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素出自一種名叫青蒿的小草。此草在中國南、北方很常見，它怎么成了千古瘧魔的克星？屠呦呦詳細地講述了當年她苦斗瘧魔的艱難歷程。

臨危受命

女專家承擔軍工重任

屠呦呦，1930年生于浙江寧波。1955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醫(yī)學院（現(xiàn)北大醫(yī)學部）藥學系后，進入直屬衛(wèi)生部的中醫(yī)研究院（現(xiàn)中國中醫(yī)研究院），從事生藥、炮制入化學等中藥研究。

屠呦呦在1970年參與了一個大規(guī)模的研究項目，該項目主要是源于當時戰(zhàn)爭的需要。越南戰(zhàn)爭期間，美軍和越南部隊在印度支那半島的熱帶戰(zhàn)場上均受到了瘧疾的困擾。瘧疾造成的非戰(zhàn)斗減員比戰(zhàn)傷減員高出四五倍，這使得軍隊戰(zhàn)斗力嚴重受挫。美國隨后便以華爾特·里德陸軍研究院為中心，聯(lián)合多國研究機構和藥廠投入抗瘧的研究中。而越南方面則求助于我國。在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的關心之下，1967年5月23日，解放軍總后勤部商請國家科委，并會同衛(wèi)生部等部門召開了“瘧疾防治藥物研究工作協(xié)作會議”，此后，“523”就用以指代此次瘧疾防治研究項目。

1969年1月，北京廣安門醫(yī)院一位參與抗瘧研究的針灸醫(yī)生，向“523辦公室”負責人推薦說：“中醫(yī)研究院的屠呦呦是個兼通中西醫(yī)的人才，研發(fā)新藥應當去找她。”研發(fā)目標久攻不下，“523辦公室”求賢若渴，正、副兩位主任立刻前往中醫(yī)研究院。

“文革”期間，凡事必政審。一政審，屠呦呦有“問題”，中醫(yī)研究院造反派頭頭兒極力反對說：“屠呦呦有海外關系，不能參與中央布置的軍工項目?！薄?23辦公室”兩位負責人查閱屠呦呦工作業(yè)績，發(fā)現(xiàn)屠呦呦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僅3年，就在防治血吸蟲的生藥學研究上創(chuàng)出兩項成果，被評為“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毅然決定起用屠呦呦。

屠呦呦從此一心撲在抗瘧的科研上。她收集匯總出640個治療瘧疾的藥方，逐一篩選，可惜試過一批又一批，效果都不行。其間她也研究過青蒿，這時她已摸到了成功的大門，不幸又失之交臂。

這時，屠呦呦被調到海南瘧區(qū)實驗室工作半年。在那里，屠呦呦親眼目睹了瘧魔的猖獗。尤其腦瘧，一個壯勞力，病情發(fā)作起來立刻被擊倒。顯微鏡下，患者一滴血液中密密麻麻全是瘧原蟲，臨床稱之“滿天星”。這樣的患者很少能夠挺過來。想到越南雨林中備受瘧魔摧殘的越南軍民和在那里抗美援越的中國軍人，以及世界上生活在瘧區(qū)中的億萬人口，屠呦呦深感醫(yī)藥工作者肩負責任的重大，決心要把這項工作進行到底。

峰回路轉

古籍淘寶挖出驚世良藥

這回屠呦呦重整研發(fā)的思路。她想，為何歷代名醫(yī)稱道的好藥，諸如青蒿，今日眾人試之卻無明顯的療效？她再次埋下頭去，重讀一本本中醫(yī)古籍。

一天，當她讀到東晉葛洪撰寫的《肘后備急方》時，其中一句話猛然提醒了屠呦呦，青蒿一握，水一升漬，絞取汁盡服之。屠呦呦當即就想：浸泡、絞汁？干嘛不用水煎呢？是否害怕水煎的高溫或酶的作用，破壞了青蒿的療效？

如此一想，屠呦呦就改用乙醚冷浸法處理青蒿，然后將提取物注入染有鼠瘧的小白鼠，發(fā)現(xiàn)對鼠瘧的抑制率驚人地顯示出100%的抑制率。屠呦呦和她的科研組小組欣喜若狂。

藥物的實驗必須要反復而又多方面地予以重復。當屠呦呦取來另一批青蒿生藥再做實驗時，不想療效卻銳減。歷經反復實驗，最后屠呦呦和她的科研小組發(fā)現(xiàn)青蒿藥材含抗瘧活性的部分是在新鮮的葉片里，而非根、莖部位；最佳的采摘時節(jié)是青蒿即將開花的時刻。摸到這些規(guī)律后，屠呦呦方知過去人們?yōu)槭裁蠢显谇噍锏拈T前走彎路？

隨后，屠呦呦又把青蒿提取物成功分離成中性和酸性兩大部分。后者毒性大，而且還沒有抗瘧的功能，屠呦呦除掉這一部分，由此也解決了中草藥含毒的副作用。在證實了中性部分是青蒿抗瘧的有效成分后，屠呦呦又做猴瘧的實驗，同樣取得了理想的效果。

磨難重重

弱女子挺身試藥驗毒

前進路上，已現(xiàn)曙光，但屠呦呦和其同事的身體健康卻受到極大的威脅。由于相關部門的指揮有誤，實踐工作得不到藥廠的配合，屠呦呦只好自己動手，從市場上買來7口大缸，在缺乏通風設備的陋室里，用揮發(fā)性很強、具有一定毒性的藥劑浸泡、提取青蒿的精華。屠呦呦常年工作在那里，污染嚴重，加之勞累和缺乏營養(yǎng)，不幸得了中毒性肝炎，肝功能曾經壞到蛋白倒置，滿口牙痛，甚至松動脫落?？伤B(yǎng)病期間，工資還要被扣掉30%。

1972年3月8日，在南京全國抗瘧研究大會上，屠呦呦首次報告了她的實驗結果，全場振奮，有關領導當即要求當年上臨床，也就是把藥用在人身上。

屠呦呦興高采烈地回到北京，滿以為勝利在望，不想一連串兒的麻煩在等著她。首先是在屠呦呦中午離開實驗室時，實驗室內莫名其妙地著了一把大火，燒毀很多設備。接著有人貼出大字報，公開聲稱屠呦呦實驗工藝有問題，青蒿提取物有毒，不可用于人類。有人背著屠呦呦，把不知從哪弄來的、帶有揮發(fā)性的東西喂給貓狗吃，讓軍代表看貓狗食后抽風的模樣，以證實屠呦呦所制藥物的危害性。有人還就相信了這種誹謗。

陰謀陷害，惡意攻擊，屠呦呦氣憤至極。她向院領導、黨組織、軍代表鄭重地立下“軍令狀”：“有毒？好，我親身驗毒，后果自負。但條件是：一旦證明此藥無毒，臨床的事情領導必須立即放行，否則就過了當年瘧疾發(fā)病的季節(jié)?！鳖I導同意了她的請求，但也奉勸她慎重。屠呦呦毅然住進醫(yī)院，勇敢地試服起臨床的劑量。她是一個病弱的女子，健康狀況欠佳，還有一個很小的孩子，但為了事業(yè)，她不顧一切。

屠呦呦成為青蒿提取物第一位實驗者。在其感召下，科研組其他兩位同志也做起“自身驗毒”的實驗，結果全都安然無恙，人們這才無話可說，領導同意新藥臨床。一年后，也就是1973年，屠呦呦研發(fā)出青蒿素第一個衍生物雙氫青蒿素，抗瘧的療效一下子提高了10倍。至此，她非常出色地完成了黨和國家交給她的重任。

（據《天津日報》李雅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