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濛
2015年2月,希望遠足的我無意間聽到一個國際志愿者項目,由International Volunteer HQ (IVHQ)組織,瀏覽IVHQ的官網(wǎng),我發(fā)現(xiàn)其項目遍及非洲、亞洲、南美洲等全球各地,而被譽為“印度洋上的眼淚”的斯里蘭卡吸引了我??催^《千與千尋》的人都應(yīng)該對在水天一色異世界中的茫茫大海上行駛的列車記憶猶新,而現(xiàn)實中的海上火車就在斯里蘭卡,在首都科倫坡到加勒的這段鐵路上依海邊而建,離海岸最近處只有3米,火車馳騁在湛藍的印度洋海邊,景色令人神往。
而在斯里蘭卡,也有很多項目供人選擇,英語支教、醫(yī)護工作、熱帶叢林保護……選什么呢?我開始拿不定主意。看到海龜保護項目介紹中的這樣一段話:海龜是海洋中的精靈,卻因殘缺的身體阻斷了通向海洋的路,醫(yī)治它們,給予精靈們重返海洋的機會!在基地里還有幾百個未被孵化的海龜?shù)埃胗H眼看到放生小海龜?shù)膲延^場面嗎?我被打動了,非常希望此行能夠為海龜回歸大海做點事情。
難纏的水蛭
我服務(wù)的兩個殘疾海龜保護基地位于斯里蘭卡西南沿海的海邊小鎮(zhèn)Ambalangoda,我在斯里蘭卡的大部分時光,就是在這里跟海龜們一起度過的。
當我第一次看到海龜飼養(yǎng)池里一只只殘疾的海龜,它們或殘缺四肢,或患眼疾失明,卻仍然奮力游泳,往大海的方向拼命滑動,才明白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多,才明白這次志愿者之旅的責任與意義。
海龜保護的日常項目包括喂食海龜、清洗海龜、清洗飼養(yǎng)池、搬運沙子、撿海龜?shù)暗鹊取?/p>
喂食并不輕松,要先把海龜吃的一種吞拿魚切段,剔除骨頭,15段裝一盒,依次喂給大小海龜。每天光喂食就需要2~3個小時,因為殘疾海龜喪失了自己捕食的能力,我們志工必須一邊按住固定海龜,一邊把魚放到它們嘴邊,喂完海龜手上身上滿是魚腥味。
印象最深刻的是清洗海龜,志工先摞起一個沙堆,然后抱出池子里的海龜,輕輕把它的頭放到沙堆上,用椰子殼內(nèi)側(cè)做成的毛刷,沾上溫水和沙礫,輕輕地在海龜背上摩擦,清洗龜殼上的青苔。盡管享受著貴族一般的“按摩”待遇,海龜們還是及其不配合,四肢奮力掙扎擺動,小海龜還好控制,碰上那些龜體重達到100多公斤的大海龜,就需要四五個人一起安撫、固定,才能順利完成漫長的洗澡過程。
清洗之余還要用小鑷子為它們拔出水蛭,水蛭是龜體上的長條狀的寄生蟲,多為灰黑色,與龜體色接近,不易發(fā)現(xiàn),看著很惡心。必須清除水蛭是因為它們不僅會傳播寄生蟲,還會大量吸血,導致海龜心力衰竭直至死亡。
清除水蛭的過程很困難,在閑暇時我就想有沒有更有效的方法呢?利用當?shù)夭唤o力的網(wǎng)絡(luò)查詢一上午,我發(fā)現(xiàn)用鑷子夾住水蛭硬拉出來的這種辦法是不可取的,那樣會使水蛭吸盤吸附的龜皮膚受傷。據(jù)有關(guān)資料介紹,正確的治療方法是用2.5%食鹽水浸洗,或是用磺酊涂于水蛭體上,水蛭馬上松口脫落。但是不知道是因為知識水平落后或是因為藥物有限,志工們還是使用這種原始方法,我們只能先提出建議,在建議被采納之前輕輕地慢慢地拔除水蛭,以減少海龜?shù)氖軅?/p>
最累的工作是清洗池子和搬運沙子,搬來的沙子用作小海龜?shù)暗姆趸?。搬沙子時,大家站成一列一個傳給一個,一桶一桶從沙灘邊運回基地,站在烈日下,太陽很曬,但志工們都不可以涂防曬油,因為油脂容易感染海龜?shù)难鄄?,還容易被海龜誤食,所以志工們都變成“黑煤球”并伴隨嚴重的曬傷。
拇指大小海龜有生命的重量
保護中心建在海邊的沙灘上,基地面朝大海,門口的露天沙地就是孵化區(qū),一個個鼓起的沙堆下面都是收集來的海龜?shù)?,一塊塊牌子上記錄著什么種類的海龜,什么時候開始進入孵化等信息。
收集海龜?shù)耙话阍谝估镞M行,因為海龜一般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上岸產(chǎn)卵,為了找海龜?shù)?,我們曾夜?0點在沙灘上徒步2公里,遺憾的是因為經(jīng)驗不足聲音太大嚇走了膽小的海龜,顆粒無收。
負責人告訴我們,孵化需要8~12周時間,最理想的溫度是在25~33攝氏度之間。一旦小海龜孵化成功,它們會自己啄破蛋殼,掙扎著冒出沙堆。不幸的是,孵化出來的小海龜成長存活到大海龜?shù)膸茁蕵O低,不到萬分之一。因為海洋中或者沙灘上的捕獵者以及一些小海龜?shù)淖匀凰劳觥K酝砩习阉鼈兎艢w大海,除了可以減少小家伙們在陽光下暴曬的機會外,也減少一些沙灘上的威脅,比如狗、蜥蜴等。
我們最期待的是周一,因為一般周一都有新生的小海龜孵化,這便是放生的時刻——將拇指大小的海龜捧在手上,能感受到生命的重量,也更加激發(fā)我的保護欲望。
志工們
這趟斯里蘭卡之行,讓我認識了來自全世界的志愿者朋友,有剛上大學的年輕情侶,有自帶三腳架快門線的攝影達人,有活潑開朗讓我們起了中文名字的澳洲姑娘,還有比較啰嗦喜愛說教的外國大嬸。和他們一起工作,一起進步,一起B(yǎng)BQ,一起唱歌,一起爬山,一起到河邊屋頂舉行party,一起出游……感受了不同文化熏陶下的性格,體會了不同的思考方式,正是在這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交流,讓我學會了溝通與親近,讓我懂得聆聽與包容,讓我明白什么是成長。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叫Amber的澳洲姑娘,才19歲護照上已經(jīng)有二十多個國家的郵戳。初次見面時,背著一個比她還高半頭的大背包,拖著偌大的皮箱,工作人員上前幫忙,都被一一回絕了。交談之后才了解,她之所以拒絕,是因為她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人生是在用自我的方式進行人格建設(shè),只有一個人行走才會走得更遠。第一次讓我恍然明白,人格的獨立才會擁有真正的自由。很多人認為志愿者是在幫助別人,但我相信自助者助人,助人者自助。
項目結(jié)束的時候,所有志工都在海龜保護基地的涂鴉墻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份見證,更是一種榮譽,遠遠比那張志工證明更有意義。看著自己的名字和全世界的志工一起出現(xiàn)在花花綠綠的墻上,才突然覺得自己來過這里,做過一些有意義的事情,并不只是到此一游的匆匆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