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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去時光里的貓

        2015-05-30 10:48:04惠海燕
        東方少年·快樂文學(xué) 2015年7期
        關(guān)鍵詞:小燕香椿樹妮妮

        惠海燕

        01

        暑假期間,我和同學(xué)小燕打了份零工,掙到了一筆零花錢,有了這筆款項,在開學(xué)之前,我們一起報名參加了一個旅行團。旅行的目的地叫云嶺,又被稱作云之屋頂。

        整整一天的時間都坐在車上,讓人幾乎昏昏欲睡,忽聽有人說,快到了。我勉強睜開眼睛,探出頭去,只見遠處是一道道青山的屏障,或橫或縱,不知要延伸到哪里。

        天近黃昏,我們草草吃完飯,在導(dǎo)游的帶領(lǐng)下來到居住地。一行人涌進山坡上的小院,把四面的房子都住滿了,我和小燕還有幾個大學(xué)生模樣的人一起住進東邊的小屋里,一天的奔波過后,我們爬上床早早就睡著了。

        清早,我是在一陣婉轉(zhuǎn)的鳥鳴中醒來的。我從床上爬起來,透過窗戶向外張望,院里院外都是走動的人影,有人在拍照,有人大概剛從外面散步回來。

        這些人精神頭兒可真大,我心想,不知小燕去哪兒了?

        走出小屋,門前有棵香椿樹,下面還放著個石墩,我就勢坐下。

        山風(fēng)輕柔,拂過香椿樹羽毛形的細長的葉子,吹送來陣陣清香。我不由得深深地吸了口氣。風(fēng)一吹,樹下的影子來回晃著,地上布滿輕柔的跳躍的光斑,讓人感覺撲朔迷離的,有一種幻境之感。忽然,像有一支神奇的筆在我眼前作畫一樣,樹下竟然現(xiàn)出一只蹲在地上的貓,確切地說,應(yīng)該是一只貓的影子。我說是貓的影子,而不是一只真正的貓,是因為現(xiàn)在我只能看出它大概的輪廓。

        先是貓的頭,然后是貓脊背上的線條,接著才是貓的耳朵、貓的小爪子、貓的尾巴,最后整只貓的輪廓都勾勒出來了,可我還是看不到它面部的表情。

        怎么回事呢?

        其實,就是看到一只貓又有什么奇怪呢?去年夏天,我跟著爸爸去避暑山莊旅游,在還珠格格住過的漱芳齋也碰到過一只貓呢,并且我還抱著那只貓,與它親密合影。

        現(xiàn)在有什么特別的呢?

        是這只貓——這只貓?zhí)貏e像我親愛的妮妮。

        02

        我親愛的妮妮,是我住在農(nóng)村老家時,奶奶為我從姑姑家要來的一只貓。那年夏天,它剛剛幾個月大,我和它常常一起在樹下玩,那棵樹也是一棵高大的香椿樹。

        你見過貓玩紙團、線球、皮球,甚至卷成團的臭襪子,可是你見過一只喜歡在樹下捕風(fēng)捉影的小貓嗎?

        肯定沒有吧。

        那時,它還那么小,不諳世事,可是它對這個世界竟然是那么好奇,就像喜歡做夢的小孩子。風(fēng)吹動香椿樹細長的葉子,從樹的縫隙間露下細碎的光斑,在樹下來回翻轉(zhuǎn)、跳舞,就像芭蕾舞演員在旋轉(zhuǎn)金色的腳尖兒。妮妮被眼前的一幕吸引著,剛開始只是趴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珠睜得溜圓,凝神望著,好像在問:這些美麗的斑點是什么?是從哪兒來的?一會兒,它終于按捺不住小孩子脾氣,像撲打那些紙團和線球一樣上躥下跳,捉起那些光斑來,可是任它怎么捉也捉不住。我站在旁邊,不由得被它逗得前仰后合的。

        以前,我從來沒到過這座山呀。

        它是我的小貓妮妮嗎?

        可是,你知道那種情況,這個大千世界,有千千萬萬個不同的人,在你眼里他們看起來是那么雷同,你會漠視他們,可是那些與你親密的人,哪怕是淹沒在茫茫人海里,你仍能通過他的一個眼神,一句話,甚至一個簡單至極的小動作,輕而易舉地把他認出來。我的妮妮就是這樣。

        我正胡思亂想著,小燕從外面走進來,懷里抱著滿滿一大捧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大聲叫著:“山里的空氣可真好!”

        就在我一愣神的空兒,妮妮就像一幅畫驀地被風(fēng)卷走了,不見了蹤影。

        03

        導(dǎo)游招呼人們到山下就餐,還說了一天的行程安排:上午參觀山上的錯城,下午參觀古茶寺,晚上是文娛演出與篝火晚會。吃完早飯,我們開始爬山,這個地方是個新開發(fā)的景點,上山的路還沒有完全修好,有些地方只是行人踩出的小路,所以山雖然不算陡,卻用了我們大半天的時間。

        爬上山,聽導(dǎo)游為人們介紹起錯城的來歷,原來這一帶長城修于明代,因為修長城的將領(lǐng)誤把長城修錯了地址,所以這段長城再也沒法跟別處的長城連接在一起,也因此成就了這段錯城……好一個陰差陽錯的故事呀!

        我們一邊聽,一邊小心翼翼地穿行在頹廢的城墻中間,有些地方被重新修整過了,可有些地方已經(jīng)塌陷,看上去是一派荒涼景致。我穿過一個垛口,走下臺階,坐在一處山石上,四周叢生的雜草在我旁邊晃來晃去。小燕爬到垛口的高處,向下?lián)]著手。而城墻之下的另一側(cè),筆直陡峭,山下有一座小城,無聲無息地安臥著。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故鄉(xiāng),我的老家在北方平原上,可是這座靜臥的小城,竟然讓我生出思鄉(xiāng)之感,那種感覺怪怪的,更加讓我奇怪的是,我一扭頭,就在小燕剛才站立的垛口上,竟然還趴臥著一只小貓。

        是的,是我親愛的妮妮!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上。

        我的妮妮,搖著小尾巴;我的妮妮,晃著小耳朵;我的妮妮,瞇著細長的小眼睛;我的妮妮,嘴巴上的小胡子神氣地向上翹著,在風(fēng)中,振翅欲飛;我的妮妮,身上的皮毛是純白色的,跑起來就像滾動的雪團!

        可是,妮妮怎么會爬到錯城來的呀?我暗自疑惑著,站起身,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向它靠攏,可是忽然之間,它竟然跳躍在雜草叢中,三晃兩晃,被光與影奇妙地變幻著,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不真實,最后當(dāng)我走近時,它竟然不見了。

        真是太奇怪了!

        04

        也許它只是爬到別處去了吧?一直到下山的路上,我仍在疑惑著,盼望著能再見到它。可是一直到走下山,我們吃完中午飯,又一起參觀完古茶寺,我仍沒見到它。

        它或許只是山間的一只野貓?

        要么,是景點上的工人喂養(yǎng)的一只小貓?

        可是……可是……我仍覺得它是我的妮妮。

        我想起在鄉(xiāng)下老家住著的時候,奶奶家有個特別討厭的鄰居,比奶奶的年紀還要大好多好多歲,她穿著一身黑衣服,不管看誰,眼神總是冷冰冰的。我常常在背后叫她巫婆。

        有一天,她來奶奶家串門,奶奶遞給她一只小凳子,妮妮正臥在她旁邊的角落里睡懶覺,可是她接過小凳子,竟然一腳踢向妮妮。妮妮嚇得激靈一下子從地上竄起來,“喵嗚”慘叫一聲逃走了。

        我氣得又是跺腳,又是對她瞪眼睛。我對奶奶大叫著,她是惡巫婆,讓她走!可是奶奶不相信,她第二天來時,奶奶仍以禮相待。直到有一天,妮妮再也找不到了。一周后,奶奶在巫婆家發(fā)現(xiàn)了身體已經(jīng)變得僵硬的小貓,我傷心地哭了一天一夜,從那時候起,我更是恨死巫婆了。

        這只貓?zhí)裎业哪菽萘?,我甚至能夠感覺到它望我時親切的眼神,那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期待,像是在告訴我:

        是我呀!

        就是我呀!

        05

        晚上的文娛演出是在山腳下,舞臺下面隨意擺放著些白色的桌椅,可以一邊吃飯,一邊欣賞文娛演出,非常愜意自在,可是天一黑,山風(fēng)一吹,就感覺身上直冒涼氣。沒想到夏天的山風(fēng)還會這么冷,我拽著小燕往山上跑。

        回到小屋,我和小燕說了會兒閑話,就睡著了。

        夜半醒來,四周安靜極了,窗外的蟲鳴聲格外清脆、嘹亮,又仿佛隱藏著什么不安。和我們一起住的幾名大學(xué)生還沒回來,山下的篝火晚會還沒結(jié)束,隱隱約約能聽到山腳下傳來的斷斷續(xù)續(xù)的音樂聲。小燕睡在我旁邊,竟然還打起了小呼嚕,我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了妮妮。

        忽然,房屋的四周響起一陣急促的雨點聲。雨,撲天蓋地而來,仿佛天空撕開了一道大口子,從那道口子里倒出汩汩的流水,一道道明亮的閃電,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忽然,我發(fā)現(xiàn)臥在我身旁的小貓——是我的親愛的妮妮!

        我內(nèi)心一陣驚喜,吃驚地望著它。

        妮妮像小時候那樣,小爪子蜷縮著,緊緊地抱著小腦瓜兒,睡得可真香!我伸出手來回撫摸著它,真的是我的妮妮呀,它的皮毛光滑柔順,還有順著我的手指緩緩流淌出的暖暖的體溫。

        這一切是多么熟悉呀!

        06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窗外灑滿陽光。我醒來時,妮妮已經(jīng)不見了。

        我們整理好背包,沿著山路,開始往山下走。我蹭在人群后面,故意走走停停,盼望仍能見到它。

        路兩旁開著各種顏色的好看的小花,花瓣上顫動著晶瑩透亮的水珠,寬敞的地方,還有山上的工人開辟的小塊菜地。

        我是在一處山石下發(fā)現(xiàn)它的,它躡手躡腳地從山石后繞過來,走到菜園的豆角架下……妮妮!我大聲喚著它的名字。

        是的,真的是我親愛的妮妮呀!

        我?guī)缀跄芟胂蟪鰜?,它輕捷地跳躍著,撒著歡跑過來,用磨砂似的小舌頭舔著我的手指頭,又用濕潤的小鼻子來回蹭著我的下巴……我輕聲叫它時,它會仰起臉來喵喵喵地回應(yīng)著我。

        可是,當(dāng)我一步步走近它時,它的身體竟然變成了陽光下的一縷縷金線,莫名其妙地一點點消失了。當(dāng)我離開它一段距離時,我又分辨出它圓圓的小腦袋,削竹般的尖耳朵,肉嘟嘟的小爪子,還有它會畫圓圈的小尾巴。

        一直走到山下,我仍在想,這是怎么回事?我能不能想辦法把它帶回家呢?可是,它真的是我的妮妮嗎?

        那時我還在上小學(xué)一年級。

        那時我還住在鄉(xiāng)下的奶奶家。

        那時我記得它已經(jīng)死了呀!(想到這兒,我的眼圈紅了。)

        那時……

        07

        走到山腳下,我們乘坐的旅游車停在一棵高大的核桃樹對面。妮妮遠遠跟在我身后,一直走到核桃樹下。

        妮妮,你還會記得我嗎?

        妮妮,我走了,你還會想我嗎?

        妮妮,再見了!

        ……

        我上了車,趴在車窗口,用力回頭望著它,它嗖嗖幾下爬上高高的核桃樹,趴在碧綠的核桃葉間,遠遠地望著我。

        車緩緩地開動了。它在核桃樹上越爬越高,一直爬到最高的樹梢上,接下來,讓我吃驚的一幕發(fā)生了:妮妮竟然變成了一片云彩,是的,變成了一片潔白的云輕飄飄地飛上了天空。

        我的眼淚忽地涌上來。

        我在心里默念著:親愛的妮妮!

        仰望天空,天上白云朵朵,哪一朵云,是我親愛的妮妮呢?我叫你時,你還會答應(yīng)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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