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對你的愛,只剩下心有不甘的幻覺……
1.同學(xué)會
謝錦年到達(dá)華悅酒店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七點(diǎn)半。
盡管邀請函上寫的時間是七點(diǎn),然而從來沒有人敢說她一句不是。
他們定了一層樓,來的都是A大那一屆的高才生。畢業(yè)七年了,大家都在各自的領(lǐng)域有了一番成就,不管是真的混得出人頭地,或者是庸庸碌碌,這個時候都穿得光鮮亮麗,彼此間若非深交,很少會知道底細(xì)。
謝錦年粗略掃了一眼,便知曉已經(jīng)各自分好層次,有成就的人在另一個小圈子里交談,他們都是面帶笑容,客氣中還含著一種傲然。
其他的人分散各處,交情好的舊友尚且還能多說兩句。有些人臉上還掛著諂媚的笑,社會讓他們磨礪得圓滑世故,誰也無法免俗。
即便是清高如容越。
當(dāng)年A大有名的風(fēng)云人物,此刻也坐在那一個小圈子里,劍眉星目,嘴角含著清淺的笑意。
他依舊是他們的重心。
謝錦年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比她來得還晚。
當(dāng)時她正和安瑞說話,安瑞大學(xué)念的是金融系,結(jié)果畢業(yè)了,卻遵從喜好執(zhí)筆寫文章,如今已然小有名氣,說來這其中還有謝錦年一份功勞。
這幾年她們一直都有聯(lián)系,又在同一座城市,感情甚篤,可稱閨密。
江晴云就是這時候闖進(jìn)來的。
之所以說闖,是因為她穿著一身T恤牛仔,時光厚愛,她的面容依舊清麗,只是在一眾西裝革履,衣香鬢影中,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安瑞湊近謝錦年咬耳朵,帶著輕笑:“這下有場好戲看了!”
謝錦年輕輕地抿了一口香檳,含笑不語。
眼角的余光掃向那一小圈人的方向,果然看到容越的目光看向門口,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凝住了。
謝錦年忽然覺胸口有些窒悶,垂眸一口喝完了手中的香檳。
2.不歡而散
謝錦年當(dāng)年也是A大的風(fēng)云人物,出了名的白富美。如今七年過去,謝氏企業(yè)已經(jīng)晉升全國五百強(qiáng)之一,她的身價越來越高。
不需她出手,早有人察言觀色,走到門口和宴會主持人一起迎了上去。
奚落聲含蓄客套,在場的人卻都不是笨蛋,自然知曉其中的蘊(yùn)意,江晴云卻應(yīng)對得不卑不亢,脊背挺直,面帶微笑,一如往昔。
好像在她面前,所有奚落與輕嘲都變得毫無意義。
謝錦年重新到服務(wù)生那里拿了兩杯香檳,一步一步往那邊走去,動作輕而緩,高跟鞋的節(jié)奏卻踩進(jìn)人的心里。
“好久不見!”謝錦年遞過一杯香檳,嘴角含笑。
江晴云不解其意,視線有些游移,目光對上某處,倒像是多了分底氣,接過了香檳,笑容還有一絲僵硬:“謝謝?!?/p>
安瑞走上前來,也跟著客套:“這么晚才來,可是有工作要忙?”
江晴云微微蹙起眉頭,有些含糊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謝錦年卻道:“這么忙,不知是在哪里高就?”
她問得漫不經(jīng)心,仿佛并不在意,然而此刻四周的目光都匯聚于此,便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安瑞抽了抽嘴角,許是沒料到謝錦年會這般直白。江晴云的眼睛似乎有些泛紅,她抬頭看謝錦年時,多了分無措。
楚楚之姿,當(dāng)真惹人憐愛。
江晴云唇色有些泛白,動了動,什么話都還未說出口,眼前便多了個身影。
謝錦年有一米六八,穿上高跟鞋更顯得高挑美麗,艷色逼人。然而此刻容越站在她前面,還比她高了半個頭,西裝筆挺,眉清目朗。
他蹙著眉,這是一種顯示不悅的神色。
謝錦年曾經(jīng)觀察過他的所有神態(tài),對此最熟悉不過。
“謝錦年,別太過分了?!?/p>
“呵!”謝錦年一聲輕笑,歪頭問他,“我做了什么,令你覺得過分?”
容越一時失語。
謝錦年不待他回答,已經(jīng)轉(zhuǎn)身到了別處。
其實這場同學(xué)宴會,以她的身份,便是不來也沒人敢置喙,走到今天這個地位,除了她背后的謝氏之外,她的個人能力也不容小覷。
“有這個榮幸能請你喝一杯嗎?”
男人聲音清朗,謝錦年抬頭,來人已經(jīng)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遞過來一杯酒。
謝錦年嗤笑了一聲:“葉大少爺怎么也來了,我若是沒記錯,你應(yīng)該不是A大的學(xué)生?”
葉淮安無趣地?fù)P了下眉:“這不是看你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方才過來哄你歡心?!?/p>
認(rèn)識這個人十幾年,還是那般嘴賤,謝錦年心中煩悶,冷哼一聲:“你哪只眼看到我不高興?”
葉淮安亦是毫不客氣:“明知遇到事情他肯定會護(hù)著她,為何還要自討沒趣?”
謝錦年被戳中心事,一杯酒就潑了過去,顯而易見的惱羞成怒。
反應(yīng)過來她才有些后悔,卻無言以對,索性收拾東西離開了。
班長走過來,似有話說,謝錦年應(yīng)付兩句,便不欲再理,眾人面面相覷,一場同學(xué)會不歡而散。
看著謝錦年的背影消失,葉淮安拇指抹了下嘴角的酒漬,勾唇微笑起來。
3.追求
“錦年,你那天怎么走得那么快,我一個人待著無聊死了?!?/p>
沒兩日便收到安瑞的電話,絮絮叨叨地念個不停。謝錦年看了下時間,索性喊她出去吃飯閑聊。
安瑞每日宅在家里寫文,也就謝錦年邀請才會動身,當(dāng)下也不客氣,要求到時代廣場的御門宴吃飯。
然而謝錦年沒想到中午有急事趕去了澳門,回來后距離邀約已經(jīng)過了一周,好在安瑞并沒有在意,她心中抱歉,便找了個周末再次邀請,一起出門逛街。
不過兩人都不是喜好逛街的人,謝錦年更是習(xí)慣定制,于是一大早到古玩街買了些小玩意兒,中午才到御門宴共進(jìn)午餐。
她是真的沒想到會再遇見容越。
安瑞神色有些鄙夷,她并不是一個刻薄的人,不過是站到她的立場,便也學(xué)了些謝錦年的刻薄寡淡,處事作風(fēng)頗有幾分盛氣凌人。
謝錦年不過看了一眼,便轉(zhuǎn)回了目光,安瑞卻湊過來吐槽。
“你說這容越平時看著挺聰明的,怎么遇上了江晴云就變了樣?”
謝錦年這兩年已經(jīng)很久不曾聽說他們的名字,不承想從上次同學(xué)會后卻頻繁聽到,心中不免有些在意,挑了挑眉,有些疑惑:“怎么說?”
安瑞八卦兮兮:“你還不知道吧,我早就聽說在同學(xué)會前,那姓江的女人原先在酒店彈鋼琴,你說一個高才生落到這種地步,得多失??!”
謝錦年這些年壓根不屑了解江晴云的去向,如今倒是有幾分好奇。
安瑞又道:“那女人也是有些手段,同學(xué)會后就聽說變成了容越的秘書。嗬,虧我當(dāng)年還覺得容越是個男神級的人物,現(xiàn)在看來,也不過是個被女人蒙騙的笨蛋罷了。”
謝錦年心中有些煩躁,她不是放不下過去的那種人,但她自私入骨,一向不做虧本買賣,那一次失利,當(dāng)真讓她印象深刻。
她淡淡問:“他們在一起了?”
安瑞嗤笑了一聲:“容越倒是想,可是哪有那么容易,江晴云這個女人心大得很,吊著他倒是真的?!?/p>
謝錦年一時無語,嘴角勾了下,笑容卻有些僵硬。安瑞沒注意到她臉色,還在繼續(xù)說:“記得上次同學(xué)會和容越一起來的那個帥哥嗎?聽說是他公司的合作伙伴,真正的高富帥。也不知江晴云使了什么詭計,那個帥哥現(xiàn)在好像也在追求她?!?/p>
謝錦年腦中晃過一個身影,不由得一怔。
她抬頭望去,視線中容越一如過去,側(cè)顏俊雅無匹,眉目舒展,顯得有些高興。
他的性格一貫冷漠,這般溫和表情,卻是難得。
謝錦年的目光移到他對面的江晴云身上,不由得晦澀幾分。
4.再遇
謝錦年再遇到葉淮安時,距離同學(xué)會已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
他身邊站著江晴云,一改當(dāng)日簡單的牛仔T恤,此時披著白色的坎肩,里面是抹胸黑色連衣裙,化著淡妝,眉眼精致如畫。
性感而優(yōu)雅,若非親眼所見,實在很難相信,這個女人三個月前還差點(diǎn)流落街頭。
謝錦年冷冷地勾了下唇,沒有一絲笑意。
當(dāng)時她去的是公司附近的一家西餐廳,燈光曖昧,情侶成雙成對,謝錦年卻只是鐘愛這家地道的七分熟牛排,故而時常過來解決午餐。
兩撥人不期而遇,實在是個巧合。
葉淮安穿著黑色的襯衫,卡其色的休閑長褲,他的五官輪廓很深,皮膚卻很白,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與穿著鄭重的江晴云相比,他顯得隨意太多,骨子里卻帶著優(yōu)雅。
謝錦年見到他們的時候,江晴云的目光便不自然地閃了一下,移開了視線,她并不知曉,謝錦年與葉淮安本是舊識。
謝錦年沒打算和他們打招呼,擦肩而過,目不斜視。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葉淮安帶著江晴云入座了謝錦年前面的位置,靠得非常近,說話聲能聽得一清二楚。江晴云臉色變了幾變,終究什么也沒說。
謝錦年坐下點(diǎn)了餐。葉淮安顯得有些漫不經(jīng)心,江晴云等了一會兒不見他說話,忍不住開口:“淮安,你想吃點(diǎn)什么?”
一瞬間謝錦年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她和葉淮安認(rèn)識快二十年,這樣的稱呼還沒叫過一次,從來都是喊外號,要不然就是直呼全名。
一時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葉淮安抬眼看向她,他的眼睛很黑,皮膚卻很白,單論五官比之容越還要俊美幾分,卻沒有多少生氣,微微垂下眼睫的時候,有一種憂郁的美感。
如果讓謝錦年用個最形象的形容詞,大約是,吸血鬼。
完美的外表,優(yōu)雅的氣質(zhì),卻改不了骨子里的天性,工于心計,是食物圈中的捕食者。
葉淮安只是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下,說:“再等等,還有個人要來?!?/p>
這話仿佛是回答江晴云,謝錦年卻有種感覺,那句話似乎是對她說的。
江晴云明顯沒料到他還約了其他人,一時有些尷尬,又帶著些許不明顯的驚喜。
進(jìn)入這個圈子,是否代表著對她的認(rèn)可呢?
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絲甜意,笑容很淺,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羞澀意味。
五分鐘過后,謝錦年已經(jīng)開始用餐。江晴云坐在那里喝咖啡,葉淮安拿著個平板電腦玩游戲。
謝錦年一點(diǎn)都不懷疑,他還在玩那個早該被淘汰的超級瑪麗。從小時候開始,他一次都沒贏過她,所以對這個熱衷程度很高。
十五分鐘后,江晴云突然白了臉。
謝錦年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容越。
真是有趣,如果安瑞在這里,應(yīng)該會很高興看一場好戲。
她的手指動了動,劃開了手機(jī)屏幕,眸色愈深。
容越從來不是一個容易動怒的人,他生氣的時候,只會面無表情,謝錦年突然很期待他的反應(yīng)。
見他走到那兩個人面前,江晴云已經(jīng)站了起來,面色忐忑,想說什么又不知如何解釋。
其實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呢?
容越對葉淮安說:“你是故意的!”
葉淮安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居然還帶著笑:“讓你看清一個女人的真面目,不好嗎?”
江晴云的臉一下子就從蒼白變成了慘白。
5.瘋子
容越看了她一眼,什么話也沒說,但是他眼中的失望顯而易見。謝錦年有些想笑,于是她便真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時候容越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謝錦年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這樣豐富的表情。
只是轉(zhuǎn)瞬間都化成了然的冷漠。
容越走了過來:“謝錦年,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聲音莫名地篤定。
葉淮安臉色變了一下,唰地站起來,這個時候唯一坐著的人,居然只有謝錦年。
謝錦年有些啼笑皆非,該說她在他心中,果然已經(jīng)形象全無,壞事做盡了嗎?
然而她不緊不慢地喝了一杯紅酒,這才抬眼從他們身上掃過,最后視線落在葉淮安的身上。
她拿起包包,站起來對他說:“玩夠了吧,要不要一起回去?”
葉淮安笑著出聲:“不敢不從命!”
容越的臉色瞬間鐵青,謝錦年心中涌出一種異樣的快意,她果然是個一點(diǎn)虧都不肯吃的人。
自始至終,她不曾看他一眼,卻已經(jīng)知曉他此刻心里是多憎恨她。
就如當(dāng)年一般,他和江晴云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卻被她橫插一腳,不擇手段地拆散了。
容越確實有理由恨她。
謝錦年一步步穿過走廊,過往的記憶如一場無聲的電影,一幕幕在腦海里回放,直到走出大門,被雨絲打碎,剎那間灰飛煙滅。
因為距離公司近,謝錦年并沒有開車來,不承想葉淮安居然也沒有開車。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謝錦年忍不住問:“你是故意不開車的吧?”
葉淮安理所當(dāng)然道:“我看她穿的高跟鞋很漂亮,就讓她多在路上秀一下??!”
目光里帶著戲謔和無辜的意味。
這附近很難打車,看來只能走路了。謝錦年嘆了口氣,猶豫著要不要沖出去,這點(diǎn)雨,目前還不是很大。
葉淮安卻攔在她身前:“喂,你剛剛干嗎不否認(rèn),這件事你明明沒有參與?!?/p>
謝錦年面無表情道:“不管我承不承認(rèn),他心里已經(jīng)這樣認(rèn)為了,我又何必多做無謂的解釋?更何況,這不是你的目的嗎?”
葉淮安的動作果然一頓。
半晌,他才嗤笑一聲:“你還沒對他死心?”
謝錦年沉下了臉:“與你何干!”
她沖進(jìn)雨里,打算跑回去,但是沒跑兩步就被葉淮安追上了:“為什么你就這么放不下他?”
謝錦年被氣笑了,掙開他的手:“你說得對,我就是放不下。我謝錦年長這么大,還是第一回栽得這么慘。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他好過,就算是恨,我也要他記我一輩子!”
葉淮安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良久才扯了下嘴角,勾出一抹僵硬的笑:“真是個瘋女人?!鳖D了一下,聲音輕似呢喃,“然而愛上這個瘋女人的我,也是個瘋子!”
6.意外
謝錦年回到家,便翻出了那些年寫的情書。她發(fā)誓,在遇到容越以前,她從來沒有做過那么傻的事。
當(dāng)初為何要拆散別人的姻緣呢?她責(zé)問自己,卻發(fā)覺記憶已經(jīng)久遠(yuǎn),竟看不清楚。
只依稀記得,那時她剛?cè)階大,第一天便迷了路。走進(jìn)音樂教室的時候,也許是因為那天他穿的白襯衫太干凈,也許是因為那天陽光太耀眼,又或者是因為音樂太美,一瞬間她竟迷了眼。
愛上一個人那么簡單,也許只是一分鐘的事情。
然而忘掉一個人卻那么辛苦。
她知曉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然而謝錦年是什么人,她從小接受了最好的教育,家財雄厚,父母寵愛,從來不曾有得不到的東西。
然而這些都不是她追逐的底氣。
三年前分手的時候,容越曾問過她一句:“你不擇手段迫我至斯,到底是為了什么?”
那時候的謝錦年保持了沉默,因為他們已經(jīng)分手。
已然不需要再多留戀。
謝錦年翻開了那一封封的信,她曾寫滿了一百封信丟進(jìn)他家的郵箱里,然后三年前她再去取回時,一切都原封不動。
她早該看得清楚。
她把所有的信燒毀,他們糾葛那么久,最后還是下決心放手。
謝錦年看著那燒成了灰燼的信紙,心中突然有種真正放下的感覺。很好,她也該開始新的生活才對。
謝錦年忙碌于工作,這個月底正簽了份新合約。謝父看中了本市郊外的一塊土地,投標(biāo)拿下后,公司計劃建一個度假村,如今經(jīng)濟(jì)發(fā)展,大家生活水平也提高了,這個只要做得好不愁沒錢賺。
但是拆遷上遭到了意外,碰上了幾家釘子戶,事實上也是底下人辦事不力,一開始沒有協(xié)商好,沒想到會引發(fā)混亂。
謝錦年被打暈的時候,正好是葉淮安來找她的那一天。當(dāng)時場面有些混亂,匪徒有兩個人,都是不要命的。
葉淮安原本練過跆拳道,但因為謝錦年的關(guān)系打起來有點(diǎn)束手束腳,最后兩個人都被當(dāng)作人質(zhì)。
謝錦年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登上社會新聞的頭條。原來那兩人因為欠下賭債,膽大成了亡命之徒,于是打算干一票大的,想來想去選擇了綁架富商這種“低成本高回報”的犯罪。不知怎么就盯上了謝錦年他們。
跟這種被逼到絕路上的混混簡直無理可講。
他們只想綁架謝錦年兩人,以此來談要贖金。
顯然已是走投無路。
謝錦年是無辜的,但顯然葉淮安更加倒霉,不過他看起來倒是精神得很,被捆住了手腳也不顯得慌亂。那長得比較高大的男人顯然對葉淮安很忌憚,這也難怪,若非謝錦年,他們根本無法制服葉淮安。
謝錦年苦笑道:“你何必顧慮我,剛剛應(yīng)該先跑的。”
葉淮安卻不理她。他們倆坐在地上,背靠著背,謝錦年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他沉穩(wěn)的聲音。
“大哥,打個商量,你們要人質(zhì),留我就好了,我保證不跑,放了這個女人怎么樣?”
謝錦年一瞬間只覺心里一顫,涌出一些莫名的滋味。
“看不出你還挺講情義啊小子,這是你婆娘???”
說話粗俗,顯然沒有受過太多的教育。謝錦年變得更加擔(dān)心,看來談判恐怕不容易。
葉淮安卻似乎被什么取悅了一般,聲音里居然帶了笑意:“是啊,我老婆肚子里的小孩都快三個月了。大哥,我答應(yīng)你們,想要什么好商量,別傷害她們?!?/p>
謝錦年:“……”
不知道為什么,比起感動,她更想抽他一巴掌。
但是那兩個男人似乎真的相信了,一時有些猶疑,這個時候,樓對面卻有人用擴(kuò)音器說話了。
謝錦年聽著他們的動靜,一時有些擔(dān)心,因為他們顯然聊得不是很愉快,那個地方就剩后續(xù)沒有弄完了,要早知道有這么多糾紛,謝錦年是怎么都不會出手的。
原來的持有人顯然沒有多少耐心,談得很不愉快。謝錦年聽到了警車的聲音,還沒等她松口氣,忽然間,綁架他們的其中一個男人給自己點(diǎn)上了火。
葉淮安大喝了一聲:“別看!”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只是一瞬之間,謝錦年眼睜睜地看著那男人身上的火一下子燃遍全身,他痛苦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另一個男人就這么看著,滿臉是淚,卻始終沒有動手去救他。
謝錦年被這一幕驚呆了。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她的心臟跳得很快,滿腦子一片空白,竟然什么都想不起來。
葉淮安的聲音還是那般沉穩(wěn):“聽著,你和那些人聊沒用,我能做主。只要你放了我們,我保證給你想要的?!?/p>
“閉嘴!”那男人顯然傷心透了,根本聽不進(jìn)任何話,“你們這群有錢人就是渾蛋,該死的渾蛋,你們喪盡天良,天不收你們,我來收!”
說著他沖了出去,謝錦年不曉得他想干嗎,卻感覺葉淮安的手在背后動著。只可惜沒等他們解開繩子,那男人又沖了回來。謝錦年看著他身后冒出的濃煙,一瞬間心寒徹底。
葉淮安冷靜了下來:“大哥,我求您了,我老婆還懷著孩子,你讓她走,我保證留在這里。您當(dāng)積個德,給孩子留條活路吧!”
他聲音哽咽,謝錦年忽然淚流滿面。
7.天生一對
那男人最終把謝錦年帶到了門外,當(dāng)時整層樓的辦公室已經(jīng)燃起大火,人都跑了。謝錦年被推出門外,那男人就重新跑了進(jìn)去。
求生的本能讓她往那條走廊跑,只要再近一點(diǎn),她就可以從安全通道下去了。
只要出去了,她就安全了。
然而她站在樓梯間門口,忽然就覺得邁不動腳步。
猶豫只是一瞬之間,她轉(zhuǎn)身飛快地往回跑。濃煙在背后帶著艷麗的顏色。
呼吸困難,煙塵滾滾,謝錦年扶著墻壁,都覺得手心發(fā)燙。
她一路左拐右彎,終于回到了那間房外。
門口大開著,那人手腳被縛,衣襟凌亂,臉色灰敗,謝錦年從來沒見過這般的葉淮安。
他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葉家家大業(yè)大,他還是葉家兩老晚來得子,受盡寵愛,活得張揚(yáng)肆意。
這般人物,竟因她一人,心灰意冷至斯,情之一字,何其傷人。萬幸這一回,她沒有再走錯路。
謝錦年一步步走得極輕,葉淮安聽到聲響,轉(zhuǎn)過頭來,一瞬間四目相對。
他眸中似有什么燃燒起來,剎那間亮如星辰。
謝錦年這才注意到,房里又多了一具尸體,竟然同樣是自焚的。
她呼吸急促,沖向了葉淮安。
葉淮安氣急敗壞:“你跑回來干什么,想找死嗎?什么時候這么笨了,你這個瘋女人……”
謝錦年一聲不吭,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一坐一蹲,形象都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謝錦年說:“我是瘋女人,你是瘋子,咱倆……天生一對?!?/p>
葉淮安低頭看她,一向邪氣的眉眼此刻卻柔和下來,鼻尖酸澀,眼角泛紅。
他終是擁她入懷。
然而等他們想要從門口沖出去時,卻發(fā)現(xiàn)濃煙滾滾,外面已經(jīng)燒毀得差不多了,不可能從門口出去。
十二層高樓,根本無路可退。
8.尾聲
謝錦年是大著肚子穿的婚紗,覺得自己簡直糗大了。
安瑞在身邊絮絮叨叨,看她笑話看得十分高興。葉淮安過來時,謝錦年已經(jīng)氣得不得了,忍不住踹了他兩腳,結(jié)果差點(diǎn)弄得腳抽筋。
葉淮安不閃不避,他自覺自己十分英明,若不是想辦法奉子成婚,這女人明顯還要拖上好幾年,幸虧他早早從老爸那里取了經(jīng),讓她沒得選。
邀請了不少人來觀禮,謝錦年把請柬給容越送了一份,無論如何,他們之間已經(jīng)了結(jié),過往種種,她是真的放下了。
只是沒想到后者真的會出現(xiàn)。
他來得很早,典禮還沒開始,容越看著她有些鼓起的小腹,目光游移了一下,臉色有些蒼白。
他找到她的化妝間里,安瑞顯然很吃驚,不過還是讓他們兩人單獨(dú)說了會兒話。
容越問她:“謝錦年,你覺得幸福嗎?”
謝錦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一絲猶豫。
他們糾纏了那么久,分手三年卻每次見面都各懷心事,早該放彼此自由。
容越?jīng)]有等到謝錦年和葉淮安的結(jié)婚典禮開始就走了。他跑到海邊,從口袋里抽出了一張紫色的信紙。
其實他早已清楚江晴云是怎樣的人,他們之間,認(rèn)真算起來,根本不曾以戀人的名義生活過一天。
當(dāng)年他哪怕學(xué)習(xí)再優(yōu)秀,江晴云卻遲遲不肯公開他們的戀情時他就知道了。
他不曾恨她,這也不該怪她,這個社會就是這般現(xiàn)實,他出身不好,家境貧寒,上有癱瘓的父親,下面還有兩個弟妹念書。
成績再好能給出的承諾也是太有限。
只是他沒想到她會收下謝錦年的錢,早早離開了他。葉淮安很幸運(yùn),因為謝錦年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義無反顧。
可惜那樣的一個女孩,他已經(jīng)錯過了。
若非偶然得知,他永遠(yuǎn)不會曉得那個女孩曾為他付出過那么多。
當(dāng)初創(chuàng)業(yè)資金緊缺,他雖然不曾和謝錦年說過一句,但是后來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有她的手筆在,他早該意識到的,卻始終選擇視而不見。
拼命想要做出一番事業(yè),除了脫離她獲得所謂的自由,其實,更是因為敏感的內(nèi)心里,更希望以平等的身份站在她身邊吧!
然而醒悟得太遲。
容越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紫色的信紙,怔怔地看了很久。
他曾問她:“你不擇手段迫我至斯,到底為了什么?”他從不相信一見鐘情的愛意能有多久。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信紙上只有一句:我比她更愛你。
她愿冒著所有的風(fēng)險橫刀奪愛,不是因為她有萬貫家財,亦不是她不曉得禮義廉恥,她唯一的最大的底氣,只是一句話。
可他錯過了那一百封信,也弄丟下了那個敢愛敢恨的女孩。
也許世間再沒有一個人,再如她那般愛他了。
但是她已經(jīng)不再屬于自己。
容越的下巴緊繃著,看著遠(yuǎn)處緩緩落下的夕陽,忽覺眼角酸澀。
同一時間,謝錦年和葉淮安剛剛進(jìn)行了宣示。謝錦年給他戴上男戒,看著那道傷痕,心中刺痛了一下。
葉淮安問:“你后悔了嗎?”
謝錦年吻了吻他手上的傷疤,笑著搖頭:“不?!?/p>
當(dāng)時萬分火急,他們等不及消防員到來,只能從窗外逃生,是這個男人背著她從水管那里攀著下到兩層樓后,他們才脫險的。
直到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水管已經(jīng)燒得通紅,他手攀在上面,傷痕累累,竟然一聲不吭。
那個時候她便知曉,這個男人,她沒有選錯。
葉淮安便笑:“就算你后悔了,我也不會再放你走的?!?/p>
他們在所有人的祝福聲里擁吻。這一次,兩個人都不會再有不甘,因為他們早已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