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卿
簡介:宋淺藍意外獲得一只召喚筆,她把暗戀六年的男神召喚來了??墒堑谝淮文猩裰淮┝嗽∨?,第二次男神什么都沒穿……這支筆簡直讓人欲罷不能??!
A
“咚!”房間內(nèi)傳出重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宋淺藍轉(zhuǎn)過頭看著突然跌落在房間地板上的人,“啊”的一聲尖叫出來。
那人只穿著一件浴袍,露出大片胸膛,濕漉漉的頭發(fā)上還滴著水,看樣子約莫是剛洗完澡。他那一雙原本銳利的眼睛,此刻茫然地掃視了周圍一圈,最終落在書桌前的她身上。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宋淺藍暗戀了六年的陸彥西。
宋淺藍被他盯得心虛,迅速把寫有“陸彥西”三個字的筆記本合上,腦海里突然想起占卜店老板的話:“這是一支召喚筆,寫下一個人的名字,就可以把那個人帶到你面前?!?/p>
宋淺藍看著手中那支印著哆啦A夢圖案的綠色鉛筆,正不知該做何感受時,摔在地上的陸彥西已經(jīng)起身走到了她面前:“這里是哪里?”
他的聲音低沉,一雙眼睛已經(jīng)變得清明。
宋淺藍咽了咽口水,腦海里又想起了占卜店老板的話:“這支筆最適合給那些緣分淺的人創(chuàng)造緣分了?!?/p>
四年不見,陸彥西身上已經(jīng)沉淀得更加成熟穩(wěn)重,往人身邊一站,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我……我家。”宋淺藍磕磕絆絆地回答,想了想又說,“F市,龍山路?!?/p>
看著雙手抱胸的陸彥西皺著眉在思索著什么,她壓下心神,明知故問:“你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
陸彥西思索了良久,突然抬頭看著她,好久之后才說:“我也很想問這個問題?!?/p>
看著男神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宋淺藍突然覺得自己罪惡深重,但還是無辜地下了結(jié)論:“你可能是穿越了。”
B
宋淺藍暗戀陸彥西已經(jīng)六年了。
兩人第一次見面,是在大一第二學期的植樹節(jié)上,學校組織去玉燕山植樹。同寢室的人見不得她整天悶在寢室,便帶著她一起去湊熱鬧,最后卻是她們各自跟男朋友或者曖昧對象不斷秀恩愛,宋淺藍識相地扛著一顆樹苗走遠了。她的人生格言里有一條:秀恩愛可恥,當電燈泡更加可恥。
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帶植樹工具,宋淺藍舉著手,正猶豫著要不要用手刨,耳邊施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打算用手刨嗎?”低沉卻清清冷冷的男聲。
宋淺藍轉(zhuǎn)頭,看見邊上站在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人,他雙手抱胸,杵著插在地上的鐵鍬,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他一米八五的個頭,挺鼻薄唇,一雙眼睛銳利而明亮。
她還未反應過來,那人就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二話不說用鐵鍬刨了一個深坑,然后把那棵半人高的樹苗放在坑里,抬頭對愣在一旁不知道該干什么的她說:“扶好?!?/p>
宋淺藍蹲在他身邊,看著他把土蓋在樹根上,隱隱約約能聞見他身上清淡的味道。時隔多年,那味道就像那棵樹一樣,在她心中扎下了根。她后來才知道,他就是學校里眾多女生口中所傳的、男女通殺的土豪級帥哥陸彥西。
陸彥西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打電話,宋淺藍隱約聽見他吩咐對方帶上身份證件,定F市到B市的機票,然后帶上一套衣服之類的話。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相信她那番穿越的話,但他遇到這種情況竟然還能如此淡定,讓宋淺藍有點懷疑人生。她轉(zhuǎn)念一想,要不要主動提出借錢給他,然后就能多一次與男神糾纏的機會。
“你家的具體地址是什么?”陸彥西突然抬頭問。
宋淺藍三兩步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我可以先借錢給你呀,你不用搞得那么麻煩?!?/p>
陸彥西盯著她看了良久。宋淺藍腦袋一耷,只得沮喪地報了一串地址,然后聽到他對著電話繼續(xù)道:“聽見了吧?給你三個小時?!?/p>
三個小時。從B市到F市,需要坐兩個小時的飛機,其他路段上的時間只用一個小時,可能不會夠??墒遣还怆娫捘穷^的人需要爭分奪秒,宋淺藍也要在跟男神相處的這三個小時中爭分奪秒。
宋淺藍怕男神餓到,為他煮了一碗面。男神看著熱氣騰騰的面條,斜勾起嘴角說:“我不吃西紅柿?!?/p>
他那表情,要多嫌棄,有多嫌棄。宋淺藍抖著手把面條端進廚房,兩分鐘后又重新端出了一碗面,這次男神頭也沒抬:“我看見你把西紅柿夾出來扔進垃圾桶了?!?/p>
宋淺藍的一雙手抖啊抖,但看著男神坐在沙發(fā)上無家可歸的樣子,她用力一拍自己的腦袋,怎么能對男神如此不上心呢?
一碗面條重新煮了好多遍,不是太咸,就是太淡,或者就是面條太硬和太軟。當她終于把較為滿意的一碗面端出來的時候,陸彥西已經(jīng)換好一身工整的西裝,旁邊站著提前二十分鐘趕到的助理先生。
“打擾了,宋小姐?!标憦┪骺戳怂谎?,頭也不回地走出大門。
倒是那個助理很會做人,上前遞出了一張支票:“好聚好散吧宋小姐。”
感情助理先生把她當成了陸彥西身邊的鶯鶯燕燕。宋淺藍的手被溢出來的湯汁燙了一下,她把面碗放到茶幾上,就著筷子自己吃了起來。費了幾個小時練出來的成果,這是自己煮的最好吃的一次面,陸彥西沒有吃到,是他的遺憾。宋淺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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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淺藍在寫最后一個筆畫的時候,手微微發(fā)抖,最后她心一橫,寫下那一筆,之后就迅速把筆記本扔進床頭柜里,順便把燈關(guān)上,窩在被子里靜靜地數(shù)著:
一。
二。
三。
四。
五。
接著是重物落在地板上的聲音,其中夾雜著一聲性感的悶哼。
宋淺藍裝作受到驚嚇似的立即把燈打開,但在看到地上的人時,她卻真正地受到了驚嚇。
全裸的男神?全裸的男神?!全裸的男神!?。?/p>
“?。。。。 彼螠\藍一邊張大嘴巴尖叫,一邊透過眼縫看著陸彥西頭痛似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抬頭,皺著好看的眉頭對她說:“閉嘴!”
低沉而沙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醉意。
宋淺藍在陸彥西身上蓋了一床薄被子,然后把醉得站不穩(wěn)的他扶到床上,扶他躺下的時候,她一個沒站穩(wěn),順勢便倒在了他的身上,嘴唇還在他裸露的胸膛上蹭了一下。
她的臉噌的一下紅透了,可是瞥見他胸前和肩上的那幾顆新鮮的“草莓”時,她又覺得自己悲劇了。她咬牙忍淚,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心痛至極的表情,抬頭卻看見陸彥西正睜著一雙微醺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
那眼神,就像狼看著羊。
宋淺藍的腦袋中白光一閃,迅速撐手想要起身,卻被陸彥西一個翻身壓在了床上。
接吻,剝衣服,陸彥西雖然喝醉了,但一連串熟稔的動作卻做得有條不紊。宋淺藍被他弄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完全沒有反抗意識,她想自己約莫也是醉了,不然怎么會主動環(huán)上陸彥西的脖子,想要渴求更多,任憑他擺弄自己。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她,這樣不好,這樣不好??捎钟辛硗庖粋€聲音在說,這樣有什么不好呢,畢竟她喜歡了他六年。
六年,真是一個讓人心痛的數(shù)字。在這六年里,她都沒能讓陸彥西記住她。不過也對,她每天只是隔著人群遠遠地關(guān)注他,又怎么會讓他記得她?她甚至不敢在偶然碰見的時候,上去喊他一聲“學長”。她對他說的唯一的一句話,是在運動會時,她的那一聲“你的鞋帶松了”。微弱的聲音被淹沒在一片尖叫、吶喊聲中,她恍惚感覺他抬頭看了自己一眼,仔細看時,卻什么都沒有。
在暗戀陸彥西這條路上,宋淺藍覺得自己糟糕透了。
第二天一早,宋淺藍是被陸彥西推醒的,她迷迷糊糊中聽到陸彥西說:“起來去做早餐,我餓了?!?/p>
大清早,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宋淺藍看著他身上的抓痕,連忙把被子揭開一條縫,待看見自己胸前的大片吻痕時,腦袋轟的一聲,變得一片空白。
陸彥西突然湊上前,俯在她耳邊啞著聲音問:“在想什么?”仔細一聽,他的聲音中還帶了幾絲笑意。
宋淺藍迅速裹著被子跳下床,看著床上過分香艷的景象,話也說得不利索:“你、你、你餓了?我去給你弄吃的。”然后逃似的抓著地上的衣服跑出了房間。
跟男神上床了!宋淺藍在廚房里,一直被腦中冒出的這幾個字炸得腦袋轟響、空白一片。他們彼此正式見面的次數(shù)不過兩次,這樣的發(fā)展速度也忒快了,但轉(zhuǎn)念一想,她已經(jīng)喜歡他六年了,這種發(fā)展速度她還是可以接受的。
吃完早餐之后,陸彥西倒沒有急著走,他裹著浴巾對她說:“你去幫我買一套衣服回來?!?/p>
不能跟男神一起去逛街,宋淺藍覺得格外遺憾。她在商場里轉(zhuǎn)了幾圈之后,才買了一套藍色的運動服回來,看見陸彥西盯著那套衣服若有所思的樣子,她心里一陣狂跳:男神,你記起我了對不對,那年春天與你一起植樹的女生,你記起來了,對不對?!
陸彥西點點頭道:“你的眼光還不錯?!?/p>
宋淺藍:“……”
在秘書再次從B市趕到F市的三個小時里,陸彥西和宋淺藍仔細地聊了聊接連發(fā)生這種情況的原因。
宋淺藍認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可能是你家跟我家之間,有什么時光空間通道之類的東西?!彼蠲撁撌茄b無辜的一把好手。
陸彥西點點頭:“你很有想法?!?/p>
被男神夸的宋淺藍開心地咧開嘴巴,然后她聽見陸彥西繼續(xù)說:“但我這一次不是從家里掉到你家。”
“那你是在哪里呢?”宋淺藍的嘴巴仍然保持著咧開的狀態(tài),她仔細思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悲劇了。
全裸著從天而降,身上還有新鮮的“草莓”……宋淺藍合上了嘴巴。
秘書來接走陸彥西時,沒有像上次一樣留下一張支票,只不過看宋淺藍的眼神透露著“這個女人不簡單”的信息,這直接給了宋淺藍很大的勇氣和自信心。
她覺得,以后陸彥西掉到她家的頻率,可以上升為三天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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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想讓陸彥西三天掉一次,但宋淺藍終究沒有那個膽子,不然她也不會在暗戀陸彥西的那幾年里,縮頭烏龜似的躲在人群中偷偷看著他,卻什么都不敢做。
但是一個星期后,她總算有了見陸彥西的機會。她大學時期的好友袁繪在元旦那日舉行婚禮,新郎正巧是陸彥西的好友,袁繪說陸彥西也會到場,并千叮嚀萬囑咐她,一定要好好打扮,以期一鳴驚人,再鳴驚陸彥西。
到B市參加婚禮那天,宋淺藍花了一個月的工資買了一身新裝,好幾千塊大洋的衣服果然襯得她輕熟又迷人。對著停在酒店外的車的窗子照著,她轉(zhuǎn)了兩圈,又前前后后擺了幾個POSE,覺得很滿意。當她還在糾結(jié)哪種笑容比較迷人的時候,車門卻突然被人打開。
一身黑色西裝的陸彥西嘴角勾起一抹明晃晃的笑容:“你笑的時候露六顆牙齒比較好看?!?/p>
宋淺藍低頭沒有找到地縫,只得抬頭努力笑得露出六顆牙齒,咬牙切齒道:“是嗎?”
她的話才剛落音,另一邊車門就被打開,適時地下來了一個女人,她繞過車子走到陸彥西面前,挽著他的手,笑得格外明媚:“阿彥,可以進去了嗎?”
陸彥西低頭,不過兩秒鐘的時間,再抬頭時卻只看見宋淺藍匆匆走進酒店的背影,還掛在他嘴角的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婚禮上,宋淺藍遇到幾個老同學,都是一個圈子的朋友,所以講話便無所顧忌起來。去看完新娘之后,幾個人便湊在一塊聊了起來。
“聽說陸彥西也來了?!痹掝}一開,幾個人便齊刷刷地盯著宋淺藍。
“淺藍,放心,姐妹們一定會努力幫你制造機會,彌補你大學里的慫包歲月?!?/p>
宋淺藍嘿嘿一笑,默默地抹了一把汗,一抬頭就看見觥籌交錯間談笑風生的陸彥西和她的女伴。
“你還是繼續(xù)當慫包吧?!焙糜芽匆娔且荒恢?,如是說道。
好友這么一說,倒是把宋淺藍的勇氣給激了起來,她打賭說一定會要到陸彥西的電話,輸?shù)拿咳私o她一百塊。
“要是你輸了呢?”好友問。
宋淺藍笑得格外自信:“要是我輸了,我就強吻陸彥西?!比缓笏e著酒杯,頭一揚,露出六顆牙齒就朝陸彥西走過去。
陸彥西看見齜著牙齒朝自己走來宋淺藍,握拳抵唇,咳了一下才忍住笑意:“有事?”
宋淺藍看著他身邊虎視眈眈盯著自己的女人,想著自己剛才放下的豪言,心一橫,說道:“上次給你買衣服的錢,你什么時候還我?”頓了頓,覺得語氣有點生硬,她又說,“當然,我沒有催你的意思,只是怕以后很難再見到你,那我的那幾千塊錢不就打水漂了嗎?”想了想,又覺得太斤斤計較了,自己的形象可能在男神心底就此一落千丈,連忙改口說,“當然,那幾千塊錢打水漂了也沒有關(guān)系,反正我也不缺那點錢。啊,當然,你更不可能缺了?!?/p>
沒臉了,宋淺藍低頭繼續(xù)找地縫,眼角瞥見陸彥西掏出支票寫了一串數(shù)字,然后放到她手上。
看著那十一個數(shù)字,她驚喜地抬頭,看見陸彥西調(diào)笑地看著她,她臉一紅,低著頭露著六顆牙齒就匆匆返回看熱鬧的好友們那里。
支票上寫的是陸彥西的號碼,宋淺藍打賭贏了六百塊錢,她當即就抱著接近男神的心態(tài),給陸彥西發(fā)了一條感謝的短信。
一分鐘后,陸彥西回了一條信息——那就請我吃飯吧。
男神的臉皮厚得很稱她的心。
婚禮結(jié)束后,坐在陸彥西的車上,宋淺藍雖然開心,卻還是有些不自在,只好沒話找話:“哎呀,你的女伴怎么辦?”
說完,她就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頭。陸彥西看著她笑了笑,反問說:“你很喜歡三個人約會?”
約會?!宋淺藍虎軀一震。
說是約會,兩個人也只是吃了一頓飯就散了。陸彥西君子得很,把宋淺藍安安穩(wěn)穩(wěn)地送到了酒店門口,還非常君子地叮囑她好好休息。
宋淺藍露出六顆牙齒地笑著,跟男神告別:“開車小心?!?/p>
車上的陸彥西笑了笑:“明天我不能送你去機場了,你到家了給我打電話,過兩天我去找你?!?/p>
這真是一次質(zhì)的飛躍,宋淺藍想。
E
男人果真是一種只會花言巧語的物種。
宋淺藍不愿相信自己暗戀了幾年的人會是一個玩弄感情的騙子,于是在苦苦等了陸彥西兩周之后,終于從抽屜里掏出筆記本,大義凜然地寫出那三個字。不過五秒鐘的時間,只聽咚的一聲巨響。
“你怎么又出現(xiàn)了?!”宋淺藍故作驚訝地尖叫。
陸彥西跌坐在地上時手里還舉著咖啡杯,杯子里是空的,而咖啡則全都灑在了他身上的白襯衫上。
他看她的眼神郁悶又無辜。
宋淺藍再次把衣服買回來的時候,陸彥西已經(jīng)洗好了澡,他裹著浴巾出來吩咐她:“啊,正好餓了,給我下碗面吧?!?/p>
“沒面了?!彼螠\藍說,“要不我去超市買兩袋回來,你等等?!?/p>
“那就出去吃吧?!标憦┪髡f。
兩人吃的是意面,兩份就得幾百塊錢,吃得宋淺藍格外肉疼。肉疼就算了,關(guān)鍵是在回家的路上,她還鬧肚子。她抱著肚子忍了好久,最后還是陸彥西先開口:“要不你先去找個公廁?”
宋淺藍實在忍不住便去了,在解決肚子問題的時候,她老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她從公廁出來的時候,便再沒有見到陸彥西的影子,打電話已經(jīng)是關(guān)機狀態(tài)。她覺得這個世界對她太殘忍了,唯一還溫暖她的,只有不遠處占卜店老板看著她時的笑容。
仔細一瞧,那笑里透著幸災樂禍,宋淺藍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公寓里整棟樓都停了電,宋淺藍對著空蕩蕩、黑漆漆的房間,心底突然覺得很委屈。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明明以前一直是一個人住,并沒有什么感覺,這一次卻有一種孤獨感襲滿全身,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矯情了。黑暗中,她忽然想起大二時的一個晚上,也是如今這副黑漆漆的光景,只不過那時陸彥西走在她的五步之外。
那時,陸彥西已經(jīng)大四了,不常到學校。好不容易來一趟,宋淺藍就格外珍惜見到他的機會,不遠不近地跟著他轉(zhuǎn)了學校一圈。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兩人走到教學樓前的小廣場,學校的燈在一瞬間熄了個干干凈凈。
砰的一聲,萬籟俱黑。她被嚇到,壓抑住喉嚨,輕輕地“啊”了一聲,不大不小,前方的陸彥西剛好能聽見。她看見他停下身子,轉(zhuǎn)頭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小廣場上,只剩他們兩個一前一后的孤零零的人影。宋淺藍看著前方的陸彥西停在原地沒有動,壓制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臟,快速從他身邊走過。
五步的距離,慢慢縮短到一步的距離,她和她擦身而過,他們曾經(jīng)離得那樣近。
陸彥西的電話在第二天晚上打過來。
“在洗澡啊。”宋淺藍老老實實地回答他的問題。
“唔,在洗澡啊。”電話那頭的聲音突然之間變了一個音調(diào),“我記得我第一次摔在你房間之前,也是在洗澡?!?/p>
宋淺藍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感覺到一股大力吸著自己,然后是一陣失重感,咚的一聲,她著陸了。
宋淺藍齜牙咧嘴地揉著屁股,一抬頭便看到坐在沙發(fā)上勾起嘴角看著她的陸彥西。
全裸的自己?全裸的自己?!全裸的自己?。。。。?/p>
“?。。。 彼螠\藍將將尖叫了兩聲,便被突然扔過來的被子悶頭蓋住,尖叫聲戛然而止。她扯開被子,露出頭,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的陸彥西,不停地轉(zhuǎn)著手中的一支鉛筆。
宋淺藍覺著那支鉛筆跟自己的那支召喚筆長得很像,腦袋里突然冒出昨天晚上,占卜店老板看她時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她看著此刻陸彥西斜勾起的嘴,仿佛在說:“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我怎么會在這里呢?”宋淺藍打著哈哈,決定裝傻。
陸彥西轉(zhuǎn)著手中的筆,依舊笑瞇瞇地看著她:“你可能穿越了?!?/p>
呵呵,風水輪流轉(zhuǎn)!腹黑的男神不太可愛。
F
事情的敗露讓宋淺藍很難堪,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臉見陸彥西了,這種沒臉的羞恥感甚至讓她覺得,她跟陸彥西本來就不多的緣分可能也就這么盡了。
第二天,她起床穿上陸彥西讓秘書先生買回來的衣服,打算回家。
可是問題來了。
她沒有錢。
趁陸彥西吃早餐的時候,宋淺藍把秘書先生偷偷拉到角落:“還有支票嗎?”她的手背用力地拍了一下手心,一副要債的架勢。
秘書先生歪著頭,顯得很疑惑:“宋小姐,缺錢你為什么不直接問陸總要?”
“不是跟陸彥西好聚好散的時候就會給支票嗎?”
秘書先生變了臉色,為難地看著她身后。宋淺藍轉(zhuǎn)過頭,看見陸彥西雙手抱胸靠在墻上看著她,臉色不佳:“你要跟誰好聚好散?”
跟誰呢?宋淺藍把秘書先生往外一推:“謝謝你買的衣服,我穿得很開心,好聚好散啊,好聚好散?!?/p>
跟秘書先生借錢失敗,宋淺藍沒辦法,只好直接向陸彥西借。
“你要錢干什么?”陸彥西把錢包扔到她面前,隨口問了一句。
宋淺藍一邊數(shù)著要多少現(xiàn)金,一邊隨口答道:“回家??!”
錢還沒抽出來,錢包就被陸彥西一把給抽了回去:“啊,我沒錢了?!?/p>
你當我的眼睛是瞎的???!宋淺藍瞪大眼睛在心里咆哮,半天都沒搞懂這是什么情況。
跟陸彥西借錢失敗,直接把她回家的路給堵死了。
幸好陸彥西還算有點人性,留她暫時住在他家。在陸彥西家里住的這幾個星期,她煮面條的技術(shù)像盛夏暴雨過后的河水一樣,瞬間飛漲。
陸彥西雖然挑剔,但還是吃得很開心,每天等她煮好面之后,就用召喚筆寫下她的名字,咻咻兩下,連人帶面就一齊出現(xiàn)在他的辦公室。吃飽之后,他用橡皮檫把名字擦掉,宋淺藍端著一只空碗便又出現(xiàn)在家里。
對于這種每天屁股開花的體驗,宋淺藍向陸彥西表達了自己的強烈不滿:“每回都這樣摔在地上,真的太疼了,下回我還是坐車給你把面送到公司吧?!?/p>
陸彥西思索了良久之后,終于點了點頭,宋淺藍覺得他很能接納民意。
可是第二天,當她再次從天而降落在陸彥西的辦公室,看見地板上墊了幾層軟墊時,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被摔成了一道彩虹,想哭都哭不出來。
“我覺得這樣既節(jié)約時間,又節(jié)約汽油?!标憦┪髡f。
宋淺藍顫抖著手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卻你不出個所以然。
說好的陽光少年,冷峻白蓮花呢?
她在悲憤中終于明白地感覺到,男神在自己心里碎成了渣。
雖然對男神的感覺已經(jīng)幻滅,但臨近陸彥西生日的時候,宋淺藍還是想了許多方案,雖然所有方案最后都被沒錢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給PASS掉。最后想來想去,她能做到的,也只有給陸彥西煮一碗面了。
初春的天氣很好,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宋淺藍打包好煮了好幾遍的長壽面,出門時心情也是很好的。她想,喜歡終究是喜歡,喜歡是一件很長久的事情,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無法堅持,何況如今陸彥西真正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中了,不再像從前一樣,他永遠存在于現(xiàn)實與幻想的邊緣,讓人欣喜,讓人悵然。
可是一切都在她到了陸彥西公司門口,看到他跟一個女人上車離開之后,變得不好起來。
她算什么呢?
宋淺藍住在陸彥西家里的這段時間,無數(shù)次想過這個問題。煮面條的時候會想,坐在沙發(fā)上上網(wǎng)、看電視的時候會想,等陸彥西下班的時候也會想,睡覺的時候會想,早晨從陸彥西的臂彎里醒來的時候還會想。
說陸彥西包養(yǎng)她吧,可是他又沒有給她錢。說陸彥西喜歡她吧,可是他又什么話都沒有說過,對她什么表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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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猜測怪累人的,宋淺藍蹲在客廳的地板上,一面吃著長壽面,一面打電話跟好友請教這個問題。
“所以,你覺得他喜歡不喜歡我呢?”她問。
電話那頭,好友的聲音變得很尖銳:“宋淺藍,你傻不傻?他像養(yǎng)寵物一樣把你關(guān)在家里,自己在外面跟別的女人鬼混,是喜歡你的樣子嗎?!”
宋淺藍仔細思考了一下,還真是這個道理。好友又接著語重心長地說:“淺藍,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他這樣戲弄你,你再喜歡他,也要給自己留后路,留點尊嚴?!?/p>
尊嚴是什么東西呢?宋淺藍仔細思索了一下,自己喜歡陸彥西的六年里,大約就是因為太給自己留后路、留尊嚴了,所以才只敢在人群里悄悄關(guān)注他,只敢去把他在圖書館借過的書都借來看一遍,只敢私下里和同學、好友不經(jīng)意地提起他的名字。她只敢享受那種怕人察覺到的、細微的幸福感,所以才造成了暗戀六年的慘劇。
可是那個時候,陸彥西就算不喜歡她,也沒有像如今這樣玩弄她。
宋淺藍突然覺得很難堪。掛上電話之后,她用力吸了一口長壽面,正好吸完,面條哧溜一聲全跑進嘴巴里,香味不斷刺激著味覺。陸彥西沒有吃到這碗面,是他的遺憾,她想。
她把最后一口湯喝完的時候,陸彥西正好開門進來。
“餓了嗎?我?guī)闳コ燥??!?/p>
他笑得春風得意的樣子,讓宋淺藍覺得有些刺眼,她的腦袋里又想起自己做過的那些讓人難堪的事情。指著茶幾上還剩幾滴湯汁的面碗,她說:“我吃飽了。”說著,她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懨懨的神色十分反常。
晚上睡覺的時候,陸彥西把她拉進懷里,口氣聽上去不是很開心:“你沒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
宋淺藍閉著的眼睛抖了抖,然后睜開眼睛,看著臉臭的他說:“有?!标憦┪鱽砹伺d致,她繼續(xù)說,“我想回家?!?/p>
陸彥西的聲音沉了下來:“宋淺藍,別給我裝傻?!?/p>
她想回家怎么就變成裝傻了?宋淺藍百思不得其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她愣愣地問。
她抬頭,看見陸彥西抿唇輕輕笑了一下,輕飄飄地哼出一個“嗯”字。
宋淺藍突然覺得很委屈,腦海里又突然冒出了好友所謂的“尊嚴論”,起身一把掙開陸彥西的懷抱,放大聲音吼:“那你又能聰明到哪里去?!不過是為了好玩,用召喚筆整了你兩下,你就以為別人對你有意思了?”
陸彥西一愣,半天之后才沉著臉反唇相譏道:“好玩?啊,確實是挺好玩的,我不也那樣玩了你很多次?”
“玩了這么多次,也該夠了吧?”宋淺藍低頭沉聲說,聽見陸彥西猛地把門關(guān)上的聲音后,忍了好久的眼淚很快便落了滿臉。
第二天,陸彥西起床進臥室的衣帽間換衣服的時候,本來就陰沉著的一張臉,在看見空空的房間時變得更陰沉。書桌上放著的筆記本上,寫著宋淺藍那三個字的地方,已經(jīng)被擦得干干凈凈,她就這樣走了。他愣了一下,走上前連本子帶筆一塊扔進了垃圾桶,想了想,又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把昨天買的戒指也扔進垃圾桶。叮的一聲,戒指打落在從筆記本最后一頁滑落出來的照片上。
照片上是四月間的玉燕山,熱情洋溢的學生舉著飄飄彩旗,一身藍色運動服的少年彎身往坑里填土,旁邊扶著樹苗的女生低著頭,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上浮著的幾根碎發(fā),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就像少年的心事一樣模糊不清。
陸彥西想到第一次見到宋淺藍的光景,又想起了往后很多個她在人群里偷偷看自己的畫面。他等了她這么久,始終等不來她的一句問候,就連好不容易說出來的那句“你的鞋帶松了”,也說得那么小心翼翼,被淹沒在一片人聲中。
他想到那個燈光齊滅、萬籟俱寂的夜晚,他等到的,也不過是她匆匆而過的腳步,以及她淹在黑暗中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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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淺藍由于一個多月沒上班,被炒了魷魚,她費了些關(guān)系,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一份工作,生活又恢復到了以往的一成不變。
有時候她會想,最后到底算不算是在陸彥西身上為自己保留了尊嚴。思索良久之后,她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偽命題,自從她用召喚筆寫下他的名字之后,她就把自己放在了一個難堪的境地。
這個想法,在她從新聞上看到當紅女星與帝都某富豪傳得火熱的緋聞時,更加深信不疑。那個富豪雖然全身被打著馬賽克,但她還是能認出來,不是陸彥西是誰?
自己的男神,有朝一日成為了女星身邊的馬賽克,宋淺藍有點傷感。想到這里,宋淺藍從抽屜里拿出那支召喚筆,給自己灌了二兩二鍋頭,顫抖著手,終于歪歪斜斜地寫下了陸彥西三個字。
咚的一聲,陸彥西摔下的姿勢一點都不優(yōu)雅。
“你這是做什么?”陸彥西陰沉著一張臉。蹲在墻角的宋淺藍沒忍住,哇的一聲就大哭了出來。
她一面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咽著,一面顫抖著手指著陸彥西,“你你你”了半天,最后終于吐出了一句:“你個馬賽克!”
陸彥西走上前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看著繼續(xù)大哭的宋淺藍。
宋淺藍哭了好一會,透過朦朧淚眼看見陸彥西依舊僵在前面的身影,心里更加委屈,抽咽著又說:“你為什么不來找我呀?”
“我為什么要來找你?”陸彥西說。
宋淺藍抬頭,愣愣地看著他,她不知道他是用怎樣的口吻說出那句話的,只是隱約覺得以她對他的了解,那句話約莫是帶著冰冷的口氣。她委屈地吸了一下鼻子,張開嘴巴剛想說話,便感覺整棟樓房開始晃動起來。
那種天搖地動的感覺,好似要把她剛剛喝下去的酒給震出來。
地震了。
抬頭看見門邊的陸彥西迅速向她沖過來,宋淺藍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她抓起橡皮擦用力地往筆記本上的那三個字擦去,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她眼前。
“宋淺藍,別擦!”
耳邊是陸彥西緊張又絕望的叫喊,以及樓房轟隆倒塌的聲音。
就像許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燈光齊齊滅掉的那一瞬間,以及之后的一片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見,卻還是能看見陸彥西停在原地的身影。
尾聲
咚的一聲,醫(yī)院病房的地板被震得抖三抖。陸彥西提著食盒從地板上爬起來,在心底仔細數(shù)了數(shù),這是這個周的第八次了。他終于忍無可忍,卻依舊好脾氣地和病床上那人商量:“宋淺藍,下次你寫我的名字之前,先在地上墊一張墊子,怎么樣?”
“醫(yī)生說我還不能走路?!彼螠\藍晃了晃打著石膏的腿,一臉無辜,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為了你,下次就是把我這條腿走廢了,我也一定會去墊上墊子的?!?/p>
陸彥西的嘴角抽了抽,認命地把煮了好多遍的面條擺出來,一口一口地喂著病床上的“大爺”。
他想著兩個星期前的那場地震,自己經(jīng)歷了前半場,后半場卻安穩(wěn)地落在了自己家里時,那時候那種逃出生天的感覺令人格外地絕望,絕望到他想把宋淺藍吊起來一頓好打。可是那個時候,她在離他幾千公里的地方,生死未卜。那種絕望,讓他不敢再經(jīng)歷第二次。
“陸彥西,我那么喜歡你,你為什么不來找我呀?”這是宋淺藍醒來以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那句堵在地震關(guān)口,堵在歲月里頭的告白,讓他的鼻子驀地一酸。
陸彥西想,對啊,他為什么不去找她呢?很多年就應該是他先去找她的,他錯過了她這么多年。
看著病床上把面條吸得哧溜響的宋淺藍,陸彥西的嘴角輕輕往上揚了揚。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次的面味道弄得有點淡?!背燥柡茸愫?,宋淺藍拍拍肚子點評道。
陸彥西收筷子時,忍無可忍地敲了一下她的頭。
“冤家?!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