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瘋子,年紀(jì)大概有五十幾歲了,披著一頭長發(fā),每天拿著一根小木棍,到處敲敲打打的。他可以盯著電線桿或高架橋發(fā)呆一整天,不然就是胡言亂語、瘋瘋癲癲的,什么事也不做。最近,他似乎對高架橋很有興趣,常??梢栽诟呒軜蚋浇匆娎畀傋右粋€人縮頭縮腦地逛來逛去,不知在干什么。聽他的鄰居說,他以前是個泥水工,有一天一家人開車經(jīng)過一座橋,很不幸,橋剛好斷裂,整輛車摔到橋下,妻子、一兒一女全部喪生,只有他經(jīng)過搶救后僥幸生還,但是從這件事以后整個人就變成這副德性了。平常一個人還好,還知道回家,在家的時候神智也稍微清楚,所以社區(qū)也不強制他一定要住精神病院,他就這樣在高架橋下東晃西晃過日子。
住在李瘋子隔壁的賣菜阿姨說,最近他從高架橋逛回來后,經(jīng)??谥心钅钣性~,說什么有一座高架橋要塌下來了,叫大家趕快走開,然后在馬路上大吼大叫,攔住車子,不讓車子靠近高架橋。大家受不了他,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值班警察問他怎么知道高架橋會塌下來?他一聽,整個人“噌”的一下跳起來,指著值班警察大罵人家有眼無珠,說他做土木水泥工程已經(jīng)三十年了,他當(dāng)然知道高架橋會塌下來,而且知道哪一天會塌下來,幾時幾刻都說得一清二楚。警察認(rèn)為他可能因為痛失親人,無依無靠才會如此,也不跟他計較,就送他回了家。
隔天,李瘋子的鄰居又來報案說,他又在馬路上大鬧,現(xiàn)在已經(jīng)爬上高架橋了。警察聽了急忙把他抓回局里,拘禁起來,等精神病院派人來接他。他卻一反常態(tài)地哀求警察,趕快封鎖高架橋,否則會死很多人。警察被他煩不過,就安撫他說高架橋很堅固,要對我們的工程質(zhì)量有信心。他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只說這是高架橋告訴他的話,絕對不會錯的。警察和在場看熱鬧的人一聽他的話,不禁笑了起來。大家七嘴八舌地說李瘋子真是瘋得厲害,前一陣子還看他在跟電線桿說話,這么快又認(rèn)識高架橋了,下次可能要認(rèn)高速公路作親戚了。哈哈!這個瘋子,真是的!
李瘋子的臉拉了下來,眼中似乎流出一滴淚,看起來就好像大夢初醒的樣子,忽然變了一個人,嚴(yán)肅地板起面孔,以喑啞低沉的聲音說道,根據(jù)他三十年的經(jīng)驗判斷,絕對不會有錯。他很肯定這高架橋偷工減料,因為橋身有裂縫,只要有風(fēng)吹過就會有怪聲出現(xiàn),他一聽就知道橋不行了。風(fēng)聲告訴他,在下午五點半前后,橋就會倒塌。警察和大伙聽了只是笑著搖搖頭。
李瘋子的眼珠又開始骨碌碌地轉(zhuǎn)起來,臉部像面團被人揉擠似的扭曲著,一陣陣的怪笑聲回蕩在公安局大廳。他似哭似笑的表情嚇壞了在場的人。李瘋子的鄰居,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擠過來幫他擦淚,擦著擦著這個老太太也啜泣起來,說李瘋子真是可憐!一點都不好笑,那座害了他全家的斷橋肯定是偷工減料,不然李瘋子不會一天到晚去東檢查西檢查到處說什么地方偷工減料,李瘋子是很可憐的!
李瘋子一聽到偷工減料,就像中邪一樣,沒頭沒腦忽的跳起來,直嚷著要去高架橋,警察只好把他鎖進一個小房間里。只聽見李瘋子嗚嗚地叫著殺人要償命,趕快去救人,下午五點半就會塌下來……
李瘋子在下午三點十五分,被押上救護車,送往精神病院。他的話當(dāng)然就是瘋言瘋語了,除了可憐他之外,是沒有人會相信他的預(yù)言的。下午四點三十五分,李瘋子一頭撞死在病房里。下午五點四十分,一輛滿載砂石的重型卡車,違規(guī)開上高架橋,橋身和橋柱間的裂縫瞬間斷裂,整座高架橋像山崩地陷一樣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