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版主 陳妺
“跑步就像一扇門,打開這扇門是另外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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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個從小熱愛體育的人來說,我是幸運的,因為我畢業(yè)于體育大學(xué),專業(yè)是體育新聞。對于一個體育記者來說,我也是幸運的,因為2004年還未畢業(yè)的我就開始在北京電臺實習(xí),并逐漸成長為一名記者。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體育是因為喜歡NBA,當(dāng)時我打開電視看著場上十個人抱著一個球跑,覺得特別刺激。相比喬丹,我更喜歡皮蓬,因為他是在一個人的光環(huán)下永遠當(dāng)著補給,皮蓬的這種情懷讓我特別感動,我最喜歡的數(shù)字永遠是33號。體育是身體的,但更是精神的。當(dāng)我大學(xué)畢業(yè)后真正作為一名體育記者,近距離地看體育比賽時,整個人都激情澎湃。記者的身份讓我有充足的理由見證運動員們的酸甜苦辣,并記錄著他們的成長與蛻變,我的成長好像是濃縮了很多的人生一樣。
從記錄者到跑者
我最初做馬拉松的專題同樣收獲的也是運動帶來的精神感動。做全民健身和田徑記者很多年,我2011年開始全面報道北京馬拉松(簡稱北馬)。2012年我做了一個專題叫做“生命的馬拉松”,采訪了3位馬拉松選手:第一位是個70多歲的老大爺,他用“跑馬拉松+旅游”的方式看遍了中國的大江南北,他說:雖然我無法改變生命的長度,但我努力拓寬了生命的寬度;第二位是我在終點采訪的,他哭著跑過了終點,之后他告訴我自己是一名腫瘤患者,希望能用跑馬拉松的方式超越自我;第三位是個圈內(nèi)有名的女跑者叫珊瑚,她當(dāng)時想做一個關(guān)于馬拉松的電影,馬拉松對于她是一種精神上的愉悅和享受。
實際上,每年對北馬的報道都需要不一樣,你需要從不同的角度和層次進行深挖。2013年我另辟了一種新的報道方式,就是在終點等6個小時(一般采訪都是3小時內(nèi)結(jié)束),記錄從第一個沖刺的冠軍選手到最后一個跑到終點的選手,我想記錄這些跑者從生理到心理上的狀態(tài)。6小時后,我等到了第一個被“關(guān)門”(全程馬拉松規(guī)定6小時內(nèi)完成比賽的人有成績和獎牌)的人,我就到賽道上陪著他跑,并錄到了在閘門關(guān)上后他跑到終點的瞬間。
也是在2013年,在報道北馬并與節(jié)目進行連線時,我告訴了大家很多第一次跑馬拉松選手的故事,包括一位為了給自己鋼琴考級的女兒加油鼓勁來挑戰(zhàn)馬拉松的爸爸。我講完故事后,主持人就說:聽眾說,你年年忽悠人跑馬拉松,什么時候自己跑一次馬拉松?我當(dāng)時就打哈哈過去了,但是隔天我就越想越不對勁,我怎么就不能跑馬拉松呢?
其實,我是一個有健身習(xí)慣的人,3年來每周都會跳西班牙弗拉明戈和探戈舞。很多人對馬拉松都持有一種神秘感,很好奇人類怎么可能跑完40多公里。我就想:好吧,我來揭秘,告訴大家到底馬拉松是怎么練的。我以前是記錄終點,記錄表象,那么我現(xiàn)在需要記錄過程,而這個過程再沒有比我自己親自完成更具有說服力了。于是我開始做自己的節(jié)目——健身日記,之所以叫健身日記,是我希望不局限于跑步,我希望通過跑步發(fā)現(xiàn)一種不同以往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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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妺的健身日記
跑步就像一個門,打開這道門就是另一個世界。本著媒體專業(yè)指導(dǎo)的原則,我請了一個健身教練和一個跑步教練來輔助完成跑步計劃。
疑惑
說起來汗顏的是,我作為跑奧運和田徑的記者,從2008年到2013年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采訪過大大小小的跑步賽事,但從來沒有在那兒跑過步。當(dāng)我終于于年初在奧森開始跑步的時候,我的感受是——太沒臉了。我那期的節(jié)目第一句話就是:如果說我的第一次奧森跑步只能用一個字形容的話,那就是——囧。
囧一,鬧鐘響后沒起來床(體育記者經(jīng)常熬夜,早上9點到10點起床是非常早的了)。當(dāng)然我比較欣慰的是自己當(dāng)天還真出去跑步了。下午終于晃晃悠悠來到奧森,新計劃是:看到奧森的夕陽!
囧二,裝備。雖然是冬天,人家都是專業(yè)的跑步衣好么,而我呢,就像白癡一樣穿了件羽絨服,還背了個包,要不熱了衣服放哪???
囧三,逼上梁山。第一次跑奧森,興奮啊,想著怎么也要繞大圈跑,結(jié)果在從沒去過的北園迷路了。開始我還一邊跑一邊東看看西瞅瞅,感慨著天色漸晚時高樓映襯下奧森美麗的建筑~一門心思想看奧森夕陽的我在瀟灑地抄了個近道兒后終于徹底迷路了。在GPS幫助下找到路的我在寒冷的天氣下終于受不住要感冒了,于是放棄折返,悻悻而歸。當(dāng)時表上顯示我跑了8公里,1小時多一點。
出了奧森大門,我滿腦子想著吃點什么——糖葫蘆、褡褳火燒、爆肚……
蜜月
剛開始練跑步,頭兩周是感情蜜月期。那時我對跑步簡直達到狂熱的地步——從家到單位三四公里,跑!必須在微博和朋友圈曬各種跑步的照片,感覺身體越來越健康,精神狀態(tài)也很滿血。一次滑冰摔了后腰后,就算在靜養(yǎng)中還在進行上肢練習(xí)。身體恢復(fù)后的大年初一就迫不及待地到奧森跑步了。
為什么大年初一去呢,其實我也是想看看大年初一到底有沒有人跑步(記者角色回歸),沒想到還真有和我一樣狂熱的人在跑步:有個人竟然夜里3點睡早上7點過來跑步;還有人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會來奧森跑個馬拉松,算是送自己的新年禮物;也有人更實在,準(zhǔn)備為過節(jié)的大吃大喝先“騰出點地方”。大年初一跑步真有意思,而對于我,最有意義之處在于:天吶,我終于能早起了!
懈怠
體驗和記錄讓跑步變得更加真實。
之前的蜜月期是真實的,2月開始的懈怠期也同樣真實。我在健身房跑步,輔助進行單車訓(xùn)練。除了第一次在奧森跑8公里,之后的每次都能跑10公里。2月份,我產(chǎn)生一個念頭:挑戰(zhàn)一下15公里。
于是上了跑步機,在堅持到12公里的時候,整個人就特別煩躁,不累但就是不想跑了。突發(fā)事件往往會記錄你性格中的弱點,比如通過這次放棄我就暴露出了性格中的惰性。怎么辦呢?我準(zhǔn)備用外力介入攻克我這個弱點,跟別人一起跑!我加入了跑團,我的健身教練也來到節(jié)目中,指導(dǎo)大家在家怎么進行鍛煉,平時怎么鍛煉膝蓋和腳踝。
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體育記者,真正在跑步過程中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熱身:在最先開始的前2公里是最累的,特別累。教練形象地說:你的細(xì)胞知道你在休息,但突然跑起來,細(xì)胞卻不能馬上進入跑步狀態(tài),得讓它們慢慢適應(yīng),這個適應(yīng)的過程就是熱身的過程。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跑了2公里就放棄了,其實那個時候運動細(xì)胞和休息細(xì)胞正在打架呢。3公里后,運動細(xì)胞才會贏,這時你就全身舒服了。
進步
4月底,在我30歲生日的頭一天,我參加了一個10公里的比賽,在西安。那是我人生中第一個正式比賽。出發(fā)前,我因為緊張,一直不停地咳嗽,上了三趟廁所。2公里的時候甚至都不想跑了,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這么艱難。結(jié)果3公里過后,緩過來了,也不咳嗽了,終于開始進入正常的跑步節(jié)奏中,也開始不斷地給自己加油。更有意思的是,跑步真的是一次旅行,會遇到各種各樣一起跑步的人,我跑著跑著就有人上來跟我聊天。有兩個男生和我一起跑,還夸我跑得快。跑過終點后,兩個男生就開始謝我,說如果沒有我他們都完不成這10公里。其實我也挺感謝他們的,因為我了解自己特別需要陪伴。這次比賽我跑了57分鐘,是我10公里最好的成績——這個30歲的生日禮物太好了!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進步的自己,一個超越的自己!
超越
我參加了2014年北京馬拉松全程比賽。實際上,賽前我中斷訓(xùn)練1個月,并且因為工作身體比較疲憊,由此我預(yù)估自己并不可能完賽。
我報道了8次北馬,那是我第一次站在賽道上。在鳴槍的那一刻,我簡直熱血沸騰,太激動了!跑過天安門廣場后,我就開始一邊跑一邊采訪,結(jié)果沒跑10公里我就有些累了。后來一想,不行,還是得先關(guān)閉采訪機,大概跑了三四公里,我又把采訪機打開了,因為當(dāng)時我看見了一個穿美猴王服裝的選手。我問他:“您穿這個衣服,成績是不是會比日常差很多?!彼f:“是啊,我平常最好成績是3個半小時,現(xiàn)在怎么也要4個多小時了。孫悟空去西天取經(jīng)克服了千難萬險,馬拉松的精神是一樣的。我希望用這種精神帶動大家,鼓舞大家?!?/p>
過了半程,我采訪了一個穿著國安隊服的人,他說這是他第12個馬拉松。我問他為什么要堅持跑完全程,他說:“你別笑話我,我跑馬拉松是因為我之前追過12個姑娘都失敗了,我就要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希望馬拉松能帶給我下一個愛情?!?0公里過后我遇到一個姑娘,她腿上綁著沙袋,我問她腿有沒有問題?她說:“之前遇到的一場車禍讓我有了堅持的理由。這是我第二次跑馬拉松,完賽就好,完成比完美更重要?!?/p>
我當(dāng)時跑完半程,成績已經(jīng)有突破,30公里3個多小時,狀態(tài)不錯,心情也放松。唯有一點失望是:到了第一個補給站發(fā)現(xiàn)香蕉沒有了!難道只有向助威的觀眾要了?正在我因面薄而內(nèi)心掙扎時,路邊一個我采訪過的志愿者認(rèn)出了我,并向我伸出援手,哈哈,刷臉成功,香蕉面包隨便選!
進了奧森,我終于要散架了,一繃勁兒就要抽筋。于是我趕緊停下來做拉伸,然后拖著腿走。當(dāng)時我前面正好有一對情侶在拉著手走,我就給自己一個暗示:我跑到他們身邊也可以開始走了,因為我要采訪,順理成章。但是,天啊,我真的跑了,但是跑到他們身邊他們就開始跑。瞬間,我的精神崩潰了,開始想哭。我就像打了敗仗拖著腿走的傷兵一樣。慢慢地,周圍聚集了像我一樣狀態(tài)的跑友,我問其中一個人:你想過你現(xiàn)在的樣子么?他說:一定是最帥的。
到了最后的沖刺階段,雖然每一個腳尖都疼,但我終于又開始跑了。我對著采訪機描述我的狀態(tài)時都在哽咽,恨不得坐在地上抱頭痛哭。遠遠聽到終點搖鈴聲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有動力了,舉著話筒對自己說:你已經(jīng)練了一年,就是為了這一天。說完這句話,我就說不出話了,眼淚往下掉??吹接嫊r牌時,我死死盯住它,開始給自己數(shù)秒,邁著大步?jīng)_刺,完賽。這次北馬的終點是對我來說真正意義上的終點,是我竭盡全力高舉著雙臂沖刺的終點。這一刻我真的等了太久了。我采訪了這么多屆馬拉松選手,經(jīng)常問的就是:你跑完馬拉松的感受是什么?馬拉松是什么?但只有當(dāng)我真的跑完全程后,我才真正明白了這種感受——馬拉松就是了解自己和超越自己的過程。
我超越自己,但跑不過時間,之后的兩天我只能在家躺著,還好擁有太多難忘的回憶。
反思
跑馬拉松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受:跑的時候常對自己說——打死都不跑第二回,跑完又對自己說——我的下一個馬拉松在哪兒?
馬拉松上癮,我也不例外。我還貪心地想:如果前半程不采訪肯定能跑得更快,不行我得再報一個!
于是有了今年我第二個全程馬拉松。同樣沒有系統(tǒng)的訓(xùn)練,這次我準(zhǔn)備當(dāng)6小時的兔子(馬拉松中的兔子是指那些控制速度節(jié)奏能力強的人在賽程中做移動時間點)。
不知為何,這次在15公里的時候我腿就開始疼,20公里時如果不是因為當(dāng)兔子我絕對會退賽的,因為當(dāng)時我走的時候右腿只能是直的,要靠左腿帶著一蹦一跳地跑。從20公里堅持到30公里,完全沒有力量了,開始反思:第一次跑馬拉松僥幸完賽的心理終于讓我這次得到了教訓(xùn)。
當(dāng)時我一邊跑一邊想,估計生孩子也就這么疼了吧?我還想到了參加墨西哥奧運會并最終血淋淋地跑回終點的馬拉松選手阿赫瓦里——我必須完賽!途中遇到周圍很多同樣慘兮兮的跑友,我還鼓勵大家:一定要完成比賽,給自己一個全新的開始——就這樣,我與一群跑友一瘸一拐地完成了比賽。
后來我徹頭徹尾地反思了自己在第二次馬拉松中的慘狀,這都是因為自己對馬拉松缺乏敬畏之心!很多準(zhǔn)備是我第一次馬拉松嚴(yán)格遵循的,但第二次忽視了。我心里老想著6小時很簡單,甚至忘記了跑前熱身。其實馬拉松是一個非常科學(xué)系統(tǒng)的運動,比如要在比賽前一周開始調(diào)時差(早上8點發(fā)槍,至少6點就要出門);一周內(nèi)要吃糧食;比賽頭兩天每天要喝兩升的水,以保證身體處于水分充盈的狀態(tài)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