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江平

濁漳河（長詩節(jié)選）

白塔亭亭三十里.

漳河東畔幾回頭。

——元好問

1對一條大河的訪問叩問詰問探問詢問拷問需要多種視角多個立場多元探究它的源頭它的根脈它流經(jīng)的地域風土人情風花雪月它托起的歲月它送走的晝夜它的滄海桑田它時光里的歡愉蹉跎它流年里的風云變幻貴為帝王的一聲嘆息草民石頭屋里的幸福追隨著這條河水而喜而悲而得而失 的浪花，雖然不是一朵兩朵但萬朵千朵也僅僅是用數(shù)字組成的冷暖。色彩。形狀。體態(tài)飽滿豐滿也好病態(tài)瘦弱也罷只是一種狀態(tài)不管皇家氣派民間味道遑論貴族風范民間立場對于一條以穿越為使命的河流來說，也不過是它以奔流的姿態(tài)實現(xiàn)理想走向遠方這是一條大河的品質也是一條大河的價值

2往西。我溯源漳水我離一座山越來越近山上的灌木越來越密我已隱隱約約地聽到，這完全是憑借長在第六感覺里的特殊的抓手，把一種細微的聲音，突然捕捉到魂魄里。這是不同于動物呼吸植物成長的一種聲音，它妙不可言它妙趣橫生的韻調讓你聽到看不到絲毫破裂或者撕裂的聲響，它是那種潤物無聲卻耳目一新身心愉悅清爽輕盈透明透徹恍如天籟之音又似地氣吐納有草的韻味花的芬芳山野麗人舞姿翩翩體香氤氳營造出仙境般的優(yōu)雅和素樸恍若就在眼前就在鼻子底下但卻視而不見一絲蹤影急切切的尋尋覓覓肯定它就在不遠處蟄伏著如神話傳說里的那只潔白的玉兔和你玩著一種古老的游戲：藏貓貓遽然，它跳進你的眼簾它從幾塊山石的間隙蓊蓊郁郁的一片青草下以點滴的方式似嬰兒的淚珠穿石而出繞草而聚它羞羞答答它低眉嬌媚它嫻靜如處子它溫順似家貓

3像一首詞的上闋和下闋它的南源從發(fā)鳩山起筆在女媧補天的神話傳說里點墨在堯帝長子丹朱的封地上著筆帶著草香和松脂的味道一點一滴的如少女的淚珠圣潔的殖民到我熱愛的土地上鮮嫩的肉體匍匐在陽光之下細細的腰身蝶一般的輕盈眼角眉梢充盈著幸福朝我點頭，給我示好舉手投足是大家閨秀的做派淺首低眉有小家碧玉的韻味看啊，接受五谷的聘邀呼應凡塵俗子的情思她帶著牛羊和炊煙的氣息在一行云雁的伴唱聲里下嫁石頭和泥土結構的江山

4棋盤一樣展開的田野莊稼和樹木形成茂盛的格局春天有油菜花開局謀勢小蜜蜂全方位進行穿梭外交闊大的天空作為背景連綿的群山扮演著兄長的角色風是河道派出的特使起承轉合緩急涼暖就在河流長長的波紋里泛現(xiàn)有足夠的純美有太多的精華被烏兒銜著沉醉的翱翔在霞光璀璨的河谷蜿蜒而過的村莊那些門樓的低或者高那些五谷雜糧的收成那些民歌小調的韻律都與這條河流的心情息息相關都被一個叫做日子的堂客主宰

5人就在這河流的兩岸生活河流的兩岸生活著一些再也普通不過的人，像田野山野常見的那些樹一樣，有簇擁在一起比肩搭膀，好大一片樹，叫樹林林子：人，叫村莊村子林子大了，什么烏都有鳥人一樣，人一旦成為群落就有了高低胖瘦好壞富貴貧賤之分就有了一個鼻孔出氣兩個茅舍拉屎就有了趾高氣揚飛揚跋扈不可一世就有了打碎牙往肚里咽怕吃虧關緊屋門就有了坐轎的趕馬車的還有步行走著的就有了臉面尊嚴風土人情風俗習慣禮儀禮節(jié)就有了長輩晚輩親戚相好初一十五集會廟會他們依山傍水而居他們有山有水生活山，太行山水，漳河水山，和源遠流長的水水.和層巒疊嶂的山山與山之間流淌著一條河一水兩岸雄峙著大山小山山是河的背景水是山的風景一山不容二虎兩山共御一水一女不事二夫兩山同浴一河左手拉著你右臂挎著他有說有笑又說又笑談笑風生風生水起情由景生坦胸露乳巧笑倩兮左抱右擁喃喃私語纏纏綿綿熱情奔放炙熱如火激情澎湃大詩一首舒緩自然圓舞一曲

6這條河流經(jīng)過的河谷這條水滋潤過的河床飛過的一只只溫情鳥兒住著的一戶戶煙火人家輕易是不挪移窩巢的一般是不遠離家舍的只要能走出這河谷只要能離開這河床人，就成了俊杰嘍烏，就稱作俊鳥啦他們有著山一樣的剛強耿直他們有著水一樣的細膩柔情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有著童子之功揮毫潑墨走筆龍蛇有著胎教啟蒙一徑奔走甘于寂寞三漳合流經(jīng)脈貫通大開大合義薄云天敢愛敢恨俠肝義膽從善而流有容乃大不辭擔當披荊斬棘源于這一條叫漳河的水根在這一座叫太行的山

7月出上弦，照著河的兩岸日出東方，主宰大地蒼茫雨水淋濕的曰子薄霧籠罩的江山有炊煙裊裊，有雞犬相聞有流年芬芳，有閱世溢彩有春光漫漶，有夏草恣肆有秋色迷人，有冬雪仙境彎彎曲曲地愛著滔滔不絕地傾訴往低處走，走的順暢往遠處流，流得福緣和石頭纏綿與泥土親吻不厭其煩的背誦著一株莊稼的語錄把情感寄托在以玉米麥子大豆谷子高梁為名字的五谷雜糧的身段里思想增加威儀族譜筋脈給力陽光為伍晨靄相伴抱緊光陰閱讀時光在傍晚寫下日頭偏西的一道霞光用樸素的語言問候轉瞬即逝的光芒彎腰和近旁的灌木喬木商量柴米油鹽給往事足夠的安慰就是把它搓成一條長長的繩期待上升到山頂和云端，讓它跳，讓它撲棱，或者 尖叫剝開黃昏的影子，找到羞澀，找到內疚，就是不要 悔恨有些許的不安和躁動，還有卑微，慌亂，破碎的露 珠，揮霍的怯懦一滴水里的清純，一粒塵土的迷茫單眼皮上的野心，雙腳赤裸的奔波沉默寡言。眉飛色舞把一只手交給生活另一只手抓緊夢想

8這條河的下游是我的故鄉(xiāng)一個叫做黎城的山區(qū)小縣對這條河的認識淺嘗輒止對他的前世今生一知半解我知道它有一個兄弟叫清漳河在我認作故鄉(xiāng)的這個縣的北面清濁兩條漳河環(huán)抱的1080平方公里是構成一個叫黎城的縣份的總面積我出生在它最不經(jīng)意的一個皺褶里那地方土地貧瘠水貴如油山勢平平那山在其部落里也就是奴隸一般猥瑣白礬土的質地匍匐的石頭一如癩蛤蟆白毛草帶刺的灌木叢是其家族的主要成員稀稀落落的楸樹喍樹實似疤瘌頭上的毛發(fā)細細的腰佝僂的軀體還歪著脖子先天性陽痿讓207國道在這一段一口氣一溜煙連下三道坡方才放松深吸出一口氣而直奔我詩意的西井三十有七，我提步上游漳水在這里還有點靦腆中游在一個叫襄垣的地域我在人生的中年來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