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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發(fā)連心

        2015-05-14 15:23:19顧文顯
        小小說月刊·下半月 2015年7期
        關(guān)鍵詞:哥嫂棗核火罐

        顧文顯

        剛開花的季節(jié),16歲的村姑棗核兒領(lǐng)小侄兒金梁在麥場曬太陽。聽到貨郎甩著皮鼓兒吆喝“繡針、花線、桔瓣兒糖……”金梁就哭喊著要糖吃。棗核兒沒爹娘了,在哥嫂手下生活著,哪里有錢買那奢侈品?侄兒見哭不疼姑姑,索性坐在地上,把一雙鞋子往泥上搓。貨郎遠(yuǎn)遠(yuǎn)望見,鼓兒甩得更響,叫賣喊得更脆了,可是棗核兒襖兜里還是一個鋼镚兒也摳不出來。

        這時候,過來一位走村串戶的青年郎中,站住端詳著這姑侄兒倆,說:“這娃,別哭了,叔叔買糖給你吃中不中?”

        聽到有糖吃,金粱立即把哭聲噎了回去。

        棗核兒為難地望著郎中:“你不該惹孩子。俺家雖窮,卻不能讓孩子貪別人的東西。”

        郎中點點頭:“妹子,你這辮子賣給我中不中?我出1塊錢。”

        棗核兒這長辮子油光光,亮閃閃,直垂到腰,誰見了誰夸贊。貨郎也想鉸了去,可只給到3毛錢,姑娘愛美,咬咬牙把貨郎辭了?,F(xiàn)在,侄兒哄不好,郎中給的價真不低呀……棗核兒臉紅了紅,又是一咬牙:“等著,我拿剪子去。”說罷,轉(zhuǎn)身要跑。

        可郎中把她喊住:“我再加1元錢給你。吶,這錢你收著?!?/p>

        那年頭,街坊鄰居缺了啥,一律拿東西相互交換,長年也見不到個錢毛毛。棗核兒親眼看過郎中給汪八爺治瘡,火罐拔了半個時辰,薅出半罐爛膿血,郎中洗傷口、換藥,還得刷火罐去,這樣折騰,總共賺了兩毛錢,還得賒到年跟底……她哪敢接這么多錢?

        “你接著,我花高價是有條件的?!崩芍性俅渭?xì)瞅那長辮子,拿手指量了量,“你先替我長著,誰買也不能賣了啊。我每個月初二、十二、二十二經(jīng)過村頭,你得問我一聲,啥時候我說剪,你再剪。中不中啊?”

        現(xiàn)給錢,還不馬上剪辮子!棗核兒盤算了一下,四周的村鎮(zhèn)逢集她必須得去趕集,賣繡出的花樣,給哥買酒,給嫂子稱雪花膏,唯獨逢二沒集,這讓她喜出望外,一迭聲地答應(yīng),接過那2元錢,領(lǐng)著侄兒直奔貨郎去了。

        郎中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后,一步三回頭地離去了。

        下個初二,郎中一早經(jīng)過打麥場,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棗核兒手拿剪刀候在那兒呢,問郎中:“大哥,剪不剪?”郎中仔細(xì)地端詳過辮子,說,“先留著。我過1O天再說?!?/p>

        就這樣,一晃過了年,郎中每次看過辮子,都說再長長的話。棗核兒逢二頭件事,就是候在打麥場等郎中,而郎中也一回沒誤過,只是辮子還長在女孩背后。頂?shù)揭荒甑墓饩?,郎中給棗核兒加了5角長辮子錢,說再過一年要是還不鉸,還給加5角。

        棗核兒歡喜得什么似的,她也心疼辮子呢,所幸遇上天大的便宜事兒,白梳著長發(fā),侄兒卻有糖吃了。

        從本村往東5里是連家莊,哥嫂做主,把棗核兒許配給連家莊的保來。初一這天,保來拿著條毛巾送給棗核兒,說明天要帶她去縣城一趟,買點胭脂、口紅啥的,下月要送媒柬(相當(dāng)于定親),年底得把她娶過去。棗核兒聲調(diào)立刻高了八度:“我答應(yīng)人了,明天不行。郎中要是來剪辮子呢?”

        “他保準(zhǔn)來嗎?”

        “肯定?!?/p>

        “那你鉸下來,讓嫂交給他不就行了?!?/p>

        “不行,答應(yīng)過,他讓鉸才鉸。”

        保來立刻火了:“你這么不懂事。我挺大個老爺們兒,趕不上那根辮子要緊?;厝ジ镎f說,不行,咱就拉倒吧?!?/p>

        轉(zhuǎn)過年,郎中又過來,量了量棗核兒的辮子,說:“還得長一長?!?/p>

        棗核兒一跺腳:“你給我句實話,到底啥時候鉸?”

        郎中的臉染成了紅布,結(jié)結(jié)巴巴地承認(rèn),他喜歡棗核兒,想這個方法,可以借驗收辮子的機(jī)會,大大方方地看她一陣子,還可以仗膽摸一下辮子呀。

        “你這長發(fā)連著我的心呢,我哪舍得讓你鉸?我是怕別人給鉸了去?!?/p>

        棗核兒杏眼瞪得溜圓:“你,你,你,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更壞的男人了?!薄澳恪趺崔k?”

        “政府宣傳婚姻法,我的婚事自己說了算,連家莊那男人我不要了。”

        “我知道?!?/p>

        “打聽了?你這壞蛋,一直盯著我呢。那你得娶我?!?/p>

        郎中好不詫異:“我這么壞,你嫁我?”

        “你害苦我了!我要看著你一輩子,休想再去壞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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