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
她說:“你懂法不?法律要靠證據(jù)說話!”
他說:“你懂法不?法律是最低限度的道德!”
一個認法理,一個講人情。曾經(jīng),他們是互不入法眼的同行;后來,他們是談判桌上劍拔弩張的“敵人”;如今,他和她卻成了親密愛人和戰(zhàn)友!一幕現(xiàn)實版“離婚律師”喜劇在重慶上演——
2013年12月,重慶北碚區(qū)法院。36歲的女律師蔣岱言和29歲的男律師劉洋東,在法庭上唇槍舌劍起來!
原來,重慶一家機械廠的女老總陳麗與丈夫鄒華打起離婚官司,官司涉及幾億元的財產(chǎn)分割,蔣岱言和劉洋東分別是這對夫妻的代理人。
蔣岱言,是重慶泰源律師事務(wù)所的離婚律師。出身重慶法律世家,畢業(yè)于西南政法大學,性格較真,作風強勢;劉洋東,不修邊幅,為人低調(diào),是蔣岱言大學的小師弟,為重慶王家律師事務(wù)所的法律援助律師。
蔣岱言是鄒華的代理人,他要求和平離婚,財產(chǎn)平分。劉洋東則效力陳麗,她提出在盡量維持關(guān)系的前提下,希望調(diào)查鄒華是否出軌,證據(jù)確鑿就讓鄒華凈身出戶。兩人第一次談判,就火星猛烈撞了地球!蔣岱言搬出法律條款說話,劉洋東卻一個勁地訴說夫妻雙方的感情基礎(chǔ)。很快,談判不歡而散。
這天晚上,蔣岱言又忽然接到鄒華電話報告“案情”,說陳麗換了門鎖不讓他進家門,他氣得砸了家里的落地玻璃,讓蔣岱言親臨現(xiàn)場取證。蔣岱言受命趕到現(xiàn)場時,劉洋東也剛抵達。
接下來,夫妻倆大干了一架,蔣岱言和劉洋東也吵得不可開交。交鋒結(jié)果,離婚夫妻繼續(xù)生氣,而蔣岱言的強勢卻留給了劉洋東一個“壞印象”:“媽呀,她可真是個男人婆?。 ?/p>
之后,陳麗夫妻感情波動,此案暫時延期??蓜⒀髺|與蔣岱言卻“冤緣”未解,2014年初到8月,兩人就如同熱播劇《離婚律師》的劇情發(fā)展,多次成為對手,代理了近10場離婚官司。兩人每次在庭上和庭下都為各自的委托人爭得面紅耳赤。盡管兩人經(jīng)常水火不相容,但最終還是在陳麗的離婚官司上,蔣岱言徹底改變了對劉洋東的“陳舊性”看法!
2014年8月,劉洋東拿到了鄒華與某銀行女職員的牽手照。之后,他眼見著陳麗的精神狀況瀕臨崩潰,多次流露出想自殺的意向。劉洋東分外焦急。對于女性當事人,身為男人的他總覺溝通上有天生障礙。這時,他鬼使神差想到了“敵人”蔣岱言,或許能用她同為女性的優(yōu)勢走進陳麗的內(nèi)心?于是,他打電話給蔣岱言:“老蔣,出來喝個茶聊聊?”哪知蔣岱言不甩他:“小劉是吧?我沒空,也沒啥可聊的!”
劉洋東不氣餒,仍一次次地發(fā)出邀約。他的堅持還是讓蔣岱言的態(tài)度有所緩和。這次,她耐心聽完劉洋東的話——他懷疑陳麗得了抑郁癥,蔣岱言卻不信,覺得他想博取同情。直到又一次談判時,她親眼看到陳麗從隨身包里掏出五六瓶安眠藥,大把往嘴里塞,她這才相信了,并開始佩服于劉洋東細膩的洞察力。
在劉洋東的一再鼓勵下,蔣岱言只好硬著頭皮去敲陳麗的家門,果然陳麗隔著大門對她破口大罵。委屈不已的蔣岱言給劉洋東打電話:“劉洋東,你搞的什么破事?果然你是什么樣的人,你代理的就是什么樣的人,油鹽不進!”這頭,她氣鼓鼓地發(fā)泄著;那頭,劉洋東卻只是嘿嘿笑著,各種跟她賠不是。一招絕妙的化骨綿柔掌,竟讓火爆性子的蔣岱言最后熄了火。
如此這般,蔣岱言一次次地去接觸陳麗。陳麗終于被她打動,跟隨她去重慶醫(yī)科大學附屬醫(yī)院進行治療。此后,蔣岱言每次都親自開車接送她去醫(yī)院,還給她專門請了精神治療師。見到陳麗的精神狀況日益好轉(zhuǎn),劉洋東對蔣岱言冷漠的印象也開始改觀。
一段時間后,情況逆轉(zhuǎn)!陳麗經(jīng)治療病情好轉(zhuǎn),再次與丈夫共同管理起機械廠,而且通過心理治療,她開始發(fā)現(xiàn)并反省自己在生活中太過強勢的性格,很快與丈夫有了和好的跡象。
化干戈為玉帛!劉洋東和蔣岱言都覺得特別有成就感,興奮之余,兩人惺惺相惜提出擇機合作。很快,機會來了!2014年9月,兩人第一次聯(lián)手打贏了一場車禍官司。共同討論卷宗的過程中,蔣岱言發(fā)現(xiàn)劉洋東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草包,劉洋東也佩服于蔣岱言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和強大的應(yīng)變能力……
兩人慢慢了解著對方,開始有了更多的接觸。
一天,劉洋東去蔣岱言家討論案情,看到眼前整潔溫馨的小家,不禁大跌眼鏡:這可跟她平時亂穿衣服的形象完全掛不上鉤。他一眼瞅見了墻上掛著的全家福——父母、兒子還有她自己,唯獨空缺了男主人。幾天后,他拐彎抹角地問起她,蔣岱言坦然告知:她曾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十年婚姻,因為她的強勢和與農(nóng)村婆婆間的矛盾,最終前夫出軌。
2007年離婚后,她獨自帶著才過百日的幼子生活。歷經(jīng)兩年的迷茫期后,她重新進入中國政法大學深造,再次投身法律事業(yè)。
蔣岱言正猜想著他會怎樣寬慰和同情自己,不料劉洋東來了個現(xiàn)身說法——他竟也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如今他獨自帶著女兒生活?!澳菚r太年輕也太沖動,實在沒平衡好家庭和事業(yè)的關(guān)系!”劉洋東自我反思的同時,也站在蔣岱言前夫的立場上,分析著她的婚姻:“我也來自農(nóng)村,所以我很理解他。你和婆婆間的矛盾都源于城鄉(xiāng)差異,但那畢竟是生他的媽啊,叫他怎么中立?何況你的強勢,讓他一個大男人面子往哪里擱去……”蔣岱言默默聽著。這些道理她也想到過,但第一次從一個男性口中說出來,她突然間完全釋然開來。
“有過親身經(jīng)歷,所以你才打起了離婚官司?”蔣岱言問道?!皼]錯,正因為自己走過彎路,我希望更多人吸取我的教訓,盡量勸和不勸離。所以我更看重官司背后的人情,而不是冷冰冰的分割財產(chǎn)了事?!眲⒀髺|的回答,讓蔣岱言對眼前這個男人刮目相看。
此后,兩人相約把各自的孩子帶到一起玩。沒想到,兩個孩子一見如故,很快就打得火熱。他們相約,為了孩子不孤單,以后除了工作,要經(jīng)常出來聚會。
10月的一個艷陽天,蔣岱言約劉洋東帶孩子們?nèi)パ笕私滞妗!巴饷娑酂岚?!你呀,大大咧咧的,也不管孩子和你自己曬著熱著!”劉洋東笑著提議改成去畫廊?!鞍パ剑蹅兎置魍跺e胎啦,交換下性別嘛!”
意外的是,向來說一不二的蔣岱言嗔怪著妥協(xié)了。畫廊里,孩子們在那頭興致勃勃地作畫,他們恣意地徜徉于色彩斑斕的畫作之間。時間的指針滴答得很慢,又跑得飛快。
不久,蔣岱言收到了劉洋東的禮物——一套2000多元的護膚品。她從小男孩子性格,與人吃飯都是她付錢,別人生日也是她送禮物,身邊朋友都快忘了她也是個女人。這是她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禮物,而且是如此女人的禮物?!芭寺?,可以柔和點,更要對自己好點!”劉洋東的話,被她記在了心底。
10月22日晚上,江北一家古色古香的茶樓里。兩人從討論卷宗到聊生活、聊人生,一直聊到了凌晨3點。走出茶樓,劉洋東驚訝地讓她抬頭看天。她抬頭一看,也是醉了——天空中竟罕見地掛著一輪美麗的雙月,仿佛相互依偎般甜蜜。曖昧的氣流在空氣中四處亂竄,蔣岱言不敢再看劉洋東,兩人默默走著。
回到家中,蔣岱言剛掏出手機,就跳出了一條微信:“嘿嘿,蛇鼠一窩?”她屬蛇,他屬鼠,這是怎樣的暗示?她心中暖暖的,但想到兩人間7歲的年齡差距,回了條微信:“嗯,考慮考慮?!?/p>
那頭,劉洋東心涼了半截,猜不透蔣岱言這是何意。曾幾何時,那個“高傲”的城市女,那個“自以為是”的女強人,那個將法律越讀越冷的“拜金女”,開始侵占他內(nèi)心最重要的位置。只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也曾讓他猶豫不決。而今,他終于鼓足勇氣邁出了這一步,蔣岱言的回應(yīng)卻讓他失落。
第二天,蔣岱言接到劉洋東電話,邀請她來協(xié)助他進行一起賠償官司的談判。當化著淡妝、穿著裙裝的蔣岱言出現(xiàn)的那一刻,劉洋東有種被“閃瞎了眼”的驚愕——從沒見過她這么美!
此前,劉洋東與對方公司副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談判已陷入僵局,賠償金額在90萬元處止步不前。沒想到,蔣岱言一出現(xiàn),她從外到內(nèi)散發(fā)的強大氣場瞬間鎮(zhèn)住了對方。在她的要求下,副總乖乖請出總經(jīng)理。兩人采取一進一退的策略,聯(lián)手與總經(jīng)理談判。劉洋東突然發(fā)現(xiàn),蔣岱言舉手投足間溢滿了一種強勢的美,她單刀直入、有理有據(jù)的談判技巧更讓他欽佩。最終,賠償金額成功談到了130萬元。這次默契的合作與配合,讓他們進一步看到了對方的長處。
幾天后,兩人又帶著孩子出來玩。兩個孩子手牽手走在前面,他們跟在后面聊天。突然,蔣岱言聽見7歲的兒子對女孩說:“妹妹,以后讓我媽媽給你當媽媽,好不好?”她刷地紅了臉。隨即,劉洋東也聽到5歲的女兒對男孩說:“哥哥,那以后也讓我爸爸給你當爸爸,好不好?”孩子們連蹦帶跳地走遠,身后兩個大人已悄然牽起了手,笑得那么甜蜜。
10月底,江北區(qū)魚嘴的一對夫妻因為房屋糾紛鬧起了離婚。巧合的是,男女方分別找到蔣岱言和劉洋東作為各自的代理律師。兩人一碰頭,發(fā)現(xiàn)離婚其實源于女方和其父母缺乏安全感,對男方管得特別嚴,再加上房屋拆遷補償,男方一氣之下提出離婚,但實際上他們的感情基礎(chǔ)還在。
“咱們勸和吧!”劉洋東的提議,得到了蔣岱言的認可。于是,兩人從夫婦倆4歲的女兒入手,苦口婆心各自勸了一周,當事雙方竟真的重歸于好。忙活了好久,一分錢代理費沒收到,他們卻倍感滿足。兩人甚至萌生一個愿想:現(xiàn)在不是提倡原生家庭嗎,他們準備將“和很美”的使命永遠做下去!播種別人的幸福,他們也一定能收獲幸福!
2014年11月25日,蔣岱言接到劉洋東的電話:“走,咱們扯證去!”蔣岱言心中小鹿亂撞:“咱們之前商量的不是12月嗎?這可不符合你穩(wěn)重的性格??!”“嘿嘿,大家都和好了,你跑了咋辦?”這天,他們在江北區(qū)民政局,領(lǐng)到了火紅的結(jié)婚證。
2015年1月18日,重慶北部新區(qū)天湖美鎮(zhèn)的一家飯店。30歲的劉洋東身穿紅色襯衣和西裝,笑容燦爛。身旁偎依的新娘蔣岱言,被一襲漂亮的大紅袍映紅了嬌羞的臉龐。她說:“法理和人情是我們的媒人。我們是離婚律師,也是婚姻的永恒捍衛(wèi)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