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岳 再剛

33歲銀行高管馬楚，終于找到了令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兩人在某酒吧相談甚歡，即使面對萬元的酒水消費單，馬楚也痛快支付。然而他沒想到女孩卻突然失蹤了，馬楚擔心女孩的安全，通過各種途徑找到了女孩，卻無意揭開了一樁分工有序的詐騙大案。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孩居然是個“酒托”！陷入癡戀的馬楚該何去何從？

一喝萬金何所惜

2014年7月19日，海口市碧海藍天。32歲的銀行高管馬楚心事重重。母親剛從東北老家打電話問他的個人問題，要他趕緊帶女友回家，他只得胡亂應允。

大街上車水馬龍，卻再也找不到那個令他心動女孩身影。女孩叫李玉果，是半個月前在網上認識的。那天，李玉果自稱杭州人，最近到?？谝患夜旧习?。初來乍到，想了解下?？陲L情，于是加了馬楚的Q。馬楚也是在上海讀的大學，對女孩備感親切，“你在哪里？我過來請你?！崩钣窆f：“太冒昧了，我在海甸島的老樹咖啡屋請你?！?/p>

馬楚開著寶馬740很快就趕到了老樹，一個身著綠色連衣裙的女孩正在門口張望，馬楚由衷感嘆：好漂亮呀！他撥打了女孩電話，一見女孩看手機，馬楚笑了，果然是她。

兩人走進包間，服務生進來詢問，李玉果叫服務生看著上。很快，服務生端上果盤，又上了兩瓶洋酒和咖啡。

李玉果舉杯：“馬大哥謝謝你，給足了外鄉(xiāng)女孩的面子！”李玉果介紹自己的工作并不如意，如果不行，還是回到家鄉(xiāng)去發(fā)展。馬楚說他大學畢業(yè)，到?？谡夜ぷ鲿r兩月交不出房租，房東將他的行李拎到走廊。那時正刮臺風，行李被吹得四零八落，當他拖著疲累的身子看到這一幕，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后來，他終于考進了海南建設銀行，這才有了安身之所。

李玉果聽了眼中有淚光，馬楚對她的好感愈發(fā)多了三分，“不說這個，讓你見笑了?！?/p>

得知馬楚連女友都沒，李玉果很意外，“銀行那么多女孩，還有你的同學、校友，怎么著也能找個呀？”馬楚有些尷尬，坦稱也談了幾個，但都分手了，其中有個都準備拿證，卻發(fā)現被騙。李玉果聽到這里，表情一下非常古怪。馬楚關切地問她怎么啦，她意識到失態(tài)，笑著說：“我替你抱屈哩！”馬楚又多了些感動。

兩人邊喝邊聊，不覺近三個小時。埋單時，李玉果拿出錢包，馬楚按住了她。服務生說：“一共13400元，我們老板說付13000元就行?！崩钣窆荏@訝：“這多錢？馬哥對不起。”馬楚示意她不必再說，拿出張信用卡付了賬?！榜R哥，我真不知道這么貴，太抱歉了。”馬楚連連擺手，說自己喝酒了不能送她，叮囑她以后多聯系。李玉果道謝后離開了。

馬楚打了輛車回到家，忍不住打李玉果電話，沒想到卻是停機，他有些發(fā)愣。

清純女孩是酒托

連著三天，馬楚都未能打通李玉果的電話，他給她充了100元話費，聽到的卻是關機提示音。她怎么了，不會有意外吧……

馬楚既著急又懊悔，自責沒打聽她在哪上班。他一連給她發(fā)了十幾條短信，并天天在QQ給她留言，卻是泥牛入海。他還留意每天的新聞，對那些命案尤為關注。隨著時間的推移，李玉果的面容反倒在他眼前愈加清晰。實在憋不住時，他將這事說給朋友聽。朋友沒等他說完，就說這分明是酒托，他上當了。

馬楚反駁說她不會是騙子。她肯定在上海讀過大學，她對上海一些大學的建筑物甚至博導的名字，都一清二楚。又搶著埋單，聽他的故事落淚，怎么能是騙子呢？

反駁歸反駁，馬楚還是細心地回顧了與李玉果接觸時點滴，確實有可疑之處。尤其是聽到自己情感受騙時，她的反應強烈。他查了她的QQ號，發(fā)現是與他聊天的當日申請的;她的手機號，開通才三天。他甚至想，那天她搶著埋單時，如果任憑她買，會出現什么樣的事？

馬楚在網上查了酒托帖子，發(fā)現有不少人反映，且直指老樹咖啡屋的也不少。他越查心越涼，自己怎么總是被女人騙呢？最后桌子一拍：會她去！李玉果曾說再也不去老樹。馬楚猜想這是欲蓋彌彰，他偏偏要去那守候。

那里有很多女孩出出進進，可沒李玉果的身影。馬楚也只能偶爾晚上去看看，而且怕引起懷疑，也不便久留。

五一節(jié)的前天，馬楚帶著朋友去老樹喝酒。還是那間包房，還是三個小時，點的還是與上次一模一樣的酒水，結賬時居然只有2190元。

李玉果果真是酒托！13000元，對年薪百萬的馬楚來說，算不了什么。但確認被騙的那刻，他的心還是疼。看上去那么純情優(yōu)雅的女孩，怎么走上這條道呢？她眼中的淚花，應該不是假的呀？

郁悶了一段時間后，馬楚還是想找李玉果。他好奇她的墮落之路，他還想拉她一把，或者說他還有些喜歡她。

2014年12月一個晚上，馬楚與客戶在濱海大道一家酒吧小聚。買單時，門外走進個女孩，他無意一瞥，李玉果！李玉果顯然也看到了他，想逃，來不及了。他上前拉住她，笑著向客戶介紹：我的女友李玉果。

送走客戶，馬楚的手始終像鐵鉗一樣將李玉果拉到了自己的車上。再看她時，已淚流滿面。他鐵青著的臉一下就松了下來：“在大街上走路都要東躲西藏，你不累嗎？你為什么這樣做，你不是在玩火，是在玩命！”李玉果說：“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恨男人。”

原來，李玉果出生在浙江金華市的工人家。2008年她從上海經貿大學畢業(yè)后，在網上結識了在上海一家重型機械廠科研室工作的博士男許禮。

許禮帥氣又穩(wěn)健，她很快有了好感，兩人發(fā)生了關系并同居?？稍S博士常常不名一文，反而向李玉果要錢要東西。幾經打探，她才發(fā)現對方是個騙色又騙財的混混，他不但早已結婚，孩子都有兩個了。

李玉果恨透了這個騙她貞操的男人，一度患上了抑郁癥。接連找了幾份工作，都受到上司的潛規(guī)則，她不得不憤然離開。然而，母親患上了乳腺癌、急等手術費的消息傳來后，作為家中獨女，她不得不考慮賺一大筆錢。

一個閨蜜告訴她，上海有招漂亮酒托，月薪加提成不少于5萬。李玉果這才知道，酒托就是在網上釣些有經濟實力的好色男人到酒吧進行高消費，然后從中提成。

李玉果立即報名參加培訓。可還沒等到上崗，窩點就被上海警方端了。老板張某輾轉到海南。

初試身手的李玉果，釣的第一個男人就是馬楚。點單時，她本想只讓他消費5000元，因為馬楚并沒像其他男人那樣色，而始終彬彬有禮?？衫习灏l(fā)現馬楚是只肥羊，便暗下指令要她多消費，最后飆升到了13400元。

馬楚聽完后，恨意全消：“你的手機停掉后，我給你充了100元，依然沒法聯系你。你給我的第一感覺太好了，就像鄰家女孩那般親切，我甚至對你產生了……愛意?！彼f，“我愿意用愛情救贖你，因為你不壞，我陪你去自首?！?/p>

“我不配，我不去……”李玉果冷不丁地跳下車，飛快地鉆小道逃走了。然而，她卻將一只小巧的粉色手機落在車上了。

送心愛女孩去投案

李玉果的手機，馬楚拿在手上反復把玩，他在等她回來討要。里面只有五六個號，沒一個是正常人名。其中“黑土地”正是自己的號。他還看到“康乃馨”，是個座機號，區(qū)號是0579。這正是浙江金華的區(qū)號，難道是李玉果家的宅電？她媽不是患了癌癥等著做手術嗎？康乃馨就是為病人祝福最合適的鮮花??！

第二天上午，李玉果打來電話索要她的手機。說里面有張她和媽媽的合影，非常珍貴，希望他將手機還給她，至少別弄丟了里面的照片。

馬楚問她母親的手術做了沒。李玉果沉默半天，才說自己至今沒湊足7萬元手術費。因為老板為了控制她們，有意扣壓提成，發(fā)給她們的只有很少。李玉果兩個多月共“釣”到8萬多元生意，應提成4萬多元?？衫习逡僮鰞蓚€月后給錢。

馬楚嘆道：“你好歹是大學畢業(yè)，咋那么糊涂！我感覺你掉進一個特大詐騙犯罪團伙的漩渦中，再不抽身后果很嚴重。去自首吧?！崩钣窆鷼饬耍骸拔抑皇且龑Э腿烁呦M，手機我不要了?！闭f完，氣沖沖地掛了機。

想找到李玉果太難了。馬楚決定飛赴金華，以李玉果的名義為李母墊付手術費。

2014年12月27日上午，馬楚趕到金華中心醫(yī)院腫瘤科，買了一大束康乃馨，并根據李玉果與母親的合影，順利找到了李母冼菊蘭。他墊付了7萬手術費后，又匆忙往?？谮s。

還沒等馬楚上飛機，李玉果就打來了電話：“馬哥，我到美蘭機場接你?！痹瓉恚钣窆刻旌湍赣H通電話，雖然母親說不出馬楚的名字，但李玉果知道是他。

當日下午6點，海口美蘭機場，李玉果一見到馬楚，就說：“我全聽你的！”馬楚當場給她買了張機票：“你回去陪你媽做完手術再來?！?/p>

2015年3月2日上午9點，馬楚牽著李玉果的手，緩緩走向?？谑泄簿置捞m分局。站在大門口，他松開了她的手：“我等你！”李玉果仰起頭看看天空，感覺自己的靈魂重新被陽光照耀……

李玉果的自首和舉報，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25日下午4時，?？谑泄簿置捞m分局抽調了大批警力，兵分兩路，同時對位于海甸島某小區(qū)內的一處酒托住所及涉案老樹咖啡屋進行了突擊圍捕。共抓獲犯罪嫌疑人14名，包括7名女酒托及6名男性團伙成員，收繳18臺電腦。

警方查明，2007年5月，這家公司的老板馬某以上海為據點，以“上海前衛(wèi)網絡公司”的名義，在上海招募30余男女青年成為“鍵盤手”，在網上以女性身份注冊充當“釣魚”者，通過QQ聊天分別獲取男網友信息。而馬某又先后在海口、南寧等地注冊成立音樂咖啡吧作為實施詐騙的場所。

上海據點被端后，另一老板張某逃到海南繼續(xù)作案。犯罪實施過程中，犯罪團伙專門收集存儲被騙者的身份信息及受騙金額等資料。管理員負責對“鍵盤手”新收集的男網友信息進行甄別，一旦發(fā)現以前有被騙記錄，立即中止聊天;如果確認是新網友，則安排年輕女孩充當“酒托”，約男網友見面，騙至咖啡吧內高消費。一旦顧客與“酒托”發(fā)生糾紛，“保鏢”就以“酒托”親人和朋友身份上前解勸，設法使其脫身，詐騙團伙組織結構嚴密，分工明確，已經形成了跨省作案的犯罪網絡，且有涉黑趨勢。

以張某為首的老樹咖啡屋，兩個多月里，共釣了200多名男網友，詐騙200多萬元。此案告破，李玉果的自首起了巨大作用。

馬楚向北京市天依律師事務所著名律師褚中喜咨詢，這位為熊貓燒香案、佘祥林殺妻案成功辯護的律師說，李玉果詐騙金額8萬元左右，雖屬數字較大之列，但與那種典型詐騙案又有區(qū)別，她自首又檢舉立功，并有強烈的悔罪表現，具備從輕處罰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