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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的手鐲

        2015-05-14 15:24:30陰玉軍
        故事會(huì) 2015年12期

        陰玉軍

        打從小時(shí)候,曉東就聽大人說,奶奶有個(gè)寶貝,是爺爺送給她的手鐲。

        奶奶一直把手鐲鎖在樟木柜子里,從來不讓人看。只有逢年過節(jié),奶奶喝上兩盅酒,高興了,才會(huì)給曉東講講手鐲的事兒。

        奶奶對曉東緩緩道來:“那時(shí)候,俺家過得殷實(shí),你們家窮得叮當(dāng)響??赡銧敔斊瓷狭税?。俺爹俺娘當(dāng)然不肯把俺往火坑里推,死活不答應(yīng)。你爺爺就一直站在俺家門口,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第三天,俺爹害怕了,這么下去,非鬧出人命不可。俺爹就想出來一個(gè)狠招,對你爺爺說,你娶俺閨女行,必須送一副翡翠鐲,還得用八抬大轎來抬。嘖嘖,翡翠鐲,俺爹都沒見過;八抬大轎,俺那樣的家庭都雇不起。誰知道,你那犟種爺爺,愣是用八抬大轎把俺抬了過來!”

        趁著奶奶高興,曉東忍不住好奇地問:“這么說,手鐲是爺爺送給您的定情物?”

        “當(dāng)然是了,你爺爺非要買?!蹦棠逃挠牡卣f。說到這里,奶奶滿臉淚水,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曉東更加好奇了,央求奶奶道:“那您就把手鐲拿出來,讓我開開眼界吧!”

        不料,母親聽到這句話,輕輕地拍了曉東一巴掌,說:“看什么看,不懂事的家伙,還想惹奶奶再哭一場啊?”

        曉東一臉委屈,對母親撒嬌道:“不給看就算了,干嗎打人?。俊闭f完,他又狡黠地笑了,“媽,你老實(shí)說,俺爸娶你的時(shí)候,送的啥定情物?”

        母親裝了一副很氣憤的樣子,說:“哼!你爸這窮鬼,只用輛自行車,就死皮賴臉地把俺騙來了?!?/p>

        父親卻不認(rèn)賬,笑嘻嘻地說:“還是你自己想來,不然俺咋拽得動(dòng)你?”

        父親的話把全家人都逗笑了,奶奶也樂了,不再抹眼淚了。

        曉東還是念念不忘手鐲的事情,過了一段時(shí)間,他私下里問母親:“奶奶真的有手鐲嗎?”

        母親十分肯定地回答:“當(dāng)然有了,可漂亮呢!”

        曉東又問道:“那當(dāng)初你訂婚時(shí),咋不也要一個(gè)呢?”

        母親說:“那是你奶奶最心愛的東西,我咋能要?”

        時(shí)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曉東就到了該訂婚的年齡。可由于曉東家庭條件不好,媒婆根本不踩他家的門檻。

        后來,母親好不容易花錢托了媒婆,才給曉東介紹了一個(gè)叫小梅的姑娘。沒想到,小梅的父親卻開出了當(dāng)時(shí)最為昂貴的訂婚條件——“三金一木”,就是金耳環(huán)、金項(xiàng)鏈、金戒指,外帶當(dāng)時(shí)流行的木蘭摩托。

        那段時(shí)間,曉東家里一片愁云慘淡,父親整天愁得低著頭抽煙,母親不停地唉聲嘆氣,奶奶則坐在一旁,始終不說一句話。

        曉東不好意思直接求奶奶,就悄悄地和母親商量道:“奶奶不是有對翡翠鐲嗎?要不,先讓她拿出來擋擋?我掙了錢再還給她?!?/p>

        母親一口回絕,說:“不行!那是你爺爺留給你奶奶的唯一念想。”

        最終,還是父親和母親厚著臉皮,跑東家串西家,求親找友地借錢買了“三金一木”,曉東也終于將小梅娶進(jìn)了家門。

        可曉東結(jié)婚不到一年時(shí),小梅終究熬不住清湯寡水的生活和滿屁股的外債,跟一個(gè)有錢人跑了。

        小梅的出逃,嚴(yán)重地刺激了曉東的自尊心。曉東恨小梅的無情,恨家庭的貧困,恨父母的無能,還恨奶奶的吝嗇。曉東耍起了脾氣,整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父母不敢說曉東,只是訥訥地在旁邊陪著。

        奶奶卻看不下去了,指著曉東罵道:“一個(gè)大老爺們,連個(gè)女人都看不住,還有臉慪氣呢!”

        這話對曉東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他終于爆發(fā)了,吼道:“你還好意思說我?我從沒見過像你這么吝嗇的人,留著你的破手鐲,給自己買棺材吧!”

        “你……你……”奶奶氣得臉色蠟黃,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父親急了,“啪”地打了曉東一巴掌:“你給我滾!”

        “滾就滾!”曉東一賭氣,真的就離家出走了。

        曉東在外流浪的日子里,多次接到母親的電話,說奶奶身體每況愈下,父親也很后悔動(dòng)手打人,他們天天盼著曉東回家呢。

        可曉東實(shí)在不愿踏進(jìn)那一貧如洗的家,不愿見父母,更不愿見自私吝嗇的奶奶,便以種種借口拒絕了。

        直到有一天,母親又從老家打來電話,說奶奶不行了,曉東才不情愿地回了老家。到家時(shí),親戚鄰居已經(jīng)幫著把奶奶的后事辦利索了。

        清理完奶奶的遺物,母親遞給曉東一把鑰匙,說:“你不是總想看奶奶的手鐲嗎?自己打開看吧?!?/p>

        曉東不明白母親是什么意思,但還是接過鑰匙,打開了奶奶那個(gè)鎖了一輩子的樟木柜子。可找了半天,曉東也沒見到手鐲,只在柜子最下面的一個(gè)小匣子里,找到了一張紙條。

        曉東小心翼翼地將紙條展開,仔細(xì)地辨認(rèn)著上面已經(jīng)模糊的文字——

        “現(xiàn)欠張春花翡翠鐲一副,今生必當(dāng)補(bǔ)上。

        王笑明謹(jǐn)諾

        民國二十五年五月十二日”

        張春花是曉東的奶奶,王笑明是他的爺爺。

        推薦者:張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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