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有一個手勢,一手掌心朝上托在胸前,一手揚起掌心向外亮給朝拜眾生。有點像交警攔車,那手勢分明叫停。我斗膽替佛代一次言,對那些喋喋不休的人,佛亮起掌心的意思是:廢話少說。
我不能保證我說的都是實話,但我可以保證我說假話的時候很心虛,不會理直氣壯,不會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我不怕別的,就怕我女兒看不起我。怕孩子說:爸,你真假。
時尚就是在藝術(shù)和商業(yè)兩界左右逢源,牽媒搭線,為財富勾引天才,讓天才揮霍財富。用小眾的審美制造一時的新潮,引來大眾的模仿,最終徹底爛街淪為惡俗。周而復始。精神變物質(zhì),內(nèi)在變外在。
愛情你不一定能找到,死亡你一定能趕上。愛情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以什么樣的方式發(fā)生,是由不得你選擇的。但是你可以選擇什么時候死,以什么方式死。我們一生都被“愛與死”這兩件事糾結(jié),無一幸免。
如果說紳士就是有耐心的狼,那么淑女就是捕狼的陷阱。因為她們偽裝得太像羊了,撲過來你就掉坑里了。
長期熬夜養(yǎng)成吃夜宵的習慣。夜宵很簡單,開水泡飯就剩菜。尤其喜歡吃剩菜里的蔥段蒜瓣,入味、香。餐后喝一杯檸檬水漱口,點一支香煙回味,美。自幼家境不富裕,菜咸下飯,因此養(yǎng)成口重的習慣,最怕友人款待粵菜,窮人家的孩子發(fā)了財也學不會享福,拍的電影也重實惠。
在出賣朋友和撒謊的兩難選擇中,我給孩子的建議是:如果沉默不能過關(guān),就撒謊吧。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萬不得已才出賣朋友,比如說:撒謊也被識破了刀已經(jīng)架在脖子上了。
在羅馬的街拐角避雨,有漂亮姑娘于雨中匆匆而過,又折返,端詳我,如久別重逢。我心情大好,對天上掉下的餡餅投桃報李。餡餅說:給我根煙。我遞上煙,她仍不舍離去。我突然醒悟:餡餅等著我給點煙哪!
愛是有壽命的,普天之下無一幸免。相愛就是彼此對對方深度催眠。最好的結(jié)果是,兩人一起醒了。
我的女兒小名叫朵兒,不知 不覺已五歲,漸漸出落成妖精一級的美女。近來得閑,常坐在露臺上陪小妖精下棋。印象最深的一個畫面是,朵兒垂著眼簾,一手托腮,一手蘭花指舉棋不定,微風拂過吹亂了她看似淡定的表情。她皺著眉瞇著眼等著風停下來的那一刻,我仿佛預見未來,那時她?;貋砜次?,那時我已老態(tài)龍鐘。
陳道明是演員里讀書多的一位,尤其是中國的古典文學,家里書架上擺了好多,也真看得進去。書法也每天都練,寫得一手好字。其他技能也樣樣精通。再加上人長得眉清目秀,現(xiàn)在也是風韻猶存,從有明星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明星了。所以就有些清高,老端著,得理不饒人。
一次,我和周星馳邂逅,相談甚歡。談起合作,一旁的人說:你們兩個人是實力派的合作。星爺立刻指著我糾正道:他才是實力派,我是偶像派。他說:說誰是實力派就等于說誰長得不好看。我不要當實力派。說完又覺得有點兒吃虧,更正說自己是兩個偶像派加一個實力派。
今天是秋天最美的一天,濕潤透徹,整座城市如癡如醉。讓我想起那些芳華已逝的美女,雖然頹了卻仍然繾綣在她們的賞味期。
毫無征兆地醒了,走上陽臺看風平浪靜的黎明,海灣靜如湖水,一半是騰起的霧一半是透徹的晨曦。因為近在咫尺,我想到若海嘯發(fā)生在劫難逃,由此想到一切災(zāi)禍,想到瞬間失去雙親幸存下來的孩子,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路還那么長,誰陪他往下走?注定了一世的冷清和孤獨。想至此,滿臉淚,心情一落千丈。
電影有兩種:一種是跟觀眾有仇的,敢花錢買票進來一定讓你帶走不痛快;另一種是跟觀眾親的,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摘自馮小剛《不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