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

即墨縣警署的署長牛強聽說廖縣長有風(fēng)濕病，想找一張治病的白老虎皮，立馬興奮起來。再過一個月廖縣長就要大壽了，牛強早想送份重禮。

距離即墨縣縣城六十里就是大青山，山里經(jīng)常有老虎出沒，有沒有白老虎，只有去一趟才知道。牛強點齊了二十名警察，跟他們一說進山打虎，這幫警察把嘴咧得都跟破瓢似的。他們荷槍實彈，不怕老虎，但怕游擊隊。牛強笑道：“大青山游擊隊的根據(jù)地在大青溝，日本人正在那里掃蕩呢，誰還顧得了咱們打老虎？”

牛強領(lǐng)著警察們接連打了三天獵，連只老虎的影子都沒有見到。第四天，眼看著紅日西沉，灰心喪氣的牛強一晃駁殼槍，正要收隊回城，忽聽不遠處的一座斷崖上，隱隱約約地傳來了“救命”的聲音。他們湊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個獵戶不小心從崖頂摔了下來，掛在了山崖半腰的一棵松樹上。牛強氣呼呼地罵：“沒打到老虎，卻遇到了個號喪的！”

牛強懶得管，獵戶見他要帶人離開，忙叫道：“老總，您要打老虎，我可以幫您！”

牛強止步回頭：“你真的能幫我打到老虎？”

那個獵戶急忙信誓旦旦地保證。幾名警察爬到了崖頂上，甩繩子將那個獵戶放到了地下。

獵戶名叫關(guān)老山，雖然已傷得皮開肉綻，好在沒有傷筋動骨。牛強問他：“老虎在哪里？”關(guān)老山哭喪著臉道：“老總，本來這惡虎嶺最多的就是老虎，可是最近日本人和游擊隊打仗，老虎們都被炮聲嚇跑了！”

牛強破口大罵：“他媽的，敢騙老子，我一槍崩了你！”

關(guān)老山嚇得兩手亂搖，道：“誰敢騙您呀，雖然沒老虎，可我有一樣更好的東西送給您，以報老總救命之恩！”

牛強派人押著關(guān)老山取來那件“好東西”，牛強一見，眼睛都直了。那是一塊七尺多長，四尺來寬的毛邊氈條。雖然雜毛充斥，腥臭刺鼻，但牛強一眼就認出，那是虎氈！

虎氈就是老虎身底下的氈子。老虎捕回獵物，食盡血肉后，剩下的動物體毛就會被它一點點積攢起來，鋪到身下，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堆積和擠壓，就會自然形成一塊巨大的虎氈。別看虎氈粗糙，可是氈面不僅有虎腹下最保暖的體毛，還雜有百獸最精華的絨毛，一塊虎氈的形成，最少也得七八年的時間，不管是風(fēng)濕還是寒痹，睡在虎氈上面，三個月保好！

牛強咧開嘴樂了。可是他嗅著虎氈上刺鼻的腥氣，一皺眉頭道：“虎氈上的腥臭味也太濃了，這也沒法當壽禮送給廖縣長呀？”

關(guān)老山就有這去腥之法。他找來一口大鍋，先在鍋中加鹽，然后將虎氈下水猛煮。經(jīng)過一天一夜，虎氈不僅腥味去凈，顏色也鮮亮了不少！

廖縣長大壽之日，牛強將虎氈一獻，廖縣長樂得嘴都咧到了耳朵上，他連連點頭，夸獎道：“牛署長，真的是辛苦你了！”

廖縣長睡了一個月虎氈后，腰酸腿痛的風(fēng)濕病就大大減輕了，可身上起了一層紅疙瘩。廖縣長通過牛強找到了關(guān)老山。關(guān)老山看了看虎氈，說道：“是虎氈里面起小咬了?！毙∫Ь褪鞘?，虎氈是由動物的絨毛組成，不管怎么蒸煮，也有動物的體味，自然是小咬最佳的繁殖場所。對付這些深藏在虎氈內(nèi)的爬蟲沒有別的辦法，除了晾曬，只有蒸煮。關(guān)老山給虎氈蒸煮消毒后，廖縣長又倒在虎氈上面睡了一個月，他身上的風(fēng)濕病基本上就好得差不多了。

廖縣長這天一大早起來，就聽門外“嘎吱”的一聲，一輛六輪卡車停在了他家的大門前，竟是淶水河炮樓的日軍聯(lián)隊長鬼本找他來了。淶水河炮樓里沒有火炕，只有硬邦邦的木板床，由于陰冷和潮濕，鬼本的腰痛病也犯了。他一邊揉著后腰眼，一邊說：“廖縣長，你的大大的好人，虎氈，借給我用用吧！”

廖縣長平時耀武揚威，在日本人面前卻只會搖尾乞憐，連忙叫人將虎氈包好送給了鬼本，還諂媚地提醒道：“太君，這虎氈得經(jīng)常消毒啊，不消毒它就生小咬！”

鬼本一撇嘴：“炮樓里有軍醫(yī)，消毒大大的厲害！”

鬼本沒想到，日本軍醫(yī)的酒精和來蘇水對付不了小咬，鬼本的風(fēng)濕腰痛雖然見好，可是他身上卻被咬起了一層紅疙瘩。鬼本沒有辦法，只好求助廖縣長，廖縣長一聲令下，牛強就領(lǐng)著關(guān)老山來到了大炮樓。關(guān)老山今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皮袍子，腳上蹬著—個走起路來“咯噔，咯噔”直響的木底鞋。十幾名日軍士兵將關(guān)老山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這才擺手放他進去。

鬼本將虎氈交給關(guān)老山，就領(lǐng)著牛強到上層喝酒去了。

關(guān)老山接過虎氈，來到最底層炮樓中的廚房，兩名日本廚師抽著哈德門，對他不理不睬。關(guān)老山趁其不備，悄悄掄起了搟面杖，“砰砰”兩聲，將他們打昏了。他抱過一堆干柴，丟在廚房中間，又把虎氈直接放到上面，再脫下皮袍，將一雙木底鞋用皮袍子卷著丟到了虎氈上。然后，他點燃了柴草，又抓了一把鹽撒到了火堆上面。緊接著，一股黃色的濃煙彌漫起來，他“嗖”的一聲，跳到了水缸中，躲了起來。

濃煙越來越大，沖出了廚房門，在大炮樓中升騰彌漫。嗅到這股黃煙的日軍無不心悸氣短，連聲咳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全都昏倒在地。就在這時，碉堡外面槍炮齊鳴，游擊隊發(fā)起了猛攻……

大炮樓很快就被攻打了下來。偌大的炮樓中，只有鬼本因為及時用尿濕的手帕捂住了口鼻，沒有昏死過去，清醒著被活捉了。見到關(guān)老山，他聲嘶力竭地叫道：“你這毒煙是怎么帶進來的？”

鬼本哪知道，關(guān)老山的虎氈沒有毒，刺猬皮的皮袍子、臭椿木的木底鞋也沒有毒?？蛇@幾樣加起來，再撒上一把鹽一起燒，就連山洞里最兇的老虎都能被熏死！

選自《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