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自古以來,研究屈原的作品星羅棋布,然而不乏主觀性過強或以偏概全等不足,原因在于屈原作品去今人過遠,資料有限,故有失公允也可理解。本文擬從屈原悲劇的形成及屈原作品和精神的文學史意義方面進行相對全面和詳細的剖析,以饗閱者。
關(guān)鍵詞:屈原 政治 思想潔癖 忠君愛國
關(guān)于屈原的研究有關(guān)于詩歌的、歷史的,其悲劇方面也有很多人探析且褒貶不一。有認為屈原露才揚己的;有認為屈原咎由自取的;有認為屈原固步自封不懂變通的,不一而足。然而偏頗之處頗多,缺乏一個相對客觀公正的立足點去分析屈原的悲劇性結(jié)局及其文化意義。
屈原一生可以分為兩個階段,通達時扶搖直上,順風順水,仕途得意;窮困時屢遭遷放,悵惘行吟,報國無門。當秦國破郢之時,屈原澤畔絕望,懷石長嘆,遂投汨羅。屈原的死令人痛心,更發(fā)人深思;屈原之死令人惋惜,更值得商榷。
綜合來看,造成屈原悲劇的因素很多,歷史事件的造成從來不是一人一事推動的。所以,屈原之死,與其說是必然的,毋寧說是多種偶然因素促發(fā)了這個結(jié)局。
一、外因
1.君王不察,惑于讒巧 屈原平順時期,楚懷王對其十分信任,任左徒、三閭大夫之職,常與懷王相商國事,制定律法。這個時期屈原一帆風順,在楚國盡情施展才華,修明法度,舉賢任能,進行了一系列的政治改革措施,并提出與齊國修好共同抵御強秦侵略的戰(zhàn)略方針。可以說,這個時期經(jīng)過屈原的一番改革,楚國經(jīng)濟好轉(zhuǎn),政治清明,綜合國力大大增強。然而君王自古多疑,所以,當對立派的子蘭、靳尚,加上一個吹枕邊風的鄭袖聯(lián)合詆毀屈原的時候,三人成虎,懷王便疏離屈原。親小人、遠賢臣的懷王不僅促成了屈原之死,更為嚴重的是輕用其國,在沖動之下貿(mào)然發(fā)動戰(zhàn)爭,最終令楚國不國,淪為強秦囊中之物。
2.奸佞猖獗,禍亂朝綱 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是歷朝臣子皆有賢佞之分。楚國經(jīng)過屈原的一系列改革雖國勢增強,成為大致可與秦國相比肩的國家,卻為此損害了貴族們的利益,子蘭、靳尚、鄭袖結(jié)為同盟,群起而攻之,屈原勢單力薄,漸處下風,以致兩度流放,終于汨羅。奸佞之臣是促使屈原之死的主導(dǎo)力量,拉攏不成便置屈原于死地,只是由于屈原前期美政甚得民心,才不敢妄加殺害,只是以流放不用處之。
3.政治懸殊,經(jīng)濟衰頹 這一點需要客觀看待當時秦楚的政治經(jīng)濟狀況,楚國當時是相對落后的封建莊園制度,而這種日趨衰敗的制度造成民生凋敝、冗官重稅,悼王死后,懷王采取屈原的美政,以緩和社會矛盾,發(fā)展經(jīng)濟。但當時狀況已是經(jīng)濟衰退,物價上漲,官場黑暗,人民怨憤。所以,外表強大的楚國實際上經(jīng)不起風吹雨打,更不用說應(yīng)對強秦的襲擊。
而秦國此時卻是新興的中央集權(quán)制國家,封建莊園制和井田制業(yè)已廢除,商鞅變法使秦國政治鞏固,軍力大增,迅速富強,成為戰(zhàn)國實力之首,也為其吞并六國奠定了基礎(chǔ)。朝秦暮楚之后是新興國家與落后國家的較量,因此,屈原之死如果不考慮這個大環(huán)境,是不合理的。屈原自己也表示:“眾皆竟進以貪婪兮……各興心而嫉妒”“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而險隘”……誠然,屈原自己也是深感楚國之內(nèi)憂外患須經(jīng)一番徹底治理,然而風雨飄搖的楚國,君王不察,反而流放自己,令人痛心疾首。
二、內(nèi)因
雖然說屈原之死的悲劇不乏外部因素使然,然而內(nèi)因卻是最主要的,汨羅悲劇的發(fā)生綜合來看主要有以下內(nèi)因:
1.貴族血統(tǒng),自處優(yōu)越 屈原的出身的確是貴族,當時楚國貴族三大姓是:昭、屈、景。屈原是高陽帝的苗裔,且是國姓,這種榮譽感和出身的優(yōu)越感自小就灌輸在屈原的血液里了。而且關(guān)于名字的選擇也很考究,“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正則”“靈均”都含有像天地化生萬物一樣公正無私,飽含著其父殷切的期望。
貴族的優(yōu)越感加上從小所受的良好教育,使屈原注重內(nèi)外兼修,“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這樣一來,內(nèi)在的修養(yǎng)提高了,外在的儀態(tài)修飾了,一種楚國貴族的紳士風度就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了。流放之后,這種情緒促使他死也要死的高貴、大方。
2.思想潔癖,不染污漬 面對上官大夫巧言令色的拉攏,屈原不為所動,即使利益再豐厚,好處再誘人也是巋然不動,并對此卑劣行徑嗤之以鼻,究其根底,就在于屈原的思想潔癖,這種思想容不得上官大夫這種侮辱性的拉攏,這是原則問題,不是利益問題。屈原自身追求的是一種高尚的精神境界,而不是和靳尚這種卑鄙小人同流合污。屈原自己謹言慎行,內(nèi)外兼修,就是為了追求自身的自我完善,以便為國家和人民謀福祉。有人說屈原是清高的,作為文人無可厚非,然而作為政治家要不得,至少在某些時候要不得,所以得罪了反對派,又不注重修繕自己的革命堡壘,屈原這種精神潔癖無疑孤立了自己,流放之后,欲為楚人請命而不得。
3.政治短見,手腕薄弱 屈原首先是一個政治家才能為楚國的將來謀劃,為楚國的臣民奮斗,但作為一個政治家,屈原是失敗的。他的藝術(shù)家氣質(zhì)太濃厚,遮掩了或者說是阻礙了政治手腕的施展。有人說,屈原前期不是擅長外交么?《史記·屈平列傳》說:“博聞強識,明于治亂,嫻于辭令。入則與王圖議國事,以出號令;出則接遇賓客,應(yīng)對諸侯。王甚任之。”根據(jù)記載,這不是說明屈原很有政治天分么?怎么能說屈原是政治失敗者呢?
不錯,屈原前期是嫻于外交辭令,這是政治才能,卻非政治手腕,作為一個成功的文學家,屈原的作品已充分展現(xiàn)了他的文學才華。不過,當時深為懷王所倚重的前提須考慮進去,在懷王的大力支持下,屈原才能無所顧忌的施展其政治才華。一旦信任崩頹,仕途蹭蹬,屈原便手足無措,痛心疾首之余并不設(shè)法挽回君王信任,故屢遭流放。政治手腕并不表現(xiàn)在外交,同樣在君王,在朝野,在同僚,只有同各方面搞好關(guān)系才能有施展政治才華的穩(wěn)定環(huán)境,否則是極其危險的,尤其是像屈原這種藝術(shù)氣質(zhì)過于濃烈而又有思想潔癖的文人。采取手段,則違逆修身的原則;保全品質(zhì),則仕途終結(jié),為國造?;癁橐徽睃S粱。最終屈原幾乎沒有采取任何反擊或者緩和的政治手段,聽之任之,只在心靈的世界里哀怨憤懣,留予世人一紙嘆息。
4.安土重遷,不離故國 不為楚王所容,不為反對黨所容,之后屈原便被流放漢北,流放江南,當年為民請命,為國竭忠的三閭大夫日日行吟河畔,空有滿腹才華卻壯志難酬。后世賈誼曾著《吊屈原賦》,對其遭遇表示了深深的同情,賈誼提出屈原當“自引而遠去”“遠濁世而自藏”,這個觀點有其客觀性,后世不乏支持者。春秋戰(zhàn)國時期,仁人志士的家國觀念并不算很深,講究“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此處不遇,則遷彼處。各國王侯公子紛紛重金求賢,因而當時的文人流動性很強,就算彼時屈原離開楚國,也不會有人置喙其事,而且以屈原之才,必定會大有一番作為??蓺v史終究是歷史,因為屈原身上有著一種強烈的安土重遷的家國觀念,屈原是楚人,有國姓,代表著一個國家,他以此為重,去國代表著對祖國的背叛,這是自己心底過不去的坎兒。自己的理想在楚國,自己的根在這里,楚國之外,再無家國。所以,這個問題不可以功利性的角度去看待,只能從觀念上去體味。
屈原對于生死并不在意,在意的是生死之外的東西?!柏M余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敗績”,盡管有“眾女嫉余之蛾眉”,但屈原不以為意,寧可國君負我,我絕不可負楚國!正基于這一點,屈原才會放棄離開楚國的想法,堅定地留在自己的故鄉(xiāng),與國同存亡、共生死。當郢都被攻破的消息傳來,他明白,楚國覆滅了,自己的生命也該終結(jié)了,于是慷慨懷石赴江。
三、悲劇的文化傳承
既然是悲劇,那么必有美好的東西被毀滅。屈原的悲劇性結(jié)局,給了世人怎樣的感觸,又給了后世怎樣的文化傳承呢?
首先,忠于祖國,誓死不變。愛國情操對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不應(yīng)當只是一句空號,而應(yīng)當是融化在我們血液里的氣息。鐘愛生我養(yǎng)我的祖國,這是作為一個懂得感恩的人的最基本情懷。屈原給了我們這樣的榜樣,昭示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值得我們代代傳承。
其次,發(fā)憤著書,不屈權(quán)貴?!鞍l(fā)憤著書”這個說法雖不是屈原提出的,但可作為對屈原的總結(jié)。太史公認為,“屈原放逐,乃賦《離騷》”,這是文人窘境的寫照,而正確的做法應(yīng)當是在困窘中不屈不撓,心底有著一股向上的力量推動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沙漠中也要盛放嬌艷的花朵。這給了后世文人在精神上的共鳴,文人不遇,信而見疑,忠而被謗之時,文人們心中的標桿就是屈原??梢哉f,屈原樹立了中國古代漫長歲月中的一座豐碑。
再次,肇端浪漫,開創(chuàng)新體。憂憤總是需要釋放和發(fā)泄的,屈原憂憤之時賦詩言志,而且采取了楚地流行的楚辭體,融入巫祭文化加以改造,成為一種新的文學流行體式——騷體。漢代對此加以改造又產(chǎn)生了騷體賦,逐漸演化開來。在《離騷》中,屈原又開創(chuàng)了“香草美人”的象征意象,在詩中,屈原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這種浪漫主義的寓言手法為后世傳承,成為中國古代燦爛文化的重要部分。
綜合來看,屈原的一生是悲劇的,卻又洋溢著一
種文化魅力;是遺憾的,卻又是充滿著高貴品格的。
他的呼喊、他的痛心、他的不屈,都足以警醒世人,給
人以崇高的震撼。屈原的悲劇,是一種君子之道,有
所為,有所不為;屈原的悲劇,是一種文人藝術(shù),既
高貴,又典雅。他的藝術(shù)才華、他的愛國熱忱、他的浪漫情懷,足以令世人尊崇和嘆服,在屈原的身上,閃耀著中華民族的人性光輝,充盈著古代燦爛文化中深刻的民族精神。
參考文獻:
[1] 杜道明.試論屈原悲劇的必然性[J].中國文化研究(秋之卷),2002.
[2] 費秉勛.論屈原的悲劇性格和《離騷》的悲劇結(jié)構(gòu)[J].1983(01).
[3] 彭紅衛(wèi),李玉芹.屈原悲劇人格的理性價值[J].荊門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學報,2005(07).
作 者:杜鵬飛,遼寧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專業(yè)在讀碩士研究生。
編 輯: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