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紐約不遠，在一個老人公寓里，住著一對華人夫婦。美國鄰居們不會想到，這兩位耄耋老人有一個在華人看來比較敏感的身份：他們是汪精衛(wèi)的女兒汪文惺和女婿何孟恒。

汪精衛(wèi)與妻子陳璧君共生有六個子女，除了第五個夭折，其余都很長壽。這些子女多將往事塵封在心底，諱莫如深，唯一肯談家族和個人身世的，只有汪文惺夫婦。汪精衛(wèi)多次遇刺，其中“河內(nèi)遇刺”，汪文惺夫婦是親歷者。

1938年12月，汪精衛(wèi)夫婦帶著汪文惺、何孟恒等人，從重慶出走，經(jīng)昆明到越南河內(nèi)。蔣介石派人給汪精衛(wèi)送去護照，希望他遠去歐洲；同時又讓戴笠派出得力部下陳恭澍率人前往河內(nèi)行刺。那天深夜，刺客從后墻爬入汪的寓所，沖上事先判定的汪的臥室，用斧頭劈開房門，向室內(nèi)掃射。但最后打死的并非汪精衛(wèi)，而是與他情同手足的秘書曾仲鳴。

這次海外行刺，國內(nèi)有過很多報道，行動組長陳恭澍也發(fā)表過長篇回憶錄。但各種描述出入極大，陳說行動組只向汪精衛(wèi)開了三槍，而有史料卻說：“自動槍猛烈掃射，曾仲鳴身上彈痕累累，連方君璧（曾仲鳴的妻子）都中了四槍?！北M管對經(jīng)過說法不一，但公認：刺客之所以失誤，是因為方君璧剛來河內(nèi)，于是汪將自己的臥室讓出，才使他們當了替死鬼。

沒想到，這種“公認”遭到了汪文惺夫婦的斷然否定。

史料上說他們住的是“高朗街27號”，但何孟恒指出，他們住在高朗街25號與27號——是兩個相鄰、每層彼此相通的三層洋房。當年，汪精衛(wèi)搬過幾個住處后來到這里，汪文惺與何孟恒也是在這所洋樓結(jié)的婚。

他們回憶：1939年3月20日晚，大家11點左右回房就寢。沒多會兒，就被“砰砰砰”的聲響驚醒。何孟恒起床走出房門，見汪精衛(wèi)也正開門張望。

何孟恒感覺不對，朝岳父輕聲說：“回房，不要出來，我去看看。”他把妻子也推進岳父岳母的房間。

何孟恒沒穿鞋，走起路來無聲無息。他沿著樓梯往下走了幾步，“砰砰”聲又起，他確信無疑：是槍聲！往下望，見走廊燈亮著，二樓后面兩屋相通的門口忽然伸出一只手，摸索到墻上的電燈開關(guān)，一下把燈全關(guān)了。何孟恒一怔，馬上縮身回到25號前房，關(guān)緊房門，四個人背靠墻壁坐在地上。

屋外槍聲大作，夾雜著腳步聲、敲擊聲。何孟恒悄悄走近陽臺張望，看見對面十字路口街燈下有一人正向這邊跑來，他立刻閃避，以免被發(fā)現(xiàn)。一會兒，沒動靜了，何孟恒再出門探視。他推開27號前房的門，來到床邊，一伸手就摸到床上一灘厚厚的鮮血……

何孟恒說：“雖然汪精衛(wèi)有衛(wèi)士，但沒有武器，可以說是手無寸鐵。當時越南是法國殖民地，法國當局說，除了法國人，誰都不允許有槍。”

汪文惺夫婦說：“曾仲鳴代汪精衛(wèi)而死，這件事對汪的震撼很大。曾一直稱汪精衛(wèi)為‘四哥’，兩人亦師亦友。他16歲隨汪精衛(wèi)赴法國留學，在國民黨四大被選為候補中央執(zhí)行委員，后擔任過行政院秘書長、鐵道部次長、國民黨中央政治委員會副秘書長等職。”

（高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