌,一個伸平了龍爪。

        此時陳游介的一聲敕令,他們只覺得手心仿佛被針扎了一般,狠狠的一痛。緊接著,兩顆赤紅的血珠就已經(jīng)在陳游介指尖引導下,朝著那雙重解封陣法掠去!

        那兩滴血珠在落入陣法間之后,并未停住,而是急速向前滾去。隨著血珠流動奔涌的軌跡,原本黯淡的陣法一寸寸的變得明亮起來!

        金黃色的光華籠罩在每個人的臉上,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每個人,都在期待著那個時刻的來臨!

        瞬息之間,陣法完成了!

        在沒有風的陣法中央,“嘩啦”一聲,原本靜止的卷軸突然騰空而起!

        長長的卷軸如同是破殼而出的飛龍,霎時間就卷起了狂風,扶搖直上!

        葉引只覺得自己的耳邊正掠過數(shù)不清的聲音!

        仿佛是鳥雀的鳴叫,又仿佛是猛獸的嘶吼!他聽不出來這些叫聲到底屬于哪一種動物,可是他卻從這紛至沓來的聲音中,聽到了同一種情緒——喜悅!

        整整沉睡了十年,終于被再度啟封的《混沌書》的喜悅之情,此時正清清楚楚的流淌到他的心里!

        漸漸的,那歡呼聲變得清晰起來,他聽到了,他們在呼喚的那個名字——“葉法善!”

        即使,父親已經(jīng)故去多年。即使,明家的榮耀已經(jīng)湮滅??墒窃谶@些妖怪們的心中,那個人依然存在……

        天雪也在仰望著在半空中猶如飛龍般矯夭而上的卷軸。

        葉引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他只知道,他聽到的,感受到的,一定比自己更多,更復雜。

        混沌書,解封了。陳游介的方法,完全正確。

        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天雪再度對《混沌書》滴血認主,完成主人的變更,一切,就完美結(jié)束了。

        天雪伸出手去,只要得到《混沌書》……

        “住手!”一道白色的光華驟然撞擊而來!

        不光突破了陳游介所設下的雷火結(jié)界,居然就這樣直直的撞擊在了天雪的身上,生生撞得他退開了半步。原本以為手到擒來的《混沌書》也瞬間落空!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身影上。

        是那日將《混沌書》送來,自稱是葉引之母的女妖!

        此時的她,潔白的衣袍上染著一片片的血跡,猶如鮮紅的牡丹盛開。顯然,她所遭受到的雷火的襲擊并不輕,可是她卻不顧一切的沖了過來。

        見此情景,陳游介當機立斷,立刻將葉引回護在身后。

        而在這瞬息之間,天雪和那突然沖入的女子,卻各自攬住了《混沌書》卷軸的一端,頓成對壘之勢!

        “葉引,你才是《混沌書》的繼承人!我特地把《混沌書》卷軸保存到現(xiàn)在,就是希望你能將你父親的榮光傳承下去。而不是落入奸人之手??!”女妖雙眸含淚,聲音都呼喊得有一絲沙啞。

        此時,葉引這才第一次看清了她的容貌。這身著白衣的纖弱女子,秋水般的雙眸中蕩漾的是盈盈欲滴的淚水,可即使如此,她緊緊抿住的雙唇,依然透出了妖族特有的強勢。這……真的是母親嗎?葉引的心中,有壓抑不住的激動。

        “木蘭姬!”一看到這個女子,天雪控制不住的怒吼。

        “不要相信這個女人,她就是當初害死你父親的罪魁禍首!”只要一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天雪就覺得無法再保持平靜。

        木蘭姬聽到天雪的指責,急忙搖搖頭,滿面哀色的低語:“我只是按照你父親的指示做了而已,是他叫我招來妖怪,將他吞噬的……我真的不想的……”

        “如果不是你散布消息,說吞噬了主人的血肉就能妖力大升,主人怎么會……”天雪說著,清冷的雙眸中已經(jīng)燃燒起了赤色的火焰!

        木蘭姬竭力搖著頭:“這些你都只是聽其他人說的吧。那天晚上,你根本就不在主人身邊。”

        天雪的牙齒咬出了聲:“是!可是那么多妖怪的見證,早已經(jīng)不由你再抵賴!”

        木蘭姬的頭慢慢垂下來:“我一直在懊悔,無論那時候主人怎么命令我,我都不該遵從他的命令的??墒恰也还庖駨乃拿?,還要守護著《混沌書》直到葉引長大成人,將《混沌書》交給他。”

        說著,她抬起頭,帶淚的臉龐中有倔強的堅持:“《混沌書》是葉引的,我絕不會讓它落到你這種野心之徒手里!”

        “我才不是你所說的什么野心之徒!”天雪的神色一絲不變。

        木蘭姬嗚咽的聲音中,驟然透出一抹不經(jīng)意的犀利:“那……你帶著主人的殘骨來到這里干什么?”

        天雪驟然一驚,而他腰畔的一個荷包卻驟然在木蘭姬的指認中,散發(fā)出幽幽的光華。

        “難道你不是想要一次性吞噬掉混沌書里所有妖怪的力量,又唯恐他們不被你這個外表與葉法善主人一模一樣的家伙蒙蔽,還特地將他的殘骨帶在身邊,來混淆視聽的嗎?”

        聽到這話,在場的眾人都是悚然一驚。

        那些從混沌書中被召喚而來的妖怪,在看到記憶中的身影,嗅到熟悉的氣息,的確是容易放下心防,然后就成為了天雪口中的饗宴!

        雖然從天雪出現(xiàn)開始,眾人也曾多次懷疑過他,可是到現(xiàn)在,總算是建立起了初步的信任。所以陳游介才會在解開封印最關鍵的時候要他從旁護法,任由葉引將《餛飩書》托付與他。可是現(xiàn)在,難道大家都錯了?

        可是要說沒有錯……那他如此隨身帶著葉法善的殘骨的行動,卻又是為了什么???? 天雪感覺到周圍帶著質(zhì)疑的目光,他想解釋,可是卻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漸漸染上了越來越深的疑竇。

        這樣做,的確有他的理由,可是他的理由卻絕不是如同木蘭姬所說的那樣!

        說什么為了妖界的正義,人妖共處的美好前景……其實他所真正想做的只有一件是,就是追隨著那個人。所有的正義與理由,都只是因為那個人而已。可是那一天,那個人沒有了,他的世界,從此崩潰。

        天雪咬了咬唇,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

        他的手中放出力量,轉(zhuǎn)眼,《混沌書》已經(jīng)被扯得筆直!

        天雪的力量,顯然凌駕于木蘭姬之上,木蘭姬一面張皇的勉力扯住手中《混沌書》的這一端,一面望向葉引。

        “葉……”她的眉宇間哀哀欲絕,竟透出一股母子連心的痛楚。

        雖然她并不曾開口,可是那神情間卻透出難以名狀的哀絕,母親為了你身處險境,你真的就可以如此淡漠的置身事外?

        葉引雖然在陳游介的環(huán)護之中,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幕,他盡收眼底。

        “我知道我這么多年不曾盡過半點為人母的責任,你自然是心中怨恨我的??墒恰闱f不可以就這樣把《混沌書》拱手讓人啊。”木蘭姬的聲音越來越低啞,顯然她的力量早已經(jīng)不足以維持她繼續(xù)與天雪抗衡。

        可是她卻如此執(zhí)拗的不肯放手。

        “這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最重要的東西……”木蘭姬的身軀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你可以不相信我,你怎么可以不相信他呢……我把他留下的東西千辛萬苦的送到你手里……難道你還看不清楚嗎?”木蘭姬說著說著,她的勁氣已衰。

        覺察到她再也無力為繼的天雪立刻抓住了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機,手底的力量驟然放出!

        剛才還勢均力敵的兩人瞬間就分出了勝負,只見木蘭姬慘叫一聲,纖弱的身形頓時就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拋了開去。

        即使如此,她的目光也不曾從葉引的身上離開分毫。

        從她微微翳合的唇間,葉引清晰的看出了她喉間早已經(jīng)說不出聲來的話語:“對不起……”

        葉引終于再也按捺不住了,朝著她墜落的方向就奔了過去!

        陳游介沒有料到他居然會被那女妖觸動,一時心中大驚!

        要知道他明明目睹這天雪與木蘭姬對抗的局面,卻兩不相幫,就是因為覺得其中另有端倪。他只想先護住葉引就好??墒菂s沒有想到,他防的是這二人中有人突然襲擊葉引,卻沒有想到葉引會自己沖破他的保護圈,就這樣奔入了危機當中!

        葉引迫不及待的將木蘭姬傾倒的身軀扶住,那柔弱的身軀仿佛是破碎的月光再也收攏不起來。葉引只覺得自己的臂彎里似乎什么也沒有挽住,輕得讓他難以想象。

        可是,這無物的輕盈,瞬間卻又變作了滅頂般的沉重!

        那一雙剛才還柔弱無骨的手,瞬間就扼住了他的咽喉!

        剛才還哀哀欲絕的雙眸,此時目光中已經(jīng)迸射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

        “葉引已經(jīng)在我手里,天雪,你還是棋差一著,把《混沌書》乖乖拱手讓給我吧!”

        此時的木蘭姬,不再是片刻前悲哀無力的模樣,扼住了葉引咽喉的她,顯然確信自己勝券在握,眉宇間俱是飛揚的神采。

        天雪朝陳游介怒吼:“你怎么沒有好好護住他!”

        陳游介被他吼得一噎:“要不是你對我們多有隱瞞,我也不至于一下無法判斷?!?/p>

        天雪知道陳游介所指的,是他隨身所帶的葉法善的殘骨的事情。

        聽到他們的對話,木蘭姬詭笑一聲:“難道陳老板還想幫著這位天雪使者嗎?如果我告訴你,他得到《混沌書》的目的,是為了替葉法善重塑身軀,你又當如何?”

        陳游介一驚,復活之術,從未有人能做到??墒?,如果集合了《混沌書》上百妖之力,加上葉引之血,集合葉法善的殘骨,也許這一切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

        雖然,最后造出來的,到底是葉法善,還是僅僅有著葉法善外表的妖物,就尚未可知了。無論如何,這都是個瘋狂的計劃!而從天雪隨身攜帶殘骨來到這里奪取《混沌書》的舉動,木蘭姬所說,卻并非是空穴來風!

        一瞬間,陳游介望向天雪的眼神,頓時不同。

        天雪頓時急了,他宛如高山冰雪般的氣息瞬間就蕩然無存:“我的確是有過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可是我已經(jīng)放棄了這個計劃!當我聽到葉引少主的那番話后,我確信,當年主人的犧牲是有價值的,他沒有做錯任何事情?,F(xiàn)在的我,只想繼承他的遺志,繼續(xù)守護妖界的次序!”

        陳游介默默的盯著他,仿佛是要從他的話語中,洞悉入全部的真相。

        他只說了三個字——“你放手!”

        此時,混沌書的卷軸還在天雪的掌心中被牢牢掌控。

        對于天雪來說,這是他無論如何也要得到的法器,也是葉法善主人留下的最重要的榮耀的見證??墒乾F(xiàn)在,陳游介卻對他說:你放手!

        天雪的手心,幾乎都要掐出血來,這對于他來說,是難以想象的艱難抉擇。

        葉引只覺得那遏在自己脖頸的那只手,冰冷無比,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片刻前還口口聲聲號稱是自己的母親,為了他而奪回《混沌書》勉力一戰(zhàn)的女妖,居然不過是將他的情感都列入了自己算計的一環(huán)。

        木蘭姬果然是好盤算。

        她故意將混沌書送到諦聽閣,然后再將消息散布出去,引誘天雪過來奪取。她居然算準了為了能順利解開葉引和混沌書之間的聯(lián)系,陳游介一定會設法解開封印。當她覺察到封印解開之時,這才出面搶奪。又故意偽做葉引之母,混淆了所有人的判斷,逼迫得天雪不得不放棄已經(jīng)到手即將認主的混沌書!

        都是我的錯!如果那時候我不是那么著急,就不會落入她的算計中了!明明陳老板都那么認真的保護我了……葉引心中一痛,糾結(jié)萬分!

        天雪盯著木蘭姬。他想救葉引,可是混沌書……他從未想過要放棄!

        木蘭姬并不著急。因為,她已經(jīng)看出來了,陳游介比她更著急。說服天雪這樣的事情,就讓那個更著急的人去做就好!

        “如果是當年的葉法善,遇到這樣的情形,你認為他會如何選擇?”陳游介字字清晰,直指人心!

        他會放手,無論《混沌書》是多么珍貴無匹的法器,如果是為了救他唯一的孩子,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手。

        天雪,慢慢的,松開了手。

        木蘭姬的臉上立刻飛揚起驕傲的笑容!她的手掌一揮,那一卷飄搖的長卷《混沌書》就已經(jīng)落入了她的手心!

        突然,木蘭姬發(fā)出了一聲突兀的痛叫聲!

        葉引一個閃身,就已經(jīng)脫離的她的桎梏!

        是小八,從葉引開始被木蘭姬鉗制的那一刻開始,小八就一直等待著出手的機會。終于,讓它等到了!在天雪手中的混沌書放手,木蘭姬即將得手的剎那,她不由自主的將全副精神都放到了《混沌書》上。而小八,抓住了那瞬息間的空擋,給了木蘭姬狠狠的一口!

        木蘭姬吃痛松手,葉引瞬間脫身!

        而木蘭姬,則捂著手上被小八咬出的傷痕,將《混沌書》抱在懷中,目光中的怨毒再也沒有絲毫掩飾。

        在她看來,雖然葉引逃生而去,可是《混沌書》已經(jīng)到手。原本是否再繼續(xù)控制葉引的生死本來就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何妨此時放他一條生路?反正,最重要的勝利果實,已經(jīng)屬于自己了!

        “木蘭姬好盤算,真的是讓在下嘆為觀止。”陳游介瞬間就恢復了他從容的風度,居然對著她,擺出了他接待王宮貴女的態(tài)度。

        “哼……”木蘭姬得意的輕哼一聲。

        陳游介的話卻依然還在繼續(xù):“雖然很想恭賀木蘭姬你得到《混沌書》,可是這如此燙手的寶貝,只怕你拿到手里,也會不得安寧吧?”

        要知道法力非凡的妖怪不知凡幾,這木蘭姬雖然心思百變,可要說起實力,妖界能與她匹敵的,恐怕并不在少數(shù)。陳游介這話,正是在震懾她。

        “只怕,你拿著這《混沌書》還不曾走出我的諦聽閣,就會受到妖怪們層出不窮的搶奪?!标愑谓閭?cè)頭似乎在思索:“對了,我記得混沌書還得滴血認主重新舉行一番儀式才能為你所用。只怕就算木蘭姬你多方籌謀,這一時之間,也還是做不到的吧?”

        天雪聽著陳游介的話,嘴角不禁一抹冷笑。

        陳游介說得沒錯,就算木蘭姬詭計多端得到了《混沌書》,如果她不能及時滴血認主變更《混沌書》的所有權,也是白忙一場??墒谴藭r此地,陳游介哪里會容她在這里做那滴血認主的儀式?

        只怕沒有伺機偷襲都是好的了。

        如果她不做滴血認主就這樣施施然離開諦聽閣,那么諦聽閣外等著她的就會是一場爭奪《混沌書》的惡戰(zhàn)。以她的實力,實在是很難勝出。

        木蘭姬聽完陳游介這一番說辭,如同嬌花般的面龐一絲不變,她唇角的那抹笑容反而蕩漾得更加鮮艷了。

        只見她輕輕的一揮衣袖,那從容旋轉(zhuǎn)的姿態(tài)猶如一朵木蘭花正在枝頭綻放,盈盈舒展,風儀萬千。

        “為什么你們都會覺得,我會對這混沌書滴血認主,變更主人呢?”她的聲音清越動人,猶如珠玉琳瑯。

        天雪冷哼:“要不你還能做什么?繼續(xù)將它抱在懷里藏十年?”

        木蘭姬幽幽的長嘆一聲:“十年……我為了能解開這混沌書上的封印,十年間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墒嵌紵o法奏效。還好,我終于想到,如果我是葉法善那個笨蛋,會怎么做。所以才冒險設計了這一局。”

        “還好,一切都如我所料,真是完美至極。”木蘭姬的口吻,如同是舞臺上的舞姬在完成了自己最得意的舞蹈后,志得意滿的微嘆著,做出了謝幕的姿態(tài)。

        “只可惜,我的想法,你們這些庸碌之輩,自然是永遠無法揣測的?!?/p>

        木蘭姬眼波流轉(zhuǎn),她掌心間的《混沌書》卻被她捏得越來越緊,那一股她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恨意,早已經(jīng)隨著她的動作,昭然若揭。

        “我的目的是——毀掉《混沌書》!”

        天雪頓時大吃一驚:“毀掉《混沌書》?!”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嗎?如果你毀掉《混沌書》……”天雪的聲音都因為焦急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木蘭姬卻是不緊不慢的接了上去:“如果我毀掉《混沌書》,那么在《混沌書》繪卷里留下了身影的妖怪們就都會隨著《混沌書》的崩潰,灰飛煙滅!”

        (7)

        “雖然重新滴血認主,完成變更的儀式是很復雜,可是,如果我只是要毀掉這已經(jīng)解開了封印的《混沌書》,就真的是易如反掌了?!蹦咎m姬的視線,遙遙的投向遠方。

        “為了這個時刻,我已經(jīng)等了整整十年……籌謀了這么久,終于到了可以品嘗勝利果實的日子,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天雪好一會才從木蘭姬這沖擊性的計劃中回過神來。

        “你說什么……你也是妖怪,為什么要如此禍害同族?”天雪的喉間,壓抑著如同怒濤般洶涌的不安,都已經(jīng)到了如此境地,他居然都不知道該怎么做!

        木蘭姬那嬌美的姿態(tài)驟然一凝,她如同木蘭花一般精致的容顏上,一點點彌漫起來的,是不容錯認的恨意。

        “象你這樣當時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角色他都肯收在身邊,為什么我……他居然就那樣殘忍的一次次拒絕了我?!”??? 話說到這里,就算是對當年的往事一無所知的葉引也明白了——木蘭姬想追隨葉法善,卻被斷然拒絕了。而這干脆的拒絕,卻種下了怨恨的種子,終于在幾十年后的今天,徹底爆發(fā)!

        天雪聽到木蘭姬的質(zhì)問,當年此事發(fā)生的時候,他靈智初開,對于其中的緣由并不了解。可是,這并不妨礙他的犀利口角。

        “你這樣不入流的妖女,葉法善主人看不上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天雪冷哼。

        木蘭姬頓時如同被踩到了痛腳的貓咪,臉色陡然大變。

        “你說什么呢?!那是他有眼無珠!沒有識人之明!”

        “我看葉法善主人相當有識人之明,他知道你心思詭秘,不足以信任,才拒絕了你。他若看到你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一定會更加確信自己當初的判斷一點都沒有錯?!敝灰婕暗饺~法善,天雪的詞鋒總是分外銳利。

        木蘭姬的牙齒,控制不住的咬住了唇。她想反駁,可是卻又無從反駁!

        那幾十年來,在腦海中從未褪色的一幕幕,又仿佛在眼前重現(xiàn)。

        葉法善對于追隨他的妖怪們都有著嚴格的篩選。每個妖怪都以被他選中為榮。追隨在那個人身邊,就能走到明亮的陽光下去吧?這是每個妖怪本能的憧憬。

        當年的她也是如此,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那件白色的衣裙,一頭沖到了葉法善的面前。

        直到現(xiàn)在,木蘭姬都清晰的記得那個日子。

        那個沐浴在夕陽中的身影是那么修長瀟灑俊美無儔,帶著柔和的微笑,望著她。

        讓她的臉,都控制不住的羞紅起來。

        “我想要追隨你,葉大人!”年少的木蘭姬覺得,這句話,就已經(jīng)幾乎用完了自己全部的勇氣!

        可是,那個夕陽中的人凝望著她,在長久的凝望中,她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在這樣

        的凝望中停滯下來。??? 她仿佛真的變成了一朵木蘭花,在沐浴著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一次目光的洗禮。

        在長久的猶疑后,葉法善緩慢,卻又堅定的,搖了搖頭。

        木蘭姬的全身都要僵硬起來,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為……什么?”

        葉法善皺起了眉,似乎遇到了非常難以回答的問題。

        木蘭姬終于回過神來,她急促的叫起來:“我的法力的確不夠高,可是我修煉很勤奮的!我還會很多事情,我可以幫你做飯,幫你打掃屋子,清理庭院。我肯定比那些毛手毛腳的小妖精們做得好的。葉大人,你留下我好不好!”

        那時候的葉法善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仿佛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柔和,卻又不容置疑的搖了搖頭:“你有屬于你自己的命運。這樣的命運,我沒有資格參與。”

        然后,木蘭姬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了暮色中。

        年少的木蘭姬在黑暗的曠野中呆立了好久,好久。

        不知道是太陽第幾次升起的時候,她咬著唇,發(fā)誓,總有一天,她要讓葉法善為這個決定后悔!

        所以,當她得知葉法善為了延續(xù)自己獨子的性命而決定以自己的生命獻上血祭的時候,她散布消息,引來了大批邪惡的妖怪來分食他的血肉。

        不過,在那最后的時刻,她以一己之力,攔在了所有那些妖怪的前面。望著那個容顏依舊的男人,她再次提問:“你愿意讓我追隨你嗎?只要你說愿意,把我留在你身邊,我就可以讓你活下去?!?/p>

        她以為,到了這樣的生死關頭,在所有人都無法幫助到他的時候,他總該會屈服了吧。畢竟,此時此地,他的身邊只有她!

        那時候,葉法善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搖了搖頭,然后,閉上了眼睛。

        被木蘭姬勉力維持的結(jié)界在那一瞬間破碎了,那些嗜血的妖怪們席卷而來。木蘭姬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他,就這樣成為了妖怪們的饗宴。

        直到最后的最后,他的決定,依然沒有絲毫改變。

        木蘭姬覺得自己似乎是報了仇,可是……為什么她卻找不到一絲快樂呢???? 即使,葉法善隕落了,他最重要的法器也落入她的手中。心里的空虛,還是一樣不曾有任何的改變。她依然如同當初被拒絕的少女木蘭姬一般,在無人的曠野間,茫然無措。

        甚至,葉法善還在這個世界的時候,她還可以恨他?,F(xiàn)在,他消失了,她所有的愛恨都頓時失去了方向。

        原本,木蘭姬以為自己終究會漸漸忘卻這段怨念。可是,她看到了葉引。她一眼就能認出那孩子有著妖族的血統(tǒng),雖然當年葉法善的血祭使得這過于濃厚的血統(tǒng)被封印了起來。

        可是,她不會錯認。

        為什么,誰都可以,只有我不可以呢?!

        那其實從未熄滅過的怨恨的暗火,又再次升騰!

        要毀了《混沌書》!把那些幸運的,與葉法善結(jié)下了契約的妖怪們都統(tǒng)統(tǒng)消滅!還有天雪,妖使天雪,也絕不放過他!

        她一步步的實行著自己的計劃,每一步都與她的預想一般完美的進行著。

        木蘭姬的眼眸再次抬起,她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沉浸在那些慘烈的回憶中了!她要親手將一切結(jié)束!

        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毀掉《混沌書》!

        (8)

        木蘭姬的手掌間,暗金色的流火在飛轉(zhuǎn)集結(jié)?!痘煦鐣芬呀?jīng)在散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嘶叫聲!這是在《混沌書》繪卷中留下了影像的妖怪們本能的感覺到了危機的哀鳴!

        天雪目光一凝,已經(jīng)沖了上去!

        與此同時,從開始就一直與樓東來一起,被亂斗的罡風卷得遠遠的小妖,居然也沖了過去!

        “我要去幫天雪大人!”

        你這種不入流的小妖怪能干什么?。?!

        樓東來使勁想要抓住他,可是天雪和木蘭姬激斗的罡風瞬間就已經(jīng)將他卷得高高飛起!

        完全無法控制住身形的他“啪”的一聲,頭部重重的撞在了墻壁上。瞬間就暈了過去!

        葉引頓時大急,陳游介知道他的心思。立刻護住他,來到樓東來身邊。

        還好,剛才的撞擊聲聽著雖然很響,可也許是樓東來天賦異稟,他只是額頭略腫起來了幾分,頭并沒有破裂,連血都沒有流。

        看到好友無恙,葉引禁不住心中慶幸不已。

        可是轉(zhuǎn)頭望去,天雪與木蘭姬的對戰(zhàn)形勢,卻當真是不容樂觀!

        天雪的實力與木蘭姬原本在伯仲之間??墒谴藭r天雪投鼠忌器,唯恐自己一個不小心,他施放出來的招數(shù)被木蘭姬以《混沌書》來抵擋,那他就真的是在助紂為虐了!

        高手過招,原本差異高下就只在毫厘之間。

        他心中有了這樣的顧忌,自然是每每無法一擊即中。幾個回合下來,反倒是徒耗去不少法力。

        陳游介想要加入戰(zhàn)圈去幫他,可是又唯恐令葉引再度陷入危機中。

        正在矛盾間,只聽“啊……”的一聲,樓東來居然已經(jīng)悠悠醒轉(zhuǎn)。

        看到他醒過來,葉引急忙探問:“東子你怎么樣了?感覺還好嗎?”

        樓東來瞇了瞇眼,揉揉自己的額頭,扯出一個渾不吝的笑容:“小爺可不是面捏的,皮實著呢。”

        明明是緊張萬分的時刻,聽到他這若無其事的話,葉引就禁不住一陣輕松。

        樓東來的注意力,很快就從自己額頭的傷,挪到了眼前的戰(zhàn)局上。

        只見他皺了皺眉,突然有點迷惑的說:“我怎么覺得,我看到的不是兩個人在對戰(zhàn),而是……天鵝在和……鳳凰對戰(zhàn)?”

        “?。?!”天雪的原身是天鵝,這是陳游介一開始就看出來了的??墒?,那木蘭姬的原身明明就是形容丑陋羽色雜駁的禽族。怎么就是鳳凰了?

        還有,樓東來怎么就突然有了這樣的眼力,能看出來妖怪們的原身了?

        “別開玩笑了,你見過這么丑的鳳凰嗎?!”如果不是此時正是危急時刻,陳游介真的不介意用扇子狠狠敲敲這個沒睡醒的大少爺?shù)哪X門。

        “我就是見過!”樓東來也急了。

        “你什么時候見過??!”

        陳游介反問。

        聽到陳游介這么一問,樓東來捧起了腦門,絞盡腦汁的回憶著:“我就是記得……在一片很荒蕪的平原上,我看到這種鳥在飛舞,人們叫它鳳?!?/p>

        聽到他這不著調(diào)的話,陳游介只覺得后槽牙更癢癢了。誰不知道這樓東來大少爺從出生起就生活在長安啊。什么荒蕪的平原,他壓根就沒見過吧!

        正當陳游介打算挽起袖子,不再計較時機和場合,給這小子一拳的時候。葉引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

        “顓頊……樓東來的頭腦中,有著顓頊大帝的靈體碎片?!比~引竭力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有條理:“也許,樓東來此時的記憶,是……屬于顓頊大帝的?!?/p>

        “顓頊大帝曾見過的鳳?!”陳游介沉吟著,一個幾乎難以置信的答案瞬間如同閃電般,照亮了他的頭腦!

        “住手!木蘭姬!”陳游介的聲音,瞬間就壓倒了一切的罡風。

        天雪和木蘭姬的身形一震,都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陳游介。

        “我想,我知道了,葉法善堅決不肯讓你追隨他,將你收入《混沌書》的理由。”

        陳游介的身形挺立在肆虐的罡風中,不動如山。

        木蘭姬咬了咬唇:“現(xiàn)在說這些,你覺得還有意義嗎?”

        陳游介不徐不疾:“有沒有意義,你聽了才知道?!?/p>

        雖然面色依然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靜,可是木蘭姬的動作,卻到底緩了下來,終于慢慢的停住了。

        “葉法善不肯讓你追隨他,并且堅決不將你收入《混沌書》的理由是——你并不是妖?!?/p>

        陳游介的話音未落,木蘭姬就嚷了起來:“你說什么?!我難道連自己是不是妖都不知道嗎?”

        “你是鳳,九鳳一族的鳳。在顓頊大帝的時代開始,就生活在大荒之地的鳳?!标愑谓榈脑?,字字清晰,卻聽得木蘭姬不知所措。

        “如果,因為我的自私,而讓你墮入妖道,那才是真正的可惜。我不與你結(jié)成契約的理由是,我不能束縛你!你本來就不是黑暗中瑟縮的妖族,你是九天上翱翔的鳳凰!”陳游介輕輕的喟嘆著:“我想,這就是葉法善本來想對你說的話吧?!?/p>

        “什……么?!”木蘭姬的身軀搖搖欲墜,就連手中的《混沌書》落地的聲音都不曾讓她回過神來。

        陳游介的目光深邃,又帶著無奈的悲憫:“因為,一旦結(jié)成了那種契約,你就不再是鳳了。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是鳳!”木蘭姬一個勁的搖著頭。

        回答她的,是樓東來:“我沒有記錯的……我……不,顓頊大帝即位的時候,九鳳還曾去飛舞道賀。我還記得……當初的你在云霓中飛舞而來,那是世上從未有過的美麗景象……”

        “為什么,他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木蘭姬只覺得全身的力量都在迅速的流逝著,那些支撐她走到這一步的力量,突然全都四分五裂,消失殆盡。她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個支持自己繼續(xù)站立的理由。

        “神獸之名,必須由自己體悟。旁人再怎么提點也是無用的?!比~引想起了魍魎宴里的小當康,不也是這樣嗎?

        木蘭姬的身軀,從這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變過。那種從來沒有意識到的巨大的情緒,在那一瞬間就已經(jīng)將她徹底淹沒。而她,連動彈一下最小的指頭的力量,都沒有。

        他原來是那樣的期許著她的嗎?

        所以才為她想得那樣的遠,即使會讓當年的她氣憤,會令自己背負綿延不絕的怨恨。

        他還是做了對她來說最好的選擇。

        木蘭姬只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快要忘記。

        她一直以為,在那個刻骨銘心的傍晚,她遭遇到的是人生最大的傷害和痛楚??墒乾F(xiàn)在她才明白,那是一份怎么樣深沉的期許和關愛。

        只是,那份愛太大,大到那時候太過年輕的她,根本無法認清。

        她以為那一刻淹沒自己的,是恨。

        現(xiàn)在她才知道,那是最深沉的愛啊……

        大愛無言,愛善渡萬物而不鳴。

        在諦聽閣的庭院里,長久的回蕩著鳳的悲鳴……

        望著木蘭姬掉落在地上的《混沌書》,天雪想去撿起它。卻沒有料到,混沌書里的那些妖怪居然一瞬間全部飛了出來!

        葉引看到了,那些從混沌書中飛掠而出的妖怪們?nèi)缤?jié)的花燈般,轉(zhuǎn)著圈輕盈的繞過他的身畔,他們的眉眼間,是平和而又寂寞的神情……

        等到這一切都結(jié)束的時候,天雪消失了,《混沌書》消失了,木蘭姬消失了,就連那個小妖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對你說了什么?”樓東來終于忍不住問。

        幸福的淚水,慢慢的從葉引的臉頰上滑落。

        “他們說,跟你父親一起做夢的日子,真的非??鞓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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