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鄧 剛
女兒在國外打工
◎ 鄧 剛
坦率地說,女兒在國外打工,我心里不是個滋味,尤其是一些親友見到我,總像開批判會那樣斥責(zé):“你堂堂一個作家,且就那么一個女兒,怎么舍得讓她在國外打工……”有的干脆就挖苦道:“你沒看到城里那些出苦力的打工妹?那就是你女兒的寫照!”
我的心里難受極了。出差時,如果看到車站和大樓角落里蹲著一個衣著寒磣的打工妹,我都不敢認真地去看她,因為我老覺得那就是女兒。這簡直要了我的命!于是我拼命地給女兒發(fā)信息,說我上個月得了多少稿費,這個月又寫了多少文章——意思是我現(xiàn)在很有錢,你就不要打工了。沒想到女兒也拼命地給我發(fā)信息,說雞蛋多少錢一個,大米多少錢一斤。在國外,什么東西都貴得要命,買三棵小蔥就折合人民幣70多元呀!言外之意,她不得不打工。
后來,我知道女兒在一家飯店打工,干的當然是刷碗、端盤子的雜活了。我想,在日本的飯店工作不像在中國的飯店可以站著上班,而是要跪在地上。天吶!可憐的女兒,你在家里給我盛飯我都怕你累著,更何況你要跪在那里伺候別人。
女兒又給我來信,叫我別那么傷心傷肝的。她旁邊有個日本打工妹,她的父親還是一家公司的大老板呢,但她決不伸手向老爸要學(xué)費和宿費,堅決以打工自力更生。
看到女兒的信,我這才放心。后來,女兒來信說打工一小時掙多少錢,我不但放心,而且開始羨慕了——她一個小時掙的工錢竟頂?shù)蒙衔乙惶斓墓べY!妻子更是兩眼冒紅光,說她要是年輕幾歲,也要去日本打工。
女兒來信說,日本的女孩太能干了,她怎么干也拼不過人家。人家日本女孩不但能干活,而且不怕臟——飯店廁所堵了,如果打不通,她們就毫不猶豫地趴下身子伸手掏。女兒說,如果你在日本人的小飯店里看到一個女孩或男孩發(fā)瘋般地干活,到了下班休息時間也不休息,那肯定是老板的兒子或女兒;你要是看到一個老頭或老太太總是挑最臟、最累的活干,那肯定是老板或老板娘。
我驚訝萬分,想象不了富裕卻又艱苦勞作的老板以及勤勞的“能二代”。然而我欣喜地發(fā)現(xiàn),女兒也越來越勤勞。她告訴我,她們終于勝利了!原來昨天打工時,中日兩國學(xué)生分成兩幫暗暗較勁兒,看誰收拾桌子最多、最快??煜掳鄷r,兩幫學(xué)生各收拾了10張桌子,這時剩下最后一桌客人,盡管雙方都累得要命,卻都虎視眈眈地盯著這最后一桌,因為誰先搶到,誰就是第一了。女兒說,我們就是比日本人有智慧,首先我們只派一個人去搶桌子,而其他所有的“兵力”都去封堵日本學(xué)生搶桌子的道路。這樣,我們就輕松地將最后一張桌子搶到手。我們樂瘋了,但幾個日本女學(xué)生抱在一起難過地哭了。
女兒說:“老爸,我們干活是按小時付費,干多干少一個樣,可是人家日本學(xué)生因為比我們少干一張桌子就羞愧地掉下眼淚。我們中國孩子有這種勞動精神嗎?”
我說有呀,你不就是中國孩子嗎?接著,我聽到女兒在電話那頭笑起來。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天她累得例假都不正常了。妻子后來對著電話心疼地喊:“不要再逞強了,你只是我們的女兒,用不著你代表中國……”
(英文 摘自《今晚報》圖/陳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