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姝佳
陳河《爺爺有條魔幻船》,《收獲》2015年第1期
在紐約的阿冰接到父親電話,為辦理過世母親的房產過戶手續(xù)而回國,小說圍繞著房產繼承展開,凸顯了這個普通家庭中的種種問題和矛盾,有父子之間的親情、有黃昏戀的困擾、有人與人之間的戒備與防御。故事中的人物都像極了瓶中人,看似彼此近在眼前,卻無法真正相擁。閱讀中,似乎可以聽到文本內部發(fā)出的丁丁當當聲,清脆煩雜的玻璃碰撞,讓人心酸無奈,而又冰冷。面對房子遺產繼承時那薄如紙的親情,另有所圖的黃昏戀情,父親逃亡式的自我封禁,仿佛這一所房子裝下了住在里面的人,卻也是每個人心理防線的那道無法逾越的墻??吹叫≌f題目,很容易想要知道作者究竟想要為我們描繪怎樣一條船。而文中只有上海表姐妹來廣州尋親時,提到有關爺爺與船的往事,但是現(xiàn)在這條船仿佛奇跡般的消失不見,留給姐妹兩個的,只有當年爺爺駕船去看望時,帶給她們的快樂記憶。作者營造這條似有若無的船,不論它是否真實存在過,在現(xiàn)實中,它早已沒有了痕跡。這條船與阿冰家的房子一樣,物質存在和擁有是短暫的,惟一留下的是有關于它的美好記憶,是人與人之間的情感,親情、愛情,這些才是永恒的,最寶貴的東西。而這一切由房子引發(fā)的“防”,都是本末倒置。作者用這一看似魔幻的船,拷打著人心,也引人思考。一條魔幻船,由過去駛向現(xiàn)在,由虛幻駛向真實。作者耐心講述一家三代人的生活,在庸常的家庭生活內部,試圖駕船擺渡物質設防下的人心。
戴來《表態(tài)》,《人民文學》2015年第1期
戴來的短篇小說《表態(tài)》,刻畫了一個需要對生活“表態(tài)”的我,一個需要男友表態(tài)的“我的女友”,一個需要老伴兒表態(tài)的老頭兒。人總是喜歡自欺欺人,接受華麗的謊言總比面對赤裸的事實容易得多,等待男友謊言的女人,自導自演尋人回家鬧劇的老人,被生活反復安排的男人。看似滑稽卻有些許傷感,不論女友也好、老人也好,他們想要證明與尋找的只是對方的一個態(tài)度,對自己的一種用心在乎,她想要得到的不是晚歸男友一個解釋,而是他愿意為她去找理由、去盡可能取悅她,她需要一種被重視的態(tài)度,被用心對待的態(tài)度。老人拿沉迷于燒香拜佛的老伴兒無計可施,他清楚地記錄著每一筆老伴兒“煙熏”騰騰的消費,那是一個龐大到足以擠走他在老伴兒心中位置的數(shù)字,于是,他開始了看似荒唐的出走,開始貼幫助妻子尋找自己的啟事。他就是想要知道,當妻子得知他出走后,會不會拋下她的燒香去急迫地尋找他。文中的老人與女友,他們需要的是在乎的人需要他們,一種踏實的存在感,一種通過對方表態(tài)流露出的被重視感,需要對方用心在自己身上。文中的“我”在生活面前是顯得如此被動,有一個離婚后,需要我表態(tài)生孩子的前妻;有一個需要我表態(tài),以示在乎的女友;有一對等著我表態(tài)抱孫子的年邁父母。在“表態(tài)”前,“我”卻似乎別無選擇,因為對方只想得到他們設定好的答案,“我”被束縛在既定的軌道,不得偏離。偏執(zhí)、任性、較真,“我”在最后這樣自我安慰道:可能“我”就是特別容易碰到這一類女人。這時“我”看到老人貼的尋人啟事,靈光一現(xiàn),可能“我”會通過一串電話,尋找到生活的同類,這一點點對生活的挑釁,面對所有的問題,“我”未置可否,在“我”的心中,是否也在期望著對生活說一句:
“我需要的是你接受我忠于心的表態(tài)?!?/p>
本欄責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