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琳

千萬富翁王慶有了私生女，情人卻不愿帶孩子，無奈之下，他將孩子委托給下屬張強的妻子黃麗琳幫忙照顧。然而，這個4歲的孩子很淘氣，黃麗琳不勝其煩，經(jīng)常體罰孩子。結(jié)果，黃麗琳在一次體罰孩子時，失手將孩子撞死，造成了一個無法挽回的悲劇！2014年12月，江西省宜春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該案，幕后隱情隨之浮出了水面，引人深思……

獨生兒子上初中后，每天早出晚歸，吃完晚飯就鉆進書房直到上床睡覺。為此，江西宜春高安市的全職太太黃麗琳的日子，一下就空閑無聊起來。她跟丈夫張強商量，想出去找個工作。張強說，等等看吧。

2013年3月，張強剛剛從單位內(nèi)退，就接到了老相識、浙江一家漁業(yè)公司老板王慶的電話，邀請其擔任辦公室主任一職。張強不加思索地答應了。

2013年6月的一天，王慶和張強在辦公室邊喝茶邊聊起家長里短，氣氛歡快。但在談到子女問題時，王慶卻突然顯得神情凝重，似乎有什么心事。

善于察言觀色的張強隨即問起了緣由。王慶長嘆一聲，說：“兄弟，你也不是外人，我真是碰上麻煩事了，焦頭爛額，我告訴你，你也幫我出出主意?！痹瓉恚鯌c5年前在一次宴會上，跟合作伙伴單位的銷售員劉靜一見鐘情，很快發(fā)展成情人。

不久，劉靜意外懷孕，王慶害怕她挾子逼宮，讓她做流產(chǎn)。孰料，劉靜心存熱望，堅決不同意。2009年3月，她躲在鄉(xiāng)下親戚家，生下了女兒王小依。

事已至此，王慶提出可以給劉靜母女優(yōu)厚的生活費，讓女兒接受最好的教育，但前提是劉靜不吵不鬧，不影響他的家庭和婚姻。無奈，劉靜答應了。

然而，作為一個未婚媽媽，劉靜飽受壓力。對王慶完全死心后，她想要開始新的戀情，可帶著一個私生女，總歸不方便。在女兒4歲時，劉靜提出將女兒還給王慶?！澳阋凑疹櫯畠海茨汶x婚娶我！”張強見老板愁眉苦臉，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黃麗琳在家無所事事，如果讓她照顧王小依，行不行呢？

王慶一聽喜出望外，說如果黃麗琳愿意照看孩子，每月可以給3500元保姆費，生活費另算。在他看來，把孩子送到千里之外的高安生活，更容易保密。

7月6日，黃麗琳應邀來到浙江，與王慶見面。看到黃麗琳身體健康、頭腦活絡，王慶也徹底放了心。

7月8日，王慶從劉靜那里接來孩子，并親自開車，將黃麗琳和王小依一起送到了江西高安。

到達高安后，黃麗琳帶著王慶去看了一家當?shù)氐乃搅⒏邫n幼兒園。王慶覺得條件不錯，同意將女兒送進該園，并預交了學費。由于工作忙，他只在高安呆了一天，留下10000元生活費，就匆匆回到浙江。

黃麗琳一直希望有一個女兒，王小依的到來，彌補了她的這個遺憾。因此，一開始，她還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王小依顯得很乖巧，一口一個“黃媽媽”，哄得黃麗琳很開心。有時，黃麗琳不由得心疼起來，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為何有這樣尷尬的身世！案發(fā)后，黃麗琳在警方供述時，說她沒想到這個孩子如此頑劣——她喜歡吃零食，挑食，幾乎每頓飯都要哄來哄去，晚上很晚不睡，早晨卻遲遲不愿起床，動不動就嚷：“我想睡就睡，我想起就起，我媽媽從來不管我，你為什么要管我！”噎得黃麗琳一愣一愣的。

那時是夏天，王小依好動，天天都是一身汗，可是她卻不愿意洗澡，一身臭烘烘地就往被窩里鉆。當黃麗琳要求她洗澡時，她竟然可以躺倒在地上撒潑。

更糟糕的是，黃麗琳發(fā)現(xiàn)這個年僅4歲的孩子竟然謊話連篇。一天，她淘氣把一個杯子打破了，黃麗琳看在眼里，故意問她：“寶寶，杯子怎么破了呀？”小依面不改色地撒謊說：“我不知道呢，它自己破的。”漸漸的，黃麗琳開始不耐煩了。一天深夜，王小依忽然醒來，說肚子餓，要吃餅干。恰巧餅干吃完了，她開始哭鬧。黃麗琳再也忍不住了，將小依翻過身來，照著屁股上“啪啪”兩巴掌。小依第一次挨了打，嚇得哭了起來。黃麗琳說：“你再敢哭，我還打你！”小依嚇得不敢再哭，含著眼淚乖乖地睡著了……

有了這次經(jīng)驗，每當王小依淘氣時，黃麗琳就開始體罰她，要么打幾巴掌，要么在她胳膊和大腿上狠掐一把?？刹恢佬∫朗翘焐B劣呢，還是挨打后有了逆反心理，總之是毛病不改，因此經(jīng)常挨罰……但憑良心說，王小依只要不淘氣，黃麗琳對她還是很關心的，將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每天扎的小辮子都不重樣。如果王小依要學背唐詩和唱兒歌，她也會耐心輔導。帶小依出門逛街，小依走不動，她會把她背在背上。這種時候，兩人形同母女，感情融洽……

9月份，張強回了一趟高安，問妻子帶王小依帶得咋樣。黃麗琳說還行，你請王老板放心吧。

2013年10月，黃麗琳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紤]到自己已中年，再養(yǎng)一個小孩確實壓力過大，張強便動員妻子流產(chǎn)。但37歲的黃麗琳并不情愿，情緒開始變得煩躁，對小依的體罰次數(shù)也逐漸多了起來。

恰在這時，張強跳槽到上海一家公司。丈夫的離職，讓黃麗琳產(chǎn)生了不再帶養(yǎng)小依的念頭。于是，她打電話讓王慶將孩子接走。王慶此時忙于生意，并未同意，反而向黃麗琳的賬戶上打來10000元撫養(yǎng)費，希望黃麗琳“看在錢的面子上”繼續(xù)帶養(yǎng)小依。

無奈，黃麗琳只得繼續(xù)照料小依的生活起居。思來想去，她覺得丈夫的顧慮還是有道理，最終還是決定做流產(chǎn)。對于一個37歲的女人，做了流產(chǎn)如同大病一場，尤其需要靜養(yǎng)?？赏跣∫捞詺庖琅f，這對剛剛失去一個孩子心情痛苦的黃麗琳來說，更加忍無可忍，對小依的體罰次數(shù)也更加頻繁——10月17日晚，黃麗琳在衛(wèi)生間幫小依洗澡，因嫌小依“將臟水弄得到處都是”，便用手一推，致使小依的頭部撞在水龍頭上，被送往醫(yī)院縫了三針。

11月20日，小依因大便弄臟衣服，被黃麗琳嚴厲呵斥，并揪了小臉蛋，致使其臉上多處出現(xiàn)淤青。

11月21日早上，看到小依因為昨天的體罰臉上有明顯淤青，黃麗琳用剛煮熟的帶殼雞蛋敷小依的臉部淤青，因沒有測好溫度，致使小依左臉臉頰被燙傷。

這天下午，鄰居發(fā)現(xiàn)王小依臉上的傷痕，黃麗琳掩飾說，是王小依淘氣自己撞傷的。事后，黃麗琳警告王小依，不能跟別人說挨打的事，否則就要收拾她。

小依臉上的傷痕，也引起了幼兒園老師的注意。然而，或許是懼怕黃麗琳的責罰，小依在老師詢問起緣由時，總是說是自己磕碰造成的。有時老師想問得再詳細一點，小依就不再做聲，老師也只得作罷。

由于沒有人發(fā)現(xiàn)黃麗琳體罰孩子，自然她也沒有得到忠告和提醒。由于動慣了手，她終于釀下大禍……

11月23日晚，王小依第三次大便弄臟衣服，連洗了3天臟衣服的黃麗琳十分氣憤，脫下小依褲子后，一手提著小依的手，另一手提著腳將小依往床上扔過去，致使小依頭部撞到床的邊緣，“咚”的一聲巨響！當時，王小依像被撞蒙了，躺在床上不聲不響，眼睛轱轆轱轆直轉(zhuǎn)。響聲把黃麗琳嚇了一跳，跑過來查看，發(fā)現(xiàn)她的頭部起了一個包，但沒有破皮，就問小依：“寶寶，是不是撞疼了？疼不疼？”王小依搖了搖頭，沒有哭。黃麗琳放下心來。

事實上，自從這天小依頭部撞到床角后，就經(jīng)常說自己頭暈，而且嗜睡。黃麗琳查看她的頭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消腫了，而且小依說不疼，她就沒當回事。

12月2日下午4點左右，黃麗琳看到王小依好像不舒服，便想帶其去看醫(yī)生。也許是害怕打針吃藥，小依隨即表示自己沒有不舒服。黃麗琳認為她在敷衍欺騙自己，頓時又火了，提起她的兩只腳，頭部朝下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三圈。直到小依喊頭暈，她才試圖停下來，但沒控制好力度，“嘭”的一聲，小依的頭重重撞在了實木沙發(fā)腳上。這次，小依疼得嚎啕大哭。此時，黃麗琳開始害怕了，趕緊將孩子抱放在沙發(fā)上。經(jīng)過一番檢查，小依除頭部起了一個腫塊外，似乎并沒有大礙。然而，黃麗琳怎么也料想不到，孩子其實已經(jīng)受了致命傷，死神會來得那么突然。

12月3日早上5時許，王小依因大便弄臟衣服，黃麗琳氣得又揪了她的頸脖和屁股幾下。不料，小依忽然倒地嘔吐、抽搐起來。黃麗琳趕緊掐其人中進行搶救，過了好一會兒，小依才緩過神來。

當天吃早餐時，王小依再次出現(xiàn)嘔吐。黃麗琳本想帶她到附近醫(yī)院就診，但小依提出想去上學。黃麗琳尋思，讓小依到幼兒園和其他小朋友玩耍，心情好了也許就不會再有這些癥狀了，遂將她送至學校。

黃麗琳其實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于是她又特別交代小依的帶班老師，說小依今天有點不舒服，請老師留心其身體情況，如發(fā)現(xiàn)異常及時撥打自己的電話。

上午10時許，王小依跟老師說自己頭暈，老師怕出意外，便打電話要黃麗琳將小依接回家看醫(yī)生。

回到家，黃麗琳仔細察看了王小依的身體情況，并未發(fā)現(xiàn)異常之處。她再三詢問，可4歲的小依也講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想到去醫(yī)院很麻煩，小依怕打針又不配合，黃麗琳決定讓她在家里休息幾天。

厄運最終不幸降臨。12月6日20時許，王小依突然嘔吐、抽搐，黃麗琳趕忙把她抱到沙發(fā)上。十多分鐘后，小依的身體開始蜷成一團、抽搐，黃麗琳用力按住其人中，卻并不見效。她這才慌了神，叫來自己的大嫂，一起將小依送到高安市人民醫(yī)院治療。遺憾的是，醫(yī)生搶救了半個小時，卻無力回天……

聽聞噩耗，王慶第二天一大早便和王小依的生母劉靜從浙江趕到江西。醫(yī)生告訴王慶，小依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外傷導致顱內(nèi)出血。王慶隨即盤問黃麗琳，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時黃麗琳卻支支吾吾，說不清楚。

劉靜嚎啕大哭，要追究王慶和黃麗琳的責任：“我把女兒交給了你們，你們竟然把人給搞沒了！”為了弄清真相，王慶來到女兒就讀的幼兒園詢問情況，帶班老師表示事情非常突然，建議王慶報警。

高安市公安局立案偵查后，經(jīng)過尸檢，法醫(yī)確認王小依系外界鈍性暴力作用致顱內(nèi)出血、腦疝形成等嚴重顱腦損傷死亡。隨后，警方查明嫌疑人黃麗琳多次體罰王小依導致其死亡的犯罪事實。

案發(fā)后，張強又驚又悔，如果不是他主動攬事，妻子怎么可能闖如此大禍？他一面跟王慶和劉靜賠禮道歉，承諾愿意為他們做牛做馬，希望得到他們的諒解;一面給妻子找來江西優(yōu)秀的律師做辯護人……

2014年6月，宜春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該案。辯護律師提出被告人黃麗琳不構(gòu)成故意傷害罪，認為指控黃麗琳兩次弄傷王小依頭部，是否會造成王小依頭部顱內(nèi)出血直至死亡的后果，無有效證據(jù)證明，從而也不能證明王小依的死亡與黃麗琳的行為存在法律上的因果關系。針對該辯解，公訴人除出具訊問筆錄和多份證人證言外，還提供了一系列證據(jù)表明，正是被告人黃麗琳的掐打、扔摔行為，致被害人王小依頭部受到撞擊后導致重度顱腦損傷死亡。

女公訴人劉瑛在提供系列人證、物證后，說了這樣一番動情的話：“盡管被告人并非一個窮兇極惡的人，我們也相信被告人沒有致死被害人的直接故意。但是，我們是否更應想想，年僅四歲的小依被寄養(yǎng)在離家千里的被告人家中，得不到父母的關愛，甚至在受到被告人責罰后還要假裝順從，最終命殞他鄉(xiāng)。小依的痛苦誰來安慰？法律是否該給她一個公道？”2014年6月，一審法院沒有采納辯護意見，以故意傷害罪，判處黃麗琳有期徒刑十年，并賠償附帶民事訴訟原告人經(jīng)濟損失共計人民幣28000余元。

“我和小依情同母女，她的死亡我確實不是故意，判我十年真的太重了，我要上訴……”聽完宣判結(jié)果，被告人黃麗琳哭訴著癱坐在被告席上。旁聽席滿滿當當坐著80余名聽眾，卻無人出聲，氣氛異常凝重。受害人王小依的親生父母沒有到場。但此時此刻，在他們的心中，也許是深深的后悔和自責：如果不把女兒寄養(yǎng)他人家中或者在黃麗琳不愿再照顧時及時將女兒接回，勇敢承擔起為人父母的責任，也許女兒就不會遭遇不測。遺憾的是，生活遠沒有這么多的如果……

2014年12月，江西省高院二審駁回上訴，維持原判。該案塵埃落定……

[編后] 案件被告人黃麗琳照顧王小依的動機，只是幫丈夫的上司一個忙，還可以獲得保姆費，這種出于利益考量的照看，自然讓她難以有耐心來對待孩子的淘氣。如果真心愛孩子，就算忍不住脾氣體罰孩子，出手也不會那樣狠，那樣重。那么，悲劇完全可以避免。王小依的不幸，同時也昭示著另一個道理：婚外情不僅有違道德，也極易引發(fā)家庭倫理問題。王小依的私生女身份，導致親生父母將她作為包袱甩給別人照顧，是最終導致其殞命他鄉(xiāng)的直接起因。試想，如果她婚內(nèi)合法所生，哪會遭此慘??？

（因涉及隱私，除辦案人員外，皆為化名）

編輯/肖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