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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頭姑娘和她的櫻花少年

        2015-05-14 17:30:41沈傾夏
        故事林 2015年14期
        關(guān)鍵詞:巷子木頭櫻花

        沈傾夏

        1

        我一直相信,縱使紅塵萬丈,有緣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總會相遇。那些年少的孩子,年輕的故事,永遠(yuǎn)不會戛然而止。

        你呢,信嗎?

        2

        陽春三月的櫻花開得最為繁盛,我低頭輕嗅后,悄悄地折了一枝塞進(jìn)口袋,便抱著一大摞作業(yè)本上了老師的辦公樓。迎面就是你從樓上跑了下來,在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把所有的本子撞得散落一地,接著是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追上他!”我就這樣不明所以地追了出來。

        直到,迷路。

        這座城市不大也不小,可并非我的家鄉(xiāng),我拼盡全力擠進(jìn)這所重點高中,父母為了讓我能更安心地學(xué)習(xí),在外租了房子,我獨自一人就讀于這里,加上課業(yè)繁重,對這里的不熟悉都成了陌生。

        狹小逼仄的巷子里,我佯裝鎮(zhèn)定,努力地分辨著東南西北,更期盼著出現(xiàn)一兩個人,能給我指個路,卻什么都沒有。

        你看,你真是個壞孩子呢,第一次見面,為了追你我丟了作業(yè),逃了課,最重要的是,還差點兒把自己弄丟了。

        在我繞著這些看起來長得一模一樣的巷子走了一圈又一圈后,脖子上掛著相機(jī)的你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喂!”你懶懶地吐出一個字,我皺著眉頭不說話。

        然后我被你狠狠地數(shù)落了一通,你說不知我傻還是缺心眼兒,什么人都敢追。

        出于在老師面前的威信,我執(zhí)意要帶你回去。你瞪著眼看了我好久,最終說了一句話:“好學(xué)生你破壞公物哦。”

        你手里拿著那枝已被揉得不像樣的櫻花,笑得很欠揍。

        我覺得你真的是一個特別討厭的人,從小到大,我熟識的男孩子都是眉眼溫潤的模樣,哪有你這個樣子的。

        “唉,木頭?!边@是在我無數(shù)次沉默之后,你再次給我的一個稱呼?!澳绢^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反正你又不說話,而我正好需要一個人聽我講?!?/p>

        我卻在盤算,聽了這個故事,也許你會隨我回去。

        3

        你帶我去了一片櫻花林。你說:“木頭你喜歡櫻花是吧,你就看著花,聽我說就行?!?/p>

        “你本是父母收養(yǎng)的孩子,這也沒什么,可命運奇特就奇特在,18年后他們居然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是的,他們以工作繁忙為由讓你住校,整整一個學(xué)期,假期又直接讓你去了奶奶家。一年之后,你再次回到家,看到了已經(jīng)有3個月的小孩,雖是軟軟糯糯,可是她是一個致命的代表,親生。她來到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征求過你的意見,甚至連個通知都沒有,理所當(dāng)然的可怕,仿佛你就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就在那一刻,你知道自己被拋棄了。你就開始逃學(xué),你期望引起他們的注意,可是沒有,所以才會發(fā)生今天老師找你談話的一幕?!?/p>

        “木頭,我跑了無數(shù)次啊,他們沒有一次追過我,一次都沒……”你閉著眼睛緩緩地說,好像睜開眼所有悲傷都迎面撲來。我當(dāng)時心里在笑,8點檔的電視劇看多了吧,一個跑一個追的情節(jié)多狗血。

        你忽然起身,相機(jī)“咔嚓”一聲,時間永遠(yuǎn)定格。漫天的櫻花雨里,我抬起頭瞪著你。你指著照片笑說,要是那個小娃娃長得也像我一樣是個木頭,那該有多無聊呀??墒俏覐哪愕难劾?,明明看到了期待。

        我這才明白,你是孤單的,站在櫻花樹下一臉痞氣的少年,你不停地逃課,你只是想讓父母多關(guān)心你一點兒。你嘴上說著討厭那個孩子,可是你還是忍不住會想,她長大了會是怎樣的樣子……

        也許是我的執(zhí)著,更或者是我愿意去聽你的故事,你終究和我一起回了學(xué)校。你們班主任又把你叫去了辦公室,長長的談話內(nèi)容我不得而知。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卻特別想知道,你會不會告訴老師這些事,這些單薄無力卻能瞬間打敗一個人的事……

        一陣狂風(fēng)忽然刮過,有點兒冷,幾朵櫻花被帶落到窗臺上,我順手撿起,放入書中。有些花即使零落,也不該落得任人踐踏的命運,不是嗎?

        4

        滿城的大雨像是誰的心事,一夜都未曾停息。教室外的櫻花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我不停地望著窗外,卻始終沒有你的身影。聽同學(xué)說,你還是沒來上課,我開始四處打聽你的消息。

        我們再次相遇了。我就說:“有緣的人總會相遇的,對不對?”我定神看著你,你笑?!澳绢^,你念書念傻了,說話這么酸?!?/p>

        順光,逆光,你快速地拍下一張張的照片。我看著你的側(cè)臉,隱隱的青色胡茬,憔悴了許多。

        拍完迅速地從包里掏出不知什么時候吃剩下的半塊面包,塞進(jìn)嘴里。

        “有水嗎?”你問我。

        我把你帶回了我的小屋,看著你匆忙地喝水,突然有點兒心酸。連生存都是問題,其他說再多也是枉然吧。索性把鑰匙留給了你,白天我也不在,晚上的時候,便讓你打地鋪。我做不到看你流落在外面,只因你心中那一瞬的柔軟。

        “木頭,你這是引狼入室?!蹦闶粥嵵氐卣f。我笑著搖頭:“不,我這叫甕中捉鱉。”

        你抿著唇盯著我,又開始了關(guān)于我智商的各種結(jié)論。我看著你滔滔不絕地說,那一刻,眼中像是有光,似乎有滿天的星星,一下子全躥進(jìn)了你的眼睛里。

        你經(jīng)常出去拍各種各樣的照片,偶爾在家了,會做好飯等我回來,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廚藝是這樣好。

        你要參加一個攝影展,突然說起我拍照很有感覺,就讓我做你的模特。

        那一年的櫻花花期比往年長了一些,洋洋灑灑,滿是爛漫,相同的風(fēng)景不同的角度寫著年輕的故事。那些照片中,只有一張得了獎,那時,你沖我眨了眨眼睛,我一笑,竟增了許多韻味。

        “木頭啊,你要多笑笑?!蹦阏f。

        “嗯,我會的,一定會?!?/p>

        5

        我不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找到你的??傊翘煳曳艑W(xué)回來,就看到他們待在這里,十分不悅地盯著我。如果說你是一只小獸,有時候為了保護(hù)自己會張牙舞爪,那么他們,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剝。

        他們口口聲聲地指責(zé)我拐走了他們的兒子,并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我長這么大,很少見過如此說話的人。

        那粉嘟嘟的孩子似乎被嚇哭了,你的母親聲音立刻低了下來去哄。嬌兒慈母,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我不答話,你先出了聲,爭吵過后帶著自己所有的東西拽著他們離開了。

        這一次,我沒有去追。他們是養(yǎng)你18 年的父母,你不再是孤單的孩子,我沒有追出去的理由。

        我以為圓滿了。

        可是那天回來,看到桌子上你壓的紙條,簡單的6 個字:“木頭,你要等我?!蔽彝蝗挥蟹N不好的預(yù)感。

        那條巷子不知不覺中我已無比熟悉,很輕易地找到了你家的位置。鄰居卻告訴我,他們搬去了大城市的新家,而那天晚上你們吵得不可開交,最后你的父親說,翅膀硬了想飛了,有本事把吃我的用我的全還給我啊!你大吼著說會的,之后再也沒回來過。

        少年啊,你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呢?櫻桃園里繁花已落盡,滿園的果子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你,在這世界的哪個角落,在做什么?

        6

        我讀了大學(xué),去了更大的城市。學(xué)校附近有個櫻花園,遠(yuǎn)近聞名,花開時節(jié),如煙似霞滿年華。

        我常常會靠在樹下,閉上眼睛去聽花落的聲音,偶爾一次,相機(jī)“咔嚓”一聲,我猛地睜開眼來,那一瞬,我?guī)缀跻詾槟慊貋砹恕!皩Σ黄?,是嚇到你了嗎?”面前的男孩子溫和地問?/p>

        我搖搖頭,很多年,我不習(xí)慣拍照了,或許是因為我總是面無表情,更或許是因為沒有你。可是我只要想起,那年我也曾笑著拍出很美的照片,就覺得夠了。

        在這座城市,我還遇見了你的養(yǎng)父母,他們似乎早已忘記了我是誰,臉上滿是慈祥,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在公園,可是時光在他們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滄桑。

        那個軟軟糯糯的奶娃娃,一蹦一跳很是可愛,看,她沒有長成和我一樣的木頭,生活是不是不那么無趣了?那么我等待的你,究竟在哪里?怎么像在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呢?

        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我還是沒能遇見你。原來數(shù)學(xué)學(xué)得再好的人,也無法計算出這滾滾紅塵兩個人能相遇的概率。

        7

        繁華俗世,來來回回,那些輾轉(zhuǎn)過的青春, 那年笑著不經(jīng)意間揚起的唇角,獨獨只剩下一個 “等”字??蛇€是時光里最美的味道。

        想忘,忘不掉。

        所以,親愛的櫻花少年,請記得你年少的諾言,也希望有生之年我們終能遇見,再看花開時節(jié)芬芳滿園。我信有這么一天的,你呢,也是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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