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苗
簡介:鄧添添一直覺得,如果有一個糟糕的鄰居的話,絕對是上輩子修得的孽緣,欠下的債。
Chapter1 我絕對不是變態(tài)啊
鄧添添是靠賣臭豆腐起家的。
都說英雄不問出路,對鄧添添而言,賣臭豆腐一樣能開名車、住豪宅、出任CEO、走上人生巔峰。
鑒于最近鄧家“長生殿臭豆腐”連鎖店喜人的發(fā)展速度,鄧總裁很有信心地表示,不出三年,“長生殿臭豆腐”連鎖店就能開遍大江南北,先壓蘭州拉面,再壓沙縣小吃,趕英超美,走出國門!
鄧家新房是三層的小洋房,外帶一個花園,房子布局甚得鄧添添心意,一樓西邊的房間通風(fēng)寬敞,無陽光直曬,木架子一擺,就能給豆腐發(fā)酵。花園面廣地佳,豆腐壇子封好就能往下埋,幾日后開封,臭飄千里!
可美中不足的是,房子很完美,鄰居卻很冷漠。
都說遠(yuǎn)親不如近鄰,誰家沒缺根蔥,少顆蒜的時候?鄧添添覺得與鄰居打好關(guān)系,是重要的戰(zhàn)略性部署。
其實她新居入伙第一天,就帶著見面禮,去了斜對面那棟住戶家打招呼,門鈴摁了半天,雕花大木門巋然不動,眼前這棟半掩在花影綠蔭間的歐式別墅安靜得近乎沉郁,門口一塵不染,院子里看不到半點兒生活過的痕跡。
這時,緊閉的雕花大門在鄧添添持之以恒的敲門聲中,打開了一條縫兒。
門內(nèi)的鄰居意外地年輕,面容精致,身穿黑褲白襯衣,身體修長,正一手掩門。
鄰居的眼神很警惕,像在忍耐上門搜查的小日本鬼子。
“有事兒嗎?”
鄧添添趕緊舉起手上冒著熱氣的碗,里面是剛出鍋的臭豆腐,外焦微脆,內(nèi)軟味鮮,上裹鄧家秘制鹵汁辣醬,真是一臭傾人城,二臭傾人國,保證無人能把持得?。?/p>
“啊,是宋先生吧?我們是新搬過來的,這是我們自己做的臭豆腐,剛出鍋的,熱騰騰,很好吃的哦,你試試,咦——咦!”
生平第一次,鄧添添被人當(dāng)面摔門,拒之門外。
從此,鄧添添就跟對方結(jié)上了怨,幸好每棟別墅都間隔得頗遠(yuǎn),大家能避則避,十天半月也不用打一次照面。
直到鄧添添有一天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自家貓阿喵的貓窩里莫名多了一條褐色格紋的毛巾。
她沒在意,誰家寵物不叼點兒東西回來呢?
然后第二天,窩里又多了件款式與鄧父一貫的大老粗風(fēng)格大相徑庭的男款背心。
……
就這樣過了幾天,直到她發(fā)現(xiàn)里面還有陌生的男士內(nèi)褲時,才察覺到不對勁兒。
晚飯后,她不動神色地假裝翻報紙,遮住她自己,她家貓賊精,吃飽喝足后還左顧右盼地看了一會兒,先踱步去院子,然后身子一竄一跳,居然就這樣跳到鄰居家去了。
幾分鐘后,阿喵抖抖身上的碎葉,歡天喜地叼著什么東西回窩里了。
鄧添添心里大叫一聲不妙,她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家貓咪居然有偷竊癖,是不是太遲了?
Chapter2 養(yǎng)寵物,風(fēng)險大
宋臻是位調(diào)香師,還是一位嗅覺異常靈敏,天賦異稟的天才調(diào)香師。不幸的是,自從新鄰居搬來后,他引以為傲的嗅覺就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欺凌,他正進行“Endless Love”的研究,“Endless Love”是今年宋氏下半年重點推出的香水系列,以愛情的七種不同滋味作為主題名,本不容有失,可惜目前慘遭波及,進度停滯不前,其中辛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但他發(fā)現(xiàn),最近糟心的事情似乎是一樁接著一樁。
宋臻開始以為自己是被臭豆腐味兒“繞梁三日”的勁兒給熏得神志不清了,所以才不記得他的毛巾、手帕、襪子、內(nèi)衣褲等物品放哪了,直到他發(fā)現(xiàn)洗完的衣服掛在花園里第二天沒了蹤影,只剩幾個衣夾子孤零零地落在草坪上時,才恍然大悟。
一碼事兒歸一碼事兒,雖然宋臻對鄰居的氣味很困擾,但出于安全考慮,他還是帶上有防毒、防霧霾功能的口罩,禮貌地敲開了隔壁鄧家的大門。
“我懷疑附近有偷衣服的變態(tài),你們也應(yīng)該小心一點兒?!?/p>
鄧添添做賊心虛,只能支支吾吾地說好。
“我已經(jīng)通知了管理處,而且花園里也安裝了攝像頭,一定會抓到對方的?!?/p>
鄧添添迎風(fēng)淚流滿面……
宋臻再一次碰到鄧添添,是在一場婚禮上。
宋臻快步穿過無數(shù)粉色氣球搭成的通道,婚禮迎賓大堂內(nèi)燈光明亮,各位盛裝男女們觥籌交錯、互遞杯盞,只是宋臻一進去,就被撲面而來混合著各色香水氣味熏了個頭暈?zāi)垦?,他必須強打精神,才能?yīng)付圍上來的同學(xué)和友人們。
他心想,味道雖然難聞,但總好過在家被臭豆腐的味兒荼毒。
但很快,宋臻的自我安慰被現(xiàn)實戳破,因為他發(fā)現(xiàn)坐在自己隔壁的女客,從味道到聲音都熟悉得令人不忍直視。
鄧添添不愧是從鬧市里摸爬滾打出來的,笑聲的穿透力極強,爽朗的力度遮掩了她內(nèi)心的驚悚。
“哎呀,這不是宋先生嗎?真是好巧哦,您今兒個可真精神!”
特別是里頭那件襯衣,熟悉得都快讓她哭出聲了——
她家貓前幾日叼回窩里的,可不就是這件襯衣的同款嗎!
老天開眼,讓兩個各自心懷鬼胎的人當(dāng)了鄰居,這回又當(dāng)了鄰座,新人敬酒時,鄧添添是女中豪杰,幾杯白酒干得爽快,只可憐宋大師飲食清淡,平日滴酒不沾,今日也不知被灌了多少,只覺頭痛欲裂,嗅覺在痛感中越發(fā)靈敏,各色氣息攪得記憶都斷了片,
第二天宿醉清醒,他有些怔怔地看著臥室,臥室格局和他家很像,但從擺設(shè)到墻紙都提醒著這并非自家,他這才想起昨晚是鄧添添開車送他回來的。
昨晚在車上,喝醉的宋臻不鬧騰也不說胡話,安安靜靜,眼神迷離,像一尊漂亮精致的人偶。
鄧添添上下其手,從他褲袋里摸出鑰匙。
她正準(zhǔn)備開門,宋臻像被針扎中似的,慌忙按住鄧添添,他平時舉止冷淡,很有不食人間煙火的范兒,待人接物都極距離,忽然的身體接觸著實讓雙方都愣了愣。
“別進去。”
“?。俊编囂硖硪贿厰v扶他,一邊握住鑰匙。
宋臻再度抓住她的手臂,臉色嚴(yán)肅,一副認(rèn)真的模樣。
“不行,里面會有小偷,會把我偷走的。”
宋臻單手扶額,不愿意再回憶下去,忽然有個軟綿綿的活物從被窩里竄出。
也許是醉酒的緣故,他總覺得這貓嘴里叼的東西很眼熟。
正開門的鄧添添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腦子頓時像炸鍋了一樣,二話不說將肥貓一腳踹出,將落在床上的東西急急忙忙塞在口袋里。
怎么會這樣!她明明記得昨晚大半夜把人扛回家后,她就將贓物……啊呸,將無妄之災(zāi)都給藏好在柜子里了啊!
鄧添添汗涔涔地一邊搓著手,一邊看過去,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射進一道光弧落在半坐在床沿邊的青年身上,青年側(cè)臉挺拔,似在沉思。
許久,宋臻抬眼,直視鄧添添。
“鄧小姐,很感謝你昨晚幫忙,不過我想問下,我失蹤的手帕怎么會在您家呢?”
“什,什么帕子——”她忙不迭地否認(rèn)。
“就是您手上那條,邊角上繡了薔薇圖騰的那條?!?/p>
Chapter3 我和他談過三天對象,這算不算認(rèn)識?
世界上每一個人,每一樣物品,甚至每一朵花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在宋臻的世界里,人的樣貌大多很乏味,但氣味對他來說卻是永恒的。
鄧添添像在聽天方夜譚一般,她忍不住抗議:“咦,這太作弊了吧,你會讓全世界的警犬下崗的!”
宋臻嘴角抽搐,衣物失蹤如今真相大白,鄧家三口連同那只受包庇的肥貓正排排坐在沙發(fā),局促不安,肥貓似乎對宋臻身上的氣味特別著迷,三番五次想蹭過去,都被鄧添添殘酷地鎮(zhèn)壓了。
“喵!”
最近失蹤的手帕、背心、襯衫、袖口被規(guī)整地裝在袋子中,宋臻若有所思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椅子,心中有了主意。
他提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宋臻希望在這個月里,鄧家能暫時不住天海灣,一個月即可,他可以為他們提供市區(qū)內(nèi)其他住所,因為受臭豆腐的騷擾,“Endless Love”進度緩慢,他靈感全無。
鄧添添靈機一動:“可以是可以,但你也得幫我一個忙才行?!?/p>
友誼的開始,一般都是由于利益的結(jié)合。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古南北之爭腥風(fēng)血雨,國人可是連豆腐花是甜是咸都能爭吵起來,而這臭豆腐自然也分南北,像她家“長生殿”就是南派做法,北派近年勢微,難免眼紅,在美食節(jié)目里接受采訪說北派才是正宗的,并向鄧添添下戰(zhàn)帖,要來一場南北爭霸戰(zhàn)。
鄧添添哪里受得了這口閑氣兒?爭霸戰(zhàn)最后環(huán)節(jié)的評委是三千個普通食客打分,前幾天鄧添添去電視臺跟編導(dǎo)談事兒,編導(dǎo)上上下下打量她,委婉相告:“想要拉票的話,鄧總您這形象也要提升提升??!”
調(diào)香師的話……品位應(yīng)該都是不錯的吧?
“雖然我本身就是白富美,但人靠衣裝,偶爾也需要錦上添花的嘛……喂,你這啥表情!姐白手起家,還不能說自己是白富美啊?
“不是?!彼未髱熑嗳囝~頭,自從與鄧添添做了鄰居,他頭疼的次數(shù)比他吃的鹽還多,“我只是覺得,自己是在雪中送炭,不是在錦上添花。”
宋臻斟酌了利弊,同意了幫她做品位提升的協(xié)議,鄧添添底子不差,五官端正,尤其眼睛大而有神,就是對穿衣打扮不大上心,衣柜里比五胡十六國大混戰(zhàn)時期還亂,于是宋臻決定眼不見為凈,將鄧添添直接扔去裁縫那兒量體裁衣。
老裁縫給宋家做了大半輩子衣服,這還第一次見宋家二少帶異性上門,他假借拿量尺的動作,偷偷過來問:“來都來了,小宋先生也一起做一套啊?今天剛來一批布料特好,適合做情侶裝?!?/p>
宋臻坐在沙發(fā)里沒吭聲兒。
出裁縫店的時候,鄧添添手上已經(jīng)多了七八個大袋子。
宋臻最受不了人多的地方,大步流星要往外頭走,他的長腿在行走方面有優(yōu)勢,鄧添添屁顛屁顛地提著一堆袋子,踩著新挑的八厘米高跟鞋,跟在后頭。
宋臻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路人指指點點,那人還小聲警告身邊的男朋友:“哪有人這樣對女朋友的,反面例子記牢了!”
宋臻硬生生地停住了腳步,抿了抿唇,向鄧添添伸出了手,無奈鄧添添是個把自己當(dāng)漢子用的妹子,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啊?”
宋臻:“我?guī)湍懔?。?/p>
鄧添添毫不在意:“沒事兒,小意思,在我家,扛油扛米的活兒可都是我干呢!”
周五晚上剛好是購物商場人最多的時候,鄧添添拽著袋子不肯麻煩別人,忽然,她聽到后頭有人叫了聲宋臻的名字,她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朝他們走來的青年五官依稀與宋臻有幾分相似,鼻梁高挺,頭發(fā)規(guī)整梳在腦后,穿三件式西裝,一副精英派頭。
宋臻沒注意到鄧添添提著袋子的手不自覺地握得死緊。
“大哥?!彼握槌瘜Ψ近c頭示意。
“真難得在外頭看到你?!彼五反蛉た粗约旱奶玫?,“難怪我爸叫你回去你都不回,原來是談戀愛了?!?/p>
不怪人誤會,宋臻生活單調(diào),所有重心時間都傾注在調(diào)香上,難怪別人看他帶個異性比他帶大熊貓溜達更稀奇。
“我們是朋友?!?/p>
宋臻不冷不熱地解釋了一句,隨后在宋宸狡黠的笑容中帶鄧添添去停車場取車。
車停在一個紅燈前,宋臻這才發(fā)現(xiàn)鄧添添情緒莫名低落。
“你跟宋宸認(rèn)識?”
都是爽快人,鄧添添面對打來的“直球”,也毫不猶豫地打了回去。
“哦,我和他談過三天對象,這算不算認(rèn)識?”
Chapter4 開心的味道
鄧添添天生是個愛在賺錢上想主意的,高一閑暇時,就在校門口外擺起了攤子,她穿校服做買賣,壓根兒沒什么不好意思、十分丟面子的思想負(fù)擔(dān),不少男生過來想嘲弄她,反而被她將了一軍,拉過來搭把手做跑腿兒什么的。
“看在毛爺爺?shù)姆謨荷希也挪粫l的氣呢!你堂哥那會兒高三,經(jīng)常跟同學(xué)一起過來,一來二去的,就熟了唄。我說宋先生,你這啥表情?。俊?/p>
宋臻:“嗯……那他口味還挺……挺……”
他目不斜視,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挺質(zhì)樸的?!?/p>
“誰說不是呢?”鄧添添感慨,我和他談了幾天嘛,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跑去男生宿舍給他送吃的,結(jié)果聽到他們宿舍在夸他本事大,原來他們在搞賭局,看宋宸能不能泡到我。唉,人家是匆匆那年,好歹戀情時間按年來算,我的初戀就是匆匆那天?!?/p>
這只是段不被當(dāng)真的感情,連開始都是一場玩笑,所以相隔多年兩人再見,也心知肚明地做出陌生人該有的姿態(tài)。
宋臻撇了撇嘴:“這個……以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我想他可能真是不記得了?!?/p>
鄧添添火冒三丈,氣得牙癢癢:“我好不容易文藝會兒,你就不能配合點兒???”
她頓了頓,自言自語地補充:“他心胸有那么大?不像啊,我可是把一碗臭豆腐連汁帶碗扣他腦袋上的呀!”
宋臻:“……”
鄧添添很快收到了電視臺編導(dǎo)發(fā)來的后面幾期節(jié)目的流程。
鄧添添覺得打擂臺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輸陣仗,所以決定親自去電視臺交涉下,順便收買下剪輯師,賄賂下攝影師……
鄧添添討好地去給鄰居送水果,賴在門口不肯走:“你真不陪我去???人多勢眾才好說話,萬一得罪人,光剪我出丑的鏡頭怎么辦?輸?shù)舻脑捨铱删筒话崃恕!?/p>
這幾天她總拿這話威脅他,事不過三,提多了威脅就變成了打趣兒,其實鄧爸鄧媽昨天就屁顛屁顛地搬回了老城區(qū),他們嫌住別墅平時連一桌麻將都湊不齊,哪有老街坊那兒舒坦。
最后,宋臻只好不情不愿地被帶過去,充當(dāng)了門面。
凱越郡城酒店包房內(nèi)。
宋臻雖然是個不愛出門兒的主,但身材卻照樣挺拔,腰線流暢,長腿筆直,呈現(xiàn)出一種年輕男性特有的線條美,再加上一張英俊的臉,一幫至今單身著的女性工作人員輕易地被征服了。
鄧添添暗暗捅了他的腰際一下,使了個眼色。
宋臻聲線清透,不急不躁,聽得人心肝脾肺都舒暢不已,他先有理有據(jù)地分析了一通觀眾與媒體之間的道德關(guān)系問題,再就本土企業(yè)解決下崗職工問題發(fā)表看法,展望“長生殿”的臭豆腐對當(dāng)?shù)芈糜谓?jīng)濟的拉動,就連鄧添添聽著聽著,都覺得自家豆腐明天就能沖出亞洲,走向世界了。
飯局散后,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廳,鄧添添對宋臻連連稱贊。
“真看不出啊,平日不吭聲兒,關(guān)鍵時刻還挺會忽悠人的嘛!”
宋臻不接受這個說辭,正經(jīng)嚴(yán)肅地糾正:“這是以事論事?!?/p>
鄧添添一副喜滋滋的模樣:“哦,那你是真覺得我很棒,事業(yè)發(fā)展很有前景是不是?”
宋臻:“雖然很難理解,但……的確是如此?!?/p>
然后他就看到鄧添添站在原地,傻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一輪月牙,就像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格,連笑都如風(fēng)火掠草原,沒有阻隔,沒有雜質(zhì),感染在干燥的原野上,熱氣騰騰,一觸即燃。
宋臻喜歡香氣,喜歡樹木的氣息,喜歡陽光的氣息,喜歡一切自然不矯揉造作的美。
一個合格的調(diào)香師至少需要記住三千五百種不同的香氣,但只有有限的意念,有限的情感能讓人聞到幸福的滋味。
等宋臻回過神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他們在密閉的車內(nèi),甚至能清晰地聞到她手上提著的打包盒里的油的味道。
油的味道和鄧添添的味道混在一起,怎么就是開心的滋味呢?
Chapter5 宋臻完蛋了
宋氏老宅大隱隱于市,是一座六進六出的四合院,門樓櫛比,白灰砌紅墻,紋獸盤踞門上,居高臨下,歷經(jīng)百年世事戰(zhàn)火滄桑的雙瞳青光幽幽。
“先生,臻少爺回來啦?!?/p>
宋臻的長腿邁過門檻,管家忙給久病中的宋程澤放了個靠墊。
眼前的老人發(fā)鬢早已斑白,宋家兄弟年紀(jì)相差太大,宋臻的父親更是長兄一手帶大的,說是叔父,在宋臻眼里,老人更像是至親的老父。
宋臻將老人抱上輪椅,院外石榴花開得正艷,花枝繁錦,落花飄在銅質(zhì)大魚缸中,掀起漣漪。
“年輕人就該多出來活動活動,別一天到晚悶在房里?!崩先巳隽税阳~食,“聽阿宸說你最近談戀愛了是不是?還帶她到老黃那兒做衣服?!?/p>
宋臻不著痕跡地避開叔父揉頭的動作,耳朵有些紅:“……哪兒有?”
“那個姑娘,是什么味兒的?”
宋臻這下更窘迫。
宋臻第一次察覺自己的特殊是在幼兒園時,在那之前他一直以為所有人都與他一樣,能聞到千奇百怪的氣味——
看起來很漂亮的老師,上完廁所沒有洗手;
隔壁的隔壁,昨晚一定是吃了蒜頭炒臘肉。
然后有一天家里聚會時,他忍不住問父親。
“爸爸,為什么媽媽身上老有張叔叔的味道呢?”
在與初戀藕斷絲連的事情被曝光后,他母親干脆提出了離婚并放棄了撫養(yǎng)權(quán),而他的父親則在簽字那天因酒駕,從高速公路上撞了出去。
父親出殯那天,是宋臻第一次懂得死亡的味道。
他蹲在叔父輪椅旁,發(fā)現(xiàn),叔父的味道是帶著檀香的病倦,溫柔綿長,與記憶深處父親的味道好相似。
“她啊?!彼握檩p聲說,“臭臭的,一點兒都不好聞。”
叔父笑了,似乎想起某年團年飯時,侄子在聞到桌上臭鱖魚時差點暈過去的事情:“臭臭的還能當(dāng)好朋友,那一定是很好的姑娘吧?!?/p>
“也還好,就是——”
就是蠻向上的,不怕吃苦,喜歡奮斗,還很孝順父母。
好像對朋友員工也很義氣,好交朋友,不記仇,笑起來很可愛。
……糟糕!
除了臭臭的,完全想不到鄧添添其他缺點的宋臻,覺得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完蛋了。
Chapter6 只屬于你的氣味
果然不出宋臻意料,南派豆腐在接下來的擂臺爭霸賽中勢如破竹,一路贏著。
一向不愛看綜藝節(jié)目,特別是美食頻道的宋臻,不自覺地越過餐桌上親戚的肩膀看著電視屏幕,打破了食不語的習(xí)慣:“……就看這個美食頻道吧?!?/p>
宋宸端著茶在宋臻身邊坐下,后者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屏幕上鄧添添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在美食街上拉票的樣子,宋宸也配合地看了幾眼,隨后半是玩笑,半是正經(jīng)地說:“這女人不適合你吧。”
宋臻看了他一眼:“什么不合適?”
“各方面?!睂Ψ秸Z重心長地勸道,“你見過的女人太少了,所以容易被迷惑,聽大哥一句話,既然早晚都要后悔,還不如一開始就別開這個頭。”
這話連耳邊風(fēng)都不算,宋臻直接當(dāng)對方放了個屁,神情自若地告辭離開。
鄧添添剛剛贏了比賽,低頭按著手機鍵,給宋臻發(fā)短信,一副吐氣揚眉的模樣。
那邊很快回了信息,很短,就幾個字。
【意料之中?!?/p>
算上句號才五個字,鄧添添翻來覆去回味了無數(shù)遍,現(xiàn)在她的心,準(zhǔn)確來說,就像在炸臭豆腐的老油里滾得翻天覆地,她將自己熱騰騰的心炸成了軟乎乎的一片。
鄧添添好想馬上見到他,跟他分享這份來之不易的喜悅,只可惜,按照君子協(xié)議,明天她就要搬回老城區(qū)了。
第二天兩人都挺心有靈犀,沒提搬家的事兒,鄧添添磨磨蹭蹭地收拾行李,一會兒借故說阿喵跑過去了,一會兒敲門說借個車使使,總之半小時能做完的事兒,鄧添添硬是磨蹭到了下午。
宋臻覺得好笑,問她:“你的車呢?昨晚我看它還在車庫里。”
鄧添添臉不紅,氣不喘:“車在啊,就是被扣完十二分了,我無牌駕駛的話會被警察叔叔關(guān)進小黑屋的?!?/p>
宋臻也不點破,帶她來他家,鄧添添得隴望蜀,眼巴巴地說:“給我瞅瞅你的調(diào)香室嘛?!?/p>
宋臻對自己的工作室把守極嚴(yán),除自己之外的閑雜人等不得入內(nèi),鄧添添如今起了要把她自己從閑雜人升成自家人的歹意,她不懂撒嬌,只懂耍賴,軟磨硬泡地讓宋臻開了門。
她一進門,入目的是往下的旋轉(zhuǎn)階梯,高墻做書架設(shè)計,一直隨旋梯往下,規(guī)整地排列著宋臻從世界各地收集回來的書籍,經(jīng)過大規(guī)模改造空間幾乎全被打通,成了現(xiàn)在極有空間縱深感的調(diào)香室。
置身在此,鄧添添聞到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延綿清香,宋臻介紹說那是以沉香為本,輔以梔花所制的熏香,他說到一半,假借咳嗽的樣子清了清喉嚨,然后鄧添添見他伸出手,手中握著一小罐,里面色澤通透,似乎也是香水。
“這個,送你的?!?/p>
宋臻視線灼熱,直勾勾地,沒有任何遮掩的意味,房間里很安靜,鄧添添幾乎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如擂鼓。
“送……送我干嗎?”她難得有些扭捏,“我又不用香水,多浪費?!?/p>
“可我只能給你啊?!彼握槊蛄讼麓?,認(rèn)真地說,“專門給你做的。”
世界上獨一無二,只屬于你的氣味。
鄧添添沉默了一會兒。
人與人之間的障礙,很多時候并不在命運的阻隔,而是溝通的障礙。
比如此時此刻,宋臻想的是如何正確地表白,而鄧添添卻想的是——
送這玩意干嗎,嫌她臭啊?
不怪鄧添添想歪,之前宋臻避她如蛇蝎的日子還歷歷在目,后來她知道宋臻異于常人的體質(zhì)才釋懷,但總歸是女生,難免比較敏感,調(diào)香室光線調(diào)得又暗,壓根看不到宋臻期盼又略帶緊張的神情,鄧添添努了努嘴,她覺得,這種感覺,就像自己暗戀的人忽然告訴自己:“添添,你有臭狐,來,別怕,送你一包止臭粉吧。”
于是,宋臻看見鄧添添隨手將香水小瓶塞進褲袋里,特?zé)o所謂地沖他笑笑。
“行,謝啦哥們兒!不過呢,我只愛噴六神,別看我這樣,六神每季新出的產(chǎn)品我可都有留意哦?!?/p>
Chapter7 她身上有宋宸的氣味
一月之約還在,鄧添添當(dāng)晚搬回了老城區(qū),宋臻隔窗看著對面那棟空了的別墅,心里也像跟著被搬空了一樣,以至于在為“Endless Love”系列中一款名為“熱戀”香水調(diào)配后調(diào)時,他就不禁閉眼思索:是用鈴蘭好,還是天竺葵好呢?
嗯……果然還是用辣椒油比較好吧。
宋臻思緒紛雜地在客廳來回踱步,他打開電視,本想調(diào)出之前美食節(jié)目的錄像,卻在翻到本地的新聞頻道正在播出一則美食街游客食物中毒的新聞時怔了怔。
屏幕中被記者圍成一圈的,不是鄧添添是誰?
食物中毒的是一個外地旅游團里的幾個游客,他們一口咬定是吃在臭豆腐店吃中毒的,現(xiàn)在醫(yī)院還沒出化驗結(jié)果,可網(wǎng)上漫天飛的全是有關(guān)黑心豆腐,無良企業(yè)的新聞。
在鄧添添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宋宸居然主動約她在醫(yī)院附近見個面。
“我可以提供一個解決這事兒的途徑?!笨Х葟d角落里,宋宸好整以暇地說,“請鄧小姐聽聽,看可不可行。”
鄧添添不解:“我說,你圖啥啊?”
宋宸放下咖啡杯,說:“那么多年,你這直脾氣還是一點兒沒變。”
鄧添添點點頭:“那是,咱們都是做大生意的,不能浪費時間在聊天上,對吧?”
宋宸被她的話雷得失笑:“好,那就不跟你繞圈子,我今天來,主要想跟你談?wù)勎业艿氖聝??!?/p>
鄧添添覺得怪可笑的,宋宸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這都二十一世紀(jì)了,戀愛自由懂不懂?你管宋臻跟誰走得近做什么,你是他爹?。?/p>
宋宸嘴炮功力不如她,被噎得臉色相當(dāng)難看。
當(dāng)晚宋臻約她吃飯,一落座她就想說宋宸找她的事情,但轉(zhuǎn)念一想,人家好歹是兄弟,自己現(xiàn)在就是一外人,說多了像挑撥啊。
于是在落座后,宋臻狀似無意地問她去哪兒了,她順口回答:“我還能去哪兒?在醫(yī)院守著唄。”
“哦,是嗎?”
宋臻應(yīng)著,接下來的飯菜覺得像在吃蠟一樣,沒半點滋味。
她說謊了,她明明是去見了宋宸。
她身上有宋宸的氣味。
Chapter8 她與他的距離
鄧添添足足有十多天沒接到宋臻的電話。
也是,拋開兩人是鄰居的身份,作為普通朋友的話,天天見面也太過了。
G市的企業(yè)商會會定期舉辦宴會,鄧添添通過關(guān)系要了份請柬,主要想找媒體界的朋友聊聊人生。
她舉著自助餐盤四處溜達了一圈兒,成效不大,她想,既然心靈上沒收獲,至少不能連胃都虧待了。
這時場上忽然燈光暗下,音樂響起,一束亮光打在中央,大廳內(nèi)空出一片跳舞用的區(qū)域。
鄧添添聽到旁邊舉著酒杯的幾個人在討論:“喲,那不是王會長的千金嗎?記得她是留法回國的,是學(xué)什么來著?對了,學(xué)藝術(shù)的……”
“你懂什么?人家是法國格拉斯最年輕的聞香師,法國好幾家一線香水公司都沒留住她,聽說她是想回國創(chuàng)業(yè),做獨立品牌?!?/p>
剩下的話鄧添添沒聽全,場上那姑娘可真漂亮,舞裙搖曳,上身蕾絲服勾勒出優(yōu)雅的柔美線條,露背V型的設(shè)計讓她旋身時背后精致的蝴蝶骨一覽無遺,她搭著一位青年的手,默契地微笑頷首,兩人滑入舞池,跳著華爾茲,頂上的那束光隨他們的步伐移動著,眾星捧月,稱得上天作之合。
“那是宋家的二公子吧?可惜他爹死得早,不然啊……”
眾人掩嘴笑:“沒事兒,娶個好老婆一樣能補回來,我聽說,他們要好事將近了吧?”
難怪最近宋臻沒回她信息,鄧添添這么想著,半天挪不開腳。
她第一次覺得她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兩個世界不是指的宋宸嘴里那些身份、地位、金錢方面的不對等,而是兩個人所經(jīng)歷的事情截然不同,連人生愛好都南轅北轍。
那姑娘,估計就是廣告上只穿NO.5香水入睡的女人。
而她與他的距離,就是NO.5與六神的差距。
Chapter9 我只是不想玩
喜歡上鄰居,是一件很得不償失的事,因為連眼不見為凈都做不到。
一月之期已到,“Endless Love”順利進入大批量生產(chǎn)階段,鄧添添當(dāng)然恭喜宋臻雙喜臨門,事業(yè)情場雙豐收。
“什么時候帶嫂子出來見見?別藏著掖著嘛。”
宋臻只回她:“嗯,會有機會的?!?/p>
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然淡定,有些時候,成年人的沉默就是一種默許,一種承認(rèn),一種不讓對方難堪的手段。
也許是戀愛的緣故,宋臻也改掉了過去閉門不出的壞習(xí)慣,她出門會常常與他撞見,宋臻似乎與以前有了些許不同,眉目更沉,神情更肅,仿佛往日愜意舒緩的心情驟然煙消云散,徒留僵硬的肩膀。
還是宋臻先按下喇叭,從車?yán)锾匠鲱^。
“駕照的分又回來了?”
鄧添添訕笑,差點把油門當(dāng)剎車踩:“呵呵,買……買的分嘛,哎,你最近出去得挺勤的啊,見女朋友嗎?”
說完她就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而宋臻手搭在方向盤上,笑容苦澀,像干涸的土地裂開出的痕跡。
“不是,是我叔父,他……去世了。”
鄧添添從來不知道宋臻也會露出那種表情。
親人離世,旁人的安慰可能只是徒有其表,不痛不癢,她字字斟酌,打好短信文字,卻最終全刪了。
她嘆了一口氣,心想,能在商場上拼殺出一條血路的她,卻在情場上弱得一無是處,別說爭取,連最基本的告白都無法訴諸于人。
夜已深,隔壁亮著的房燈忽然盡數(shù)關(guān)了,宋臻習(xí)慣整夜開著客廳到廚房過道的廊燈,今天這是怎么了?
“喵嗚!”
鄧添添正想著,阿咪從陽臺縫隙外鉆回客廳,動作敏捷地跳上沙發(fā),試圖將自己日益圓潤的身子窩進主人溫暖的懷抱,兩只爪子正刨弄著什么東西,鄧添添拿起一看,竟是一枚玉料明潤的指環(huán)。
她心里一驚,這指環(huán)她當(dāng)然眼熟,上面龍鳳環(huán)繞,鳳尾一處磕了半個角,獨一無二,是宋臻一直掛在脖子上的飾物。
“這個???”以前她問起,宋臻倒也沒回避,“是我父親帶過的,算是遺物吧。”
被宋臻視若珍寶,從不摘下的指環(huán),怎么會被阿喵叼在嘴里?
她想起今天刷卡進小區(qū)時,保安的殷切提醒。
“年關(guān)將至,最近有許多不法分子在外流連,請各位都小心提防?!?/p>
兩家房子構(gòu)造相似,從花園側(cè)門進去就是一條從廚房通往客廳的弧形走廊,壁燈完全熄滅,她站在入口,試著低呼宋臻的名字,同時忍不住進去幾步,卻赫然發(fā)現(xiàn)客廳地上有著瓷器的碎片,房子里到處是搏斗后的痕跡。
她倒抽一口涼氣,當(dāng)機立斷,一邊退后,一邊掏手機報警,突然,黑暗中一道人影從側(cè)面弓身突擊而上,鄧添添避之不及,只覺得脖間疼痛無比,當(dāng)下就失去了意識。
她再度恢復(fù)意識時,發(fā)現(xiàn)她與宋臻已經(jīng)都被帶到了一處陳舊的小木屋,宋臻被反手捆在凳子上,頭發(fā)凌亂,臉頰上有幾處血痕,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鄧添添!你瞎參合個什么勁兒!”
鄧添添疼得齜牙咧嘴:“是是是,我瞎參合,這不是擔(dān)心你出事嗎!”
宋臻的神態(tài)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別扭地別開臉,屋子里看守他們的男人戴著口罩,手里居然還有把獵槍。
“呵,都是退伍兵,宋宸這回也是下了功夫。”宋臻譏諷。
“他爸的遺囑里將自己名下百分之十二的股份轉(zhuǎn)給了我,加上我父親和我自己的股份,現(xiàn)在我成了名副其實的話事人,而且這幾年宋宸管理不利,投資決策多有失誤,董事會希望我代替他?!?/p>
兄弟反目多為錢財,鄧添添唏噓不已,她喃喃道:“你叔父對你可真好。”
聞言,宋臻微微抬頭,兩眼放空,對上了木屋潮濕老舊的房梁。
“是啊……他對我,可真好?!?/p>
接下來的日子里兩個人都不好過。
那幾個歹徒為了讓宋臻簽下棄權(quán)聲明,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可不管手段如何過分,宋臻都沒有一刻服軟,他被冷水澆醒后的第一句話仍然是:“叫宋宸過來見我。”
宋臻白天要強,晚上身上就疼到抽搐,鄧添添湊過去,用額頭碰他的臉頰,眼圈一紅:“哎……怎么辦,你發(fā)燒了?!?/p>
她心疼得都快說不出話了,過了一會兒,她開口道:“要不你就簽了吧,錢財乃身外物,大不了,大不了……”她一咬牙,“大不了,以后我們一起賺錢,我……我很會賺錢……”
鄧添添哭得厲害,眼淚在臟兮兮的臉頰上劃出兩道痕跡,兩個人挨得極緊,大冬天的山上更是冷得嚇人,宋臻身體燙得過分,雙眼卻異常明亮。
“乖,再忍忍,快了,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
宋宸是不可能真讓宋臻死掉的,宋臻早就留好一手準(zhǔn)備,如果他死于非命,全部股份都會折現(xiàn)捐獻給慈善機構(gòu)。
宋臻的發(fā)熱情況很快轉(zhuǎn)變成了急性肺炎,到了第二天傍晚,宋宸帶著醫(yī)生進來時,鄧添添護在宋臻前面,好像宋宸再靠近一步,她就要跟他拼命。
宋宸只說:“只要你簽了,我馬上放你們走,小臻,玩這些事兒你是玩不過我的?!?/p>
宋臻不理他,無動于衷地閉著眼。
宋宸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與文件,蹲下身子,擺過去:“簽了吧,你不會想要這些東西的?!?/p>
宋臻突然問:“叔叔他……他為什么要留給我?明明你才是他兒子?!?/p>
“我怎么知道?”
宋宸避而不談,宋臻卻沒打算放過:“不,你知道的。”
宋臻灰敗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即將燃燒到盡頭的光芒,也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苦楚:“因為二十年前,是他殺了我爸,他在車?yán)镒隽耸帜_,讓我爸撞死在高速路上……”
死寂一樣的沉默,空氣一瞬間窒息成凝固的霜,鄧添添全身血液都跟著凍結(jié)了,宋臻沒有半點兒害怕的樣子,他半倚在木墻邊上,雙眼灼灼,半晌后,宋宸冷聲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臻越大,就長得越像他那早逝的父親。
他繼承了父親得天獨厚的嗅覺,還有神似的五官、神態(tài),以至于在患病中的叔父常常將他認(rèn)錯,一次他端藥過來,隔著床幔,叔父居然嚇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明睿……我……我對不起你,你……你別過來……”
垂死的叔父那萬分恐懼與悔恨的眼神讓宋臻疑竇叢生,他開始調(diào)查,一點點追溯二十年前的真相——
面對聲望日益高漲,甚至直接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弟弟,宋程澤選擇了痛下殺手。
人與動物有區(qū)別嗎?鳥為食死,人卻為財亡。
屋后寂靜的山林間忽然蟲鳴更響,山風(fēng)呼嘯掠過天際,宋臻對著宋宸笑了笑,視線模糊,他已經(jīng)發(fā)燒得找不到焦距。
“哥,你以為我玩不過你嗎?你錯了,我只是不想玩而已?!?/p>
宋宸嗤笑著站起來,然而就在他走出木房后,原本應(yīng)該守在外頭的退伍兵卻全沒了影兒,而不遠(yuǎn)處,警笛的鳴叫聲卻在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Chapter10 你值得擁有
宋臻在被擔(dān)架抬著上車前,憑著最后一絲神智,將錄音器交到了警察手上。
二十年前的案子早就過了追訴期,宋臻想要得到真相,想要得到一份證據(jù),就只有靠自己的辦法,他一邊聯(lián)絡(luò)剛從格拉斯回國的學(xué)妹,對外傳出他背后有王家的支持。
那是一個輟在襯衣紐扣上的迷你錄音器,為了不引起懷疑,他甚至沒告訴鄧添添,為此鄧添添鬧了半天別扭,在宋臻病床前擺了半天臉色。
“哦,那就是說那幾個歹徒都是你的人,打得那么狠,你是欠人家工資了吧?”
宋臻退了燒,氣色也好了起來,賠笑說:“哪能呢,做戲就得七分假三分真,打我揍我的都真是宋宸的人?!?/p>
為了得知真相,宋臻是真把命都給豁出去了,他現(xiàn)在交代得輕松,其實鄧添添知道,這過程一點兒都不好受,她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宋臻還在一邊亂叨叨:“你出現(xiàn)時我都嚇得快穿幫了,你說你,一點兒常識都沒有,該粗心的地方不粗心,該細(xì)心的地方又不細(xì)心……喂,鄧添添。”
冷不丁被叫了名字,她還沒回過神,就聽宋臻清了清嗓子問:“那……那個時候你說,咱們以后在一起……在一起賺錢,你沒反悔吧?”
一起經(jīng)歷生活,一起面對未來,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未來就一定會存在。
然后,他就見鄧添添思考了五分鐘,皺眉托腮的模樣甚是嚴(yán)肅,最后她揚起一抹燦爛的笑容。
“嗯,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
“鄧氏新研發(fā)絕臭炸豆腐,臭得酣暢,你值得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