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禮福

自今年1月1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博物館條例（草案）》（以下簡稱《條例》）后，近段時間以來，一眾行業(yè)人士都在關注著它的出臺與“落地”。《中國收藏》雜志記者了解到，在《條例》中，“規(guī)范和加強對博物館藏品的管理”頗為引人矚目，而“在設立條件、稅收優(yōu)惠等方面，對國有和非國有博物館一視同仁”則更是一種突破，是對民辦博物館地位的肯定。

“國有”與“民辦”將一視同仁

據(jù)國家文物局統(tǒng)計，截至目前，全國的博物館總數(shù)已達4165家。尤其是近年來我國博物館的建設更是迅猛驚人，10年增長一倍有余。另有預計，未來十年在建以及計劃建設的博物館數(shù)量還要在現(xiàn)有基礎上“翻一番”。

正因如此，由文化部于2005年發(fā)布的《博物館管理辦法》（以下簡稱《辦法》）中的許多規(guī)定已難以適應中國博物館的“新常態(tài)”，針對博物館行業(yè)的各項監(jiān)管以及規(guī)范性措施也亟待完善。于是，國務院法制辦分別于2008年、2012年針對如何有效開展博物館管理向各中央單位、地方政府、博物館、有關專家和社會公眾廣泛征求意見，并進行了深入調研。2013年，文化部將《博物館條例（草案）》報請國務院審議。2015年1月14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博物館條例（草案）》，這標志著我國博物館行業(yè)的第一個全國性法規(guī)文件即將出臺。

據(jù)悉，《條例》與《辦法》的最大不同在于制定了“規(guī)范和加強對博物館藏品的管理”等方向性政策，如“禁止博物館獲得來源不明或不合法的藏品”的同時，提出在設立條件、稅收優(yōu)惠等方面對國有和非國有博物館將一視同仁。

對此，有業(yè)內人士指出，《條例》出臺后，因與之相關的土地政策、稅收政策、文化監(jiān)管政策、法律監(jiān)管手段等內容，都需要針對《條例》而有所調整，所以相關政策與措施的落實還需各部委、各省廳對相關內容進行細化。

其實，就在《條例》審議通過前不久，國家文物局已印發(fā)《關于提升博物館陳列展覽質量的指導意見》，旨在切實提升博物館陳列展覽的質量，擴大博物館陳列展覽的影響力和傳播力。

“《條例》、《意見》在近期緊密出臺，說明國家對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格外重視，并在逐步加強管理?！闭憬〔┪镳^書畫部主任趙幼強認為，“這些舉措為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提供了法律和政策保障，尤其是《條例》，更為規(guī)范博物館監(jiān)督管理、加強行政執(zhí)法提供了法律依據(jù)?！?/p>

免稅與補貼 ?誰更被看好

《中國收藏》記者注意到，《條例》中“在設立條件、稅收優(yōu)惠等方面對國有和非國有博物館一視同仁”所引發(fā)的關注最高，甚至有人認為，一旦相關的細則配套跟進，中國博物館事業(yè)發(fā)展將會出現(xiàn)一大飛躍。

“因為從法律上講，國有博物館和民辦博物館具有同等的法律地位，都承擔著為社會發(fā)展服務的使命?！敝袊┪镳^協(xié)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安來順表示：“《條例》將兩者一視同仁是文化政策的一項進步。下一步，需要加快政策的配套改革?！?/p>

其實，在《條例》審議通過之前，自負盈虧的民辦博物館也曾在某些領域與“國有”一樣享受部分同等待遇，比如對門票收入免稅、少量的財政資金扶持。不過即便如此，在實際運營中，基本上民辦博物館從這兩項政策扶持中的受益微乎其微。

觀復博物館館長馬未都曾算過一筆賬：“參觀觀復博物館的門票是50元一位，但每位參觀者實際的參觀成本是200元，所以剩下的150元需要博物館通過其他途徑補充?！睋?jù)悉，觀復博物館的其他收入一方面來自提供講解以及展覽場地等服務性收入，另一方面來自觀復博物館和馬未都本人的品牌效益，例如參加電視臺節(jié)目、開辦講座等。正是在幾方的合力之下，觀復博物館的財務運營才能實現(xiàn)良性循環(huán)。

但并非所有博物館都能如此順利。位于北京朝陽區(qū)高碑店的北京科舉匾額博物館占地面積3000平方米，共收藏木石匾額500多方。按館長姚遠利的粗略計算，若要維護該博物館的正常運營，每年至少需要50萬元的資金支持?，F(xiàn)在，支撐該博物館運營的資金主要包括每年國家撥款約二三十萬元、自掏腰包。以及微乎其微的經營性收入，除去交稅部分，所剩的也只能勉強夠支付博物館一二十人的人員工資。

“這50萬元還得是在精打細算的情況下，”姚遠利無奈地告訴記者：“正因如此，很多頗具學術性和趣味性的展覽，自然無法充分開展并進行廣泛宣傳。2014年，我們在中國傳媒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等高等學府辦展，反響不錯，所以今年計劃在北京師范大學和首都師范大學等高校繼續(xù)辦展。但每次外出辦展也都是僅做到不賠本而已。另外，藏品的研究和擴展也只能是量力而行，難有較大突破。更何況，我們使用的房屋是自有房產，否則按當前的行情，再要支付至少200多萬元的房租，那科舉匾額博物館也將無法生存?！?/p>

正忙于準備與首都博物館合辦年畫展的北京百年世界老電話博物館館長車志紅也深有同感。他告訴記者：“我們主要依靠經營公司的盈利來貼補博物館的運營經費。因為老電話博物館的展覽場館靠租賃，所以每年的運營費用都在200萬元左右，其中支付員工的工資就要花去五六十萬元。每次外出辦展，從展覽的設計布置到展品的運輸保險以及人員費用等，至少又得花出去10萬元。雖然政府通過購買服務的方式，讓博物館免費開放，每年有10萬元左右資金支持，但每年幾萬元的門票收入畢竟不是‘大頭’，連水電費都不夠交，因此，倘若僅門票免稅，對博物館來說解不了多大的‘渴’?！?/p>

采訪中，《中國收藏》雜志記者了解到，目前，全國統(tǒng)計在冊的民辦博物館有800多家，其在獲得財政資金支持和優(yōu)惠政策扶持上的力度普遍與科舉匾額博物館、老電話博物館情況類似。據(jù)業(yè)內人士分析，目前在博物館的運營中，產生稅收的部分主要是門票、文物藝術品復制與文創(chuàng)產品的開發(fā)銷售，還包括研究書籍出版與休閑餐飲等服務性方面，但總的看來，這些對于民辦博物館利潤的貢獻量都不大，減免稅收肯定是好事，不過“說得實際一些，比起稅收減免，民辦博物館更希望看到的是資金扶持力度加大。”北京一位長期關注博物館發(fā)展的研究人士指出。然而，他同時也認為，“這是一把‘雙刃劍’，與其坐等資金扶持，民辦博物館還是應該從自身經營上尋求突破，如果因為減稅對開發(fā)文創(chuàng)產品的作用不大，就不在這塊下功夫了，這是一種本末倒置?！?/p>

如何“落地”是關鍵

當然，《條例》中提到要對國有與民辦“一視同仁”，業(yè)內普遍認為，這是國家對民辦博物館功能地位的一種肯定，也意味著將來在管理與規(guī)范上，民辦博物館也會逐漸向國有“看齊”，從長遠發(fā)展來看，固然是件好事，而現(xiàn)在業(yè)界最迫切期望的是條例如何完美落地以及各項配套政策和措施的出臺、實施。

南開大學文物與博物館系主任黃春雨認為：“未來《條例》的具體實施，對地方文博管理部門的協(xié)調能力是一種考驗，即在稅法相關規(guī)定的前提之下，如何與相關部門機構溝通互通？因此，《條例》的落實需要從多角度來衡量，也需要更高層級的法律法規(guī)作為實施依據(jù)。”

與此同時，在《條例》鼓勵“開發(fā)相關文化創(chuàng)意產品，豐富人民群眾精神文化生活”等內容中，有專家希望未來的細則可以學習美國的一些規(guī)定。例如博物館出售的商品，只有與該館藏品或宗旨有關的產品才可以免稅，無關的產品仍然要收稅，進而保證優(yōu)惠政策能夠真正用于支持博物館的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

為能讓民辦博物館擁有積極性，并讓《條例》對民辦博物館的改革性規(guī)定做到有的放矢，車志紅建議，將來的配套政策可細化到按民辦博物館舉辦公益文化展覽活動的多少和質量，申報有關部門給予補貼。

據(jù)悉，國家文物局曾在去年出臺的《關于民辦博物館設立的指導意見》中提到，民辦博物館應按規(guī)定參加文物行政部門組織的博物館年檢活動。那么，對于民辦博物館的扶持補貼，是否也可以根據(jù)年審情況來進行登記調整？“按照等級不同，給予不同資金量和優(yōu)惠政策的扶持。如果民辦博物館是租房辦館的，租金可由當?shù)卣摀?以自有房屋辦館的，政府可按照博物館所在地現(xiàn)時的租金給予補貼?！?姚遠利建議道。

關于《條例》的完美落地，民辦博物館界其實還有不少建設性意見，但最重要的是，將《條例》的出臺作為契機，推動以往區(qū)別體制內外的舊觀念得以轉變，這才是推動民辦博物館進一步發(fā)展的核心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