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斌
風(fēng)吹向我風(fēng)吹向我——在銅瓦門大橋,虹形的鋼結(jié)構(gòu)大橋上我冗沉的肉身,感受到輕飄——那神秘的力,吹向我我看到疾速翻卷的秋葉,飄落在海面或者貼緊在坡地上它們把自己的平靜,變身成飛揚我小退了一步,那些海面上的礁島又遠了我?guī)坠?,風(fēng)要把我吹回到石浦鎮(zhèn)如煙的俗事和庸常之中——毛發(fā)依附于靈魂之上,究竟有多久了它們?nèi)绱肆鑱y,才讓我重新找到靈魂的安靜處所如此張揚的風(fēng)云,仿佛是拒絕,又像是慫恿——我走近礁島的蠢蠢之心我內(nèi)心的燈盞,是不是已經(jīng)被吹滅——靈魂深處的紙鶴,也被高出海面的風(fēng)撕破那些閑云,那些枯木,那些生銹的葉片那些鋼船,那些樓宇,那些碼頭上的交易在我的轉(zhuǎn)身之后,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我只看到一小片海我只看到了一小片海,一大片渾濁秋意在這里還是淺,而泥沙我相信它們在深處——目睹了我不曾看到的一切這一小片海,洗涮掉了什么——變得如此渾濁不堪沙灘上眾多的新娘,她們的婚紗要織出破碎的浪花眾多的攝影師的手中,他們按下那些命門——才制造出與我們大相徑庭的幻美眾多的美眷,你們中間一定會有背叛在漲潮和退潮之間,就會出現(xiàn)被預(yù)言所言中的情形新娘面部保持的微笑,很快就會消失你們之中,有的會換上淚跡有的把微笑會保持到霜鬢斑白,但要對婚姻有足夠的警惕——并非是妄言我對你們送上的是囑咐,而非祝福你們尋找愛的背景,就已經(jīng)選錯——愛只歸屬兩個人,和它的秘室它和任何背景無關(guān),和洶涌的潮水毫無半點聯(lián)系 我適合這片寧靜之美我適合這片寧靜之美,它只有天邊的濤聲來把我喚醒——我瑣瑣地詢長問短是否已經(jīng)把這個小城驚擾,那幽暗處的半月浮在丹桂暗香之中,扭亮成高空的燈盞我適合這樣的亮度——關(guān)閉我的怨恨,半開我的 杯盞就這樣忽明忽暗,讓體內(nèi)的魚群穿越而過穿越在海螺花掩映的古樓群穿越在石頭臺階,和徽派的白墻青瓦之中我適合那些石頭筑成的甕城,和木質(zhì)的樓體那些開裂的門板,發(fā)亮的石頭門墩——它們具備教育我的資質(zhì)我適合做你這里一個長久的浪蕩子——和石浦女人結(jié)婚生子,喝酒鬧事你做我的娘子,我做你的官人用幾兩銀子,教兒子捕魚曬鹽,教女兒織網(wǎng)烹鮮你會說官人怎么這樣不爭氣呢——你把功名變賣成了詩書用腹中膏腴,混跡在漁光山色之中
昨日荒涼我在石浦鎮(zhèn)幾座老石頭房子前端坐——它們只是繁華中的一小角,它們應(yīng)該是在我的童年期,就具備的昨日荒涼它們周遭的洋房子,出落得如同主人家的子女熟稔而又陌生,高大而又冒失而我卻和老石頭房子有過多的親近作物的藤蔓爬上屋頂,如我繞在年邁的祖母身邊那些陶器,散亂擱置在房前像一些上了年紀的訪客,更多時間——保持著沉默相向有多少話是需要說出來呢?彼此相知的人只需要這種對望看到這些老房子,我看見了我的昨日荒涼看到了我行將破敗的身骨我坐在房子前,如同一塊磚,嵌進昨日——走到巷子的盡頭,我在高處看見了海面秋風(fēng)中,我用中年縮小到童年的比例尺——把所有高起來的樓群,還原到四十年前的刻度
青海湖我是孤獨的刀客,長發(fā)吹起,唇線繃緊我的兩把短刀,一把,藏在左眼另一把,藏進右眼我看見,地上的魚,捂著湖水的頭巾長的,厚的,綠頭巾它們?nèi)绱黝^巾的穆斯林女人我看到,眾多的魚群躍向高空,散開,如鱗樣的云圖讓高原的眾水,閃耀著幽藍的火焰我用一個省的海拔,一個省的緯度撞碎無邊的寂寥,縛住裙裾上翻滾的油菜花、格?;ê屠嵌净ǖ桥袷乔纹さ?,甩著金色長辮一件綠松石的長裙上,它究竟用掉了幾個省的染料和礦石?才抖出一匹無法描述的綢料我點上一支煙,吹響口哨如掉在地上的一塊磁鐵左眼隱藏著憂郁,右眼放射出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