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漁
秕谷糠,占住倉,紅皮小麥不得裝。
創(chuàng)作這段順口溜的是我的鄰居馬拴。按輩分,我管馬拴叫伯伯。但我從來不這么稱呼,高興了,直呼其名;不高興了,反過來叫“拴馬”。我不尊敬他是有原因的,他經(jīng)常打老婆。
有一次,馬拴的老婆蒸饃,可能揭鍋早了,饃有點生,難吃。他抓起一個剛出鍋的饅頭向老婆頭上砸去,沒砸準(zhǔn),掉到灶間的灰窩里。馬栓惱羞成怒,揪著老婆的頭發(fā)按倒在地一頓猛揍。老婆呢,也不還嘴,只是小聲地哭。
開始的時候,馬拴打老婆,村人去勸、拉。但馬拴是人來瘋,越勸、拉,越打得厲害。一邊打,一邊哼小曲兒一樣,罵:秕谷糠,占住倉,紅皮小麥不得裝。仿佛受委屈的是他自己。人們見勸不住,都走了。直至后來,馬拴打老婆,人們習(xí)以為常,不管不問了。
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知道了馬拴的一些事。原來,馬拴年輕時有個相好,據(jù)說很漂亮。但馬栓是地主成分,相好是貧下中農(nóng),到底沒走到一起。最后,勉強找了一個相貌丑陋的老婆延續(xù)香火。
前段時間回老家,在公路邊我看見馬拴。我正要給他敬煙,一群放學(xué)的小學(xué)生走過來,看見馬栓突然齊聲高歌:秕谷糠啊,占住倉啊,紅皮小麥,不得裝啊。裝你娘那個腳!馬拴抓起路邊的石子向孩子們?nèi)尤?。孩子們嬉笑著跑開了。
聽人說,馬拴的老婆去世快一年了。馬拴一下子老了許多。逢年過節(jié),馬拴總不忘提一沓火紙,去墳上燒燒,燒著燒著,馬拴就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