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白
遲飛:職業(yè)盜賊,專業(yè)技術一流,以自己的職業(yè)為榮,性格跳脫搞笑,膽小貪財。
喬暮:尋寶人,外表是溫柔純真的軟妹,其實性格果敢凌厲,膽大妄為,張揚又愛逞強。
盧楊:尋寶人,喬暮的前搭檔和前男友,冷靜穩(wěn)重,誠實可靠,一向拿喬暮沒辦法。
Chapters 1
01
紐約,布魯克林區(qū)。
一名東方少女在人群中飛快奔跑,背著一根硬紙殼圓筒,她有一雙清澈無邪的眼睛,身材纖秀,高馬尾辮精靈般躍動。
三個高大的黑人保鏢用肩膀和胳膊粗魯?shù)赝崎_人群,一輛急剎住的汽車里鉆出一個腦袋,司機拍著車門叫罵,當肇事者回以一個陰狠的眼神,司機立即乖乖閉嘴。一名剛剛走出超市的老人被撞倒,鮮紅的蘋果在人行道上滾動,老人瑟瑟扶正眼鏡,茫然探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憑著對這一帶的熟悉,黑人保鏢兩面包抄,很快將少女堵進一條人跡罕至的巷道,堆在墻邊的黑色垃圾袋滲出污水,發(fā)出腐臭的氣味,兩堵高墻夾出一線灰暗的天空,保鏢從兩側不斷逼進,表情陰狠,拳頭捏得咔咔作響,少女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成了籠中的老鼠。
她從容不迫地微笑:“你們想要這幅畫嗎?”
回答她的只有罵罵咧咧的聲音,剛剛被老板痛罵個狗血淋頭的三人此刻心情糟到極點,恨不能把那具嬌小的身體一寸寸捏碎。
“抱歉,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我的雇主讓我把它帶回中國,所以——”
少女從背后拔出匕首,眼神陡然凌厲,她用左手勾了勾手指。
一個黑人咆哮著沖向少女,以一套剛猛兇殘的查克諾雷斯閃電拳朝少女身上招呼,這個前紐約拳擊冠軍旋即發(fā)現(xiàn),他的拳頭根本碰不到少女的一根頭發(fā),她就像風一樣在他拳鋒的縫隙流動,嘴角噙著一絲譏嘲的笑。
另兩名同伴嘶吼著加入戰(zhàn)斗。
少女在三人的拳腳中游刃有余地游走,匕首像根毒蜂的刺,讓人不敢近身。一個黑人惱羞成怒,把手伸進懷里,準備借著同伴的掩護一槍打爆她的腦袋。少女靈巧地避開一記直拳,閃電般劃傷揮拳者的腳筋,當他嗷嗷叫地彎下腰去時,少女雙手撐住他的背,跳馬一樣躍過去,雙腳飛踹向持槍者的胸口。高大的身軀倒著飛出數(shù)米,狼狽地摔進一堆垃圾袋中,槍掉在一旁。她頭也不回地用手刀向下一砍,受傷的黑人昏倒在地上。
最后一個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再上,當少女把匕首倒持在手中比畫出一個要丟出去的動作時,他的自信心徹底被擊潰,大喊著“媽媽”飛快逃離此地。少女一笑,匕首在手上轉了轉,收回鞘中。
十五分鐘后,當?shù)?11接到一個報警電話,打電話的是個女人,英語說得很生硬刻板。當救護車和警車趕到現(xiàn)場時,發(fā)現(xiàn)兩名黑人昏倒在地上,有警員認出他們效忠于當?shù)匾粋€黑幫,專營遠東文物的走私活動。
半小時后,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里,喬暮心情愉快地吃著慕斯,用手機瀏覽亞馬遜網(wǎng),一個電話打進來,她按下接聽。
“爸?你怎么了?要我回來看看你嗎?……沒關系,我這邊的工作已經(jīng)結束了。”
02
廈門,某大學宿舍區(qū)。
老人坐在一盞昏黃的臺燈前,窗外是跨年夜的煙火,炮仗的硝煙里有一股年味,但這些似乎離他都很遙遠。他正聚精會神地翻著一本厚厚的《中國考古年鑒》,隨手用鉛筆在地圖上標下幾個坐標,托著下巴沉思片刻,用一根細線將幾個點連在一起。
老人似乎有所發(fā)現(xiàn),顫抖著摘下眼鏡,喝了一口早已涼掉的茶潤潤喉嚨,打開錄音筆,朝桌上的相框望了一眼,那張老照片上,三個年輕人笑得意氣風發(fā)。
“辰東,我又有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當我把近兩年羅山縣周圍發(fā)現(xiàn)的先秦古墓統(tǒng)統(tǒng)標注出來之后,發(fā)現(xiàn)這些古墓居然能夠連綴成一幅巨大的紫微星宮圖,那么《虞淵錄》中記載的,那個神秘的楚國遺跡,有沒有可能就在最核心的位置,也就是太一星?!?/p>
老人捏了捏鼻梁上方,去客廳把茶杯倒?jié)M,當他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書屋的窗戶大開,冷風把桌上的書吹得嘩嘩作響,老人正要去關窗,背后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他的動作僵在那里。
“教授,新年快樂?!?/p>
那個男人穿一件漆黑的長風衣,頭戴圓邊帽,他從陰影中現(xiàn)身的時候,給人一種野狼從森林中走出的錯覺。
“你是誰?你怎么進來的!”
男人冷笑:“我是誰并不重要,我們需要你的協(xié)助,請隨我走一趟吧?!?/p>
“你要把我?guī)У侥睦铮俊?/p>
男人一步邁向書桌,在那張地圖上標注出的紫微星宮正中央輕點幾下。
“重泉蛇息城?!?/p>
03
廈門火車站,正月初五。
盧楊拎著一個提包隨擁擠的人流進站,一個低著頭的青年說了一聲“借過”從他身前走過去,盧楊下意識地檢查了一下口袋,他知道這個城市治安一向很亂。
他朝背后瞥了一眼,那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遠遠看著他,自從下地鐵這家伙已經(jīng)跟蹤了他很長一段,顯然來者不善。
最近他一直被這幫來路不明的人盯梢。
人群緩緩蠕動,驗票過安檢的時候,安檢員用檢測儀攔下盧楊,“先生,請把手提包打開看一下。”
他暗自詫異,只不過是一包普通的戶外旅行用品,什么時候登山繩也成了違禁品。他打開提包拉鏈,安檢員翻了兩下,從包里摸出兩根雷管,盧楊一陣惡寒,突然想起那個“借過”的青年。
“先生,能隨我們走一趟嗎?”
盧楊苦笑聳肩,表示乖乖就范。
兩名安檢員夾著他朝辦公室走去,盧楊突然揪住一名安檢員朝另一個人身上推去,抓過自己的包,飛快跑開。候車大廳里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翻過鐵柵欄,安檢員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一邊扶正帽子一邊追趕。
“攔住那個男的?!?/p>
混進進站的人流后,盧楊放慢腳步,兩名安檢員在背后茫然四顧,他壓低腦袋,躲開他們的視線。他來到站臺上,從懷里摸出車票,一只手突然將票奪過,幾下撕成碎片,他錯愕地看著鴨舌帽下那張欠揍的臉。
“跟我走?!兵喩嗝闭f。
“你是什么人?”
“自己人!”
盧楊跟隨他從一扇小門出了火車站,進入一個地下停車場,那里停著一輛黑色SUV,鴨舌帽把他推上車,自己隨后鉆進車里,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駕駛座上飄來。
“喲,好久不見!”
“怎么是你!”
少女從后視鏡里沖他嫣然一笑,她依舊是一身輕便裝扮,扎著高馬尾,想不到分手一年,兩人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
這個女人,是他分手一年的前女友,喬暮。每一次她的出現(xiàn)都意味著麻煩,看來這一次的事情又是她的杰作。
幾天前盧楊收到一沓厚厚的資料,寄信人說想雇傭協(xié)助探險的同伴,他雖然已經(jīng)有幾年沒做自由探險者了,但那張三十萬的支票還是令他心動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去掙一筆首付也好。
那份資料上記錄著一座春秋時期的楚國遺跡的情報,從考證到推測,詳盡得可以直接出一本書。自從資料寄到盧楊手上一直噩夢不斷,幾天來他不斷地被人盯梢、跟蹤,甚至有人深夜?jié)撊胨淖√?,比如剛才進站的時候就被人陷害,險些被拘留。
“喬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我好不容易才有安定的生活,你又想把我拖進泥潭?!?/p>
“我又不是把你哄來的,你要是真不想來,完全可以把支票撕掉嘛,自己貪心又怪誰?!眴棠汉翢o愧疚地繞弄著鬢角的一綹頭發(fā)。
盧楊慍怒地盯著后視鏡,兩人不說話的當口,鴨舌帽自我介紹:“我叫遲飛,是這次的同伴,合作愉快。”他長得尖嘴猴腮,一副賊相,眼睛大得出奇。
遲飛補充了一句:“那個,我是喬暮的現(xiàn)任男友。”
盧楊吃驚不小,一年不見,她的品位怎么變得這么接地氣了,剛說一句“多多指教”準備握手的時候,一記重拳從駕駛座上飛來,遲飛慘叫一聲捂住鼻子,臉上露出賤笑:“哈哈,你瞧見他剛才的表情沒?!?/p>
“別聽他瞎說,我從獵手網(wǎng)上雇的這家伙,認識不到兩天。”
“不用解釋,這跟我又沒關系。對了,你給我的那份資料搞不好已經(jīng)泄露了,不是我不謹慎,那幫人實在是——”
“沒事,反正資料是假的,地點也是偽造的?!?/p>
“什么!?我花了那么長時間去讀,你知道我古文有多爛嗎?”
“我只是想讓你先幫我轉移一下視線,我才好騰出手做一些準備工作?!?/p>
“渾蛋吶!”盧楊憤憤捶打座椅,“你怎么會惹上這些人的,他們是誰?”
“我和你一樣,什么都不知道?!?/p>
“我才不信!”
“信不信由你,成員已經(jīng)到齊,各位,出發(fā)了!”
喬暮發(fā)動汽車,踩離合器掛檔的動作有模有樣,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盧楊正這么想的時候,“嘭”的一聲,保險杠撞到了后方的水泥柱,正在吃薯片的遲飛滾到了地上,盧楊說:“還是我來開吧。”
“給我坐回去!這點小事我完全可以——”
汽車朝右側猛得一躥,擦掉了另一輛車的倒車鏡,頓時警報器大作,喬暮沮喪地垂著腦袋:“我肯定是昨晚沒休息好?!?/p>
盧楊苦笑,處處逞強這一點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Chapters 2
01
次日下午,三人抵達湖北信陽,羅山縣。
此地在春秋時代屬于羅國領地,羅國與楚國同宗同姓,后來被楚國吞并,這里成為楚國第一代郢都。當年何等輝煌,如今卻只剩一座破落的小鎮(zhèn)。汽車行駛在荒涼的街道上,盧楊有種穿越回八十年代的感覺。
按照喬暮的說法,此次要去的是一座叫作重泉蛇息城的楚國遺跡,根據(jù)二十年前發(fā)掘的文獻《虞淵錄》記載,極有可能就隱藏在這附近的深山中。
關于此行的目標,喬暮只說是受人所托,這等于什么也沒說。盧楊知道她這一年四處漂泊,接各種與考古探險、文物回收有關的委托,她一向獨來獨往,這次拽上他又是什么意思,這里面必然有什么隱情。以她那個性格,不肯說的事情就算用撬棍也撬不開她的嘴,盧楊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喬暮絕不會是心懷叵測之輩。
一路上盧楊與遲飛聊得很歡,遲飛是盜墓賊出身,這段經(jīng)歷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遲飛說他手上壓著一批明清古董,一直找不到門路銷贓,盧楊頓生一種相見恨晚的心情,他就是收舊貨兼古董的,只是經(jīng)營不善,一直處于低開低走的狀態(tài)。
天色漸晚,三人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喬暮單獨一間,盧楊和遲飛同住。剛放下行李,遲飛接到一個“服務電話”,抓上錢包狂笑著沖出去了,盧楊暗嘆,江湖人士果然奔放不羈。
招待所里電視信號很差,更不要說Wifi,窗外觸目所及一片蕭瑟,盧楊待得無聊,想去找喬暮問些事情,剛一出門,就見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他緊跟上去。
正值傍晚,街上還有幾個人在走動,喬暮先后同幾個人簡短交談了幾句,像是在打聽什么事情,當發(fā)現(xiàn)盧楊的跟蹤,沒好氣地說。
“你在懷疑我?”
“大小姐,我哪敢啊,我只是希望你能開誠布公地告訴我此行的目的?!?/p>
“到了該說的時候我會說的?!?/p>
“好吧,隨你?!?/p>
兩人并肩走著,恍然有著過去一起散步的感覺,當年他們曾共同有過一段出生入死的經(jīng)歷,由此萌生好感??墒墙煌蟊R楊才發(fā)現(xiàn),這女人一點也不可愛,她那專橫、任性、說一不二的性格,簡直令人不堪忍受,她有一句令人發(fā)指的名言,“當我的男朋友,沒有尊嚴就是你最大的尊嚴”。
偶爾回憶起來,盧楊也會有種此情可待的痛楚,但更多的還是長松一口氣的暢快感。
“你交女朋友了嗎?”喬暮雙手插在口袋里,低著頭踢一個小石子。
“目前沒有,可供挑選的對象實在太多了,不知道該挑哪一個,真頭疼呀!”
“切,吹牛吧,我還不知道你,沒人要的爛人一個。”
“說得好像自己多溫柔賢淑似的?!?/p>
02
次日清晨,三人收拾裝備,朝大羅山進發(fā)。
這個季節(jié)山上積雪未融,遠處連綿的群山一片粉白黛黑,風景格外秀麗。喬暮穿一身黑色緊身登山服,一件火紅色沖鋒衣,黑色戰(zhàn)術手套,衣擺后面露出插匕首的K鞘,軍靴踩在積雪上發(fā)出嘎吱吱的動靜,英姿颯爽。
山道上出現(xiàn)幾行新鮮的輪胎印,與他們上山的路徑正好一致,喬暮說:“恐怕那批人已經(jīng)先到了?!?/p>
“那我們趕緊撤吧,這種情況在道上叫雙龍會,后來的人必須主動退出,不然就是壞了規(guī)矩,打死打傷不用負責?!边t飛說。
“我們又不是盜墓賊?!眴棠亨洁臁?/p>
“你知道私自進一座尚未發(fā)掘的遺跡在法律上叫什么嗎,這就是盜墓。”
盧楊說完,被喬暮白了一眼。
“看見那片山了嗎?當?shù)厝斯芩卸熳由剑熳诱墙嬷竦膭e稱,昨晚有人告訴我,前兩天有一架無人機在那山頭上飛,我猜他們是在用聲納確定地下空穴的位置?!?/p>
“乖乖,用飛機盜墓,我?guī)煾嘎犚娯M不哭暈在廁所?!边t飛咂舌。
“別磨蹭,出發(fā)啦!”
常言說,望山跑死馬,僅繞過山谷就花了三人一整天的工夫,傍晚終于爬上二天子山,積雪吸納了周遭的聲音,林子里一片寂靜,讓人感覺心里毛毛的。
一路上時常能看見箕斗型的封土堆,這一帶是先秦墓葬富集地,多半已被盜掘,大羅山下面有幾個守陵人形成的自然村落,也許是受到改革開放后新思潮的沖擊,原本守陵人的后代在山上狂挖濫掘,導致十墳九空,幾乎家家都能拿出幾件先秦的文物。若是考古學家見此情景,一定會老淚縱橫。
盧楊想起一件事,問喬暮:“你養(yǎng)父不就是研究先秦墓葬史的嗎?”
“突然問這個干嗎?”
“我突然想起來,前不久我在一本鑒寶雜志上看到他老人家,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故紙堆里打滾的老學究,想不到人不可貌相,他在收藏方面頗有建樹呢,只靠撿漏發(fā)家,居然積累了數(shù)千萬的有形資產(chǎn),叫我這個文物販子情何以堪!”
“哎呀我擦,隊長還是個白富美?!边t飛一臉諂媚。
“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關系一直很僵,你又不是不知道。”喬暮淡淡地說,隨手撥開一截松枝,前面是一塊空地。
喬暮說在這里稍作休息,遲飛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煙給盧楊遞了一根,喬暮將幾卷大地圖攤開在地上,爬在上面比對著這一帶的坐標,喃喃道:“奇怪,明明應該在這里的?!?/p>
遲飛向盧楊附耳低語,“我剛才在林子里看見一個封土堆,盜洞是現(xiàn)成的,我們下去看看怎么樣?!?/p>
“你手癢啦?”
“這不是發(fā)筆順路財嘛,你知道春秋時代一個破瓦陶在市面上能賣多少錢,這玩意兒出一件少一件,撿個夜壺都是天價。”
“走,搞起!”盧楊一拍大腿。
盧楊跟喬暮說要去方便一下,林子里幽深詭秘,兩人鬼鬼祟祟摸到封土堆附近,地上有個蝴蝶型盜洞。遲飛說這盜洞打得相當專業(yè),絲毫不比他的手藝差,附近這幫守陵人也算是久盜成家。
兩人在一棵欒樹上拴好繩子,第一次進古墓,盧楊心里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落腳處是一片碎冰碴兒,這個墓規(guī)格很簡單,青磚墓墻,拱頂結構,沒有什么裝飾,中間有一具石槨,上面雕著一些鳥獸圖案。
遲飛掏出折疊鏟,直奔主題:“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升棺發(fā)財,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p>
“咦,你以前不是盜墓的嗎?”盧楊詫異道。
“我去,這一行等級森嚴,像我這種小字輩連墓室都沒資格進,幾個晚輩搭個工棚,沒白沒黑地挖土,那江湖地位就跟臨時工一樣一樣的,等盜洞打通之后自然有舵爺過來開棺,哪輪上我們啊?!边t飛苦嘆,“不然你以為我的諢號‘穿山鏡是怎么來的?”
“我以為是你在藍翔的校友給你起的。”
撬開槨蓋,兩人大吃一驚,棺內(nèi)實在太干凈了,跟干洗過似的,連陪葬的衣物都被扒光了,棺底蜷縮著的赤條條的男尸給人一種被侵犯過的感覺。
“我去,這哪是墓,分明是公共廁所!”
“要不怎么說先來吃肉,后來喝湯?!?/p>
遲飛不死心,想去摳扒尸體的嘴,干尸呲著一口黃牙,看著十分瘆人,盧楊攔住他:“它會不會咬你?”
“沒有的事,什么起尸啊、鬼拍肩啊都是封建迷信的糟粕,我從來不相信。”
背后突然有個聲音,兩人回頭張望,面面相覷,頭發(fā)根都豎起來了:“什么聲音?”
當他們轉回頭時,尸體竟然坐了起來。
03
尸體發(fā)出一陣熟悉的大笑,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人搗鬼,尸體實際上是靠坐在半搭槨緣的槨蓋上。喬暮從一旁鉆出來,她潛進墓室的動靜像貓一樣輕,兩人根本沒有察覺。
“大晚上的,你要嚇死人啊?!?/p>
“這是開小差的懲罰?!眴棠捍蛄克闹?,“哇,原來這就是古墓啊,要不我們在這里宿營吧。”
“開什么玩笑!”
“我說真的,我剛才發(fā)現(xiàn)我們要找的地方不在這里,我們今晚可能要露營了。”
“走錯方向了?”
“沒有走錯,但就是有些地方不太對勁。遲飛,把這個棺材板蓋上?!?/p>
兩人將石槨蓋蓋上,喬暮就在上面攤開兩張地圖,一張是這里的彩色地形圖,另一張是簡略圖,上面標注著一些點,連綴成一道道曲折生硬的線條,像是古時候的五十星圖。
“這是什么?”
“這附近所有的先秦古墓,有人曾把它們連成線,發(fā)現(xiàn)居然是一副紫微星宮圖,我們要找的重泉蛇息城應該就在太一星的位置,可是那里卻什么也沒有?!?/p>
遲飛搔搔頭:“隊長,你一直說這什么城,它到底是個啥,王陵?祖廟?”
“既非王陵也不是祖廟,可能是座祭城吧。”
“祭城?”
“此地的起源要從楚穆王時期說起,據(jù)《虞淵錄》記載,楚穆王末期,楚國天降異相,一年內(nèi)兩度歲星凌日,王宮里生出一個沒有五官的怪嬰,于是楚穆王舉行國醮,占卜結果說,在某地駐城可以化解楚國的災厄。于是一場浩大的工程開始了,擔任大司城的是楚穆王的兒子侶,期間也是怪事頻發(fā),據(jù)說有‘霹靂猛火自地下噴出,耗時三年多,這座‘窮山通嶺,廣納無際的祭城終于完工,因為重掘三泉,命名為‘重泉蛇息城??上С峦踉诠こ虅傞_始之初就去世了,侶繼位王位,也就是后世熟知的楚莊王,從楚莊王開始,歷代楚王在即位之初都要去那里祭祀九虺神,據(jù)說九虺祭關乎楚國國運,這件事情是楚國一直以來隱藏最深的秘密,直到二十年前《虞淵錄》的出土才被學術界知曉,不過這個發(fā)現(xiàn)至今沒有公之于眾。”
“楚莊王!”盧楊驚訝不已,“‘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楚莊王,原來他那三年是在做這件事情。”
“這二十年里,一直沒人進去過嗎?”遲飛問。
“有,但都沒有成功過。”
盧楊一陣灰心,來的時候只說是個先秦遺跡,他以為就像樓蘭古城一樣找?guī)椎罋堅珨啾诰湍芙徊?,萬沒想到居然這種重要級的家伙,恐怕遠比秦始皇兵馬俑更神秘。
“你這種情況,是要加錢的?!边t飛說。
“切,你要是不想來,可以馬上回去。”喬暮說,“我們上去吧?!?/p>
盧楊一回頭,突然看見洞口有個腦袋,飛快地縮了回去。
Chapters 03
01
他不確定那個腦袋是什么時候伸進來的,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人,大羅山就算有猴子,這個季節(jié)也不會跑出來吧!那個人難道一直在偷聽他們的談話?更令人費解的是,盜洞少說也有兩米長,此人居然能倒吊著把腦袋伸進去,要么就是功夫了得,要么就是脖子很長。
盧楊把這件事告訴喬暮,兩人迅速鉆出洞去,林子里月白如霜,十分通透,卻并沒有看見什么人影。
喬暮問:“你確定是個人嗎?還是你眼花了?”
盧楊聳聳肩,這件事只能就此作罷。
三人就在附近宿營,吃過一頓簡單的晚飯,遲飛早早鉆進睡袋,很快響起均勻的鼾聲。喬暮獨自坐在火堆旁,手里握著一個黃銅吊墜發(fā)呆,到盧楊接近的時候,她連忙揣進懷里。
“在看什么?”
“我爸媽的遺物罷了?!?/p>
盧楊坐下用棍子撥弄火堆,想上一次兩人這樣坐在篝火邊是什么時候,夜空靜謐,星星像撒在深藍色緞子上的碎鉆石,如果這是電影,男主大概會深情款款地說:“其實我一直在想你?!比缓髢扇嗽谟茡P的背影音樂中深情對視。
喬暮挪開一點距離,寂靜里只有火堆的噼啪聲,盧楊干咳一聲,喬暮低頭玩弄衣服上的繩子,火焰把她的臉烘得紅撲撲的。一起趕路的時候完全沒察覺,可是一旦獨處就發(fā)現(xiàn),這氣氛實在太尷尬了。
盧楊憋了半天,說:“對了,你微博里的那個男人是誰?”
“跟你有什么關系。”喬暮沒好氣地說,“你還在關注我的微博,太惡心了,趕緊給我刪掉?!?/p>
“誰關注了?別人告訴我的?!?/p>
盧楊辯解著,氣氛又陷入難堪的沉默,他翻弄著火堆,一個想法突然竄進腦袋里。
“你說蛇息城這么大,少說也占了半座山,可這么多年盜墓賊狂挖濫掘,要暴露早該暴露了?!?/p>
喬暮沒想到他會說這些,很快切換回隊長狀態(tài)。
“你是說虛冢?”
“是啊,假如讓我來修建,最好的防盜機關是在它之上設很多虛冢,任憑盜墓賊怎么挖也觸不到藏在墓群下面的蛇息城。你之前不也說過,這地方的先秦墓葬能連成一個什么星圖,若不是統(tǒng)一規(guī)劃,也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吧?!?/p>
喬暮沉吟了一下:“有沒有可能,入口就藏在虛冢里面呢?進來的人只會關心陪葬品,卻不會留意這座小得不起眼的墓室本身?!?/p>
“這倒是很有可能?!?/p>
她從地上跳起,朝盜洞奔去,盧楊沖她喊:“喂,我們明天再去驗證也不遲,今天走了一天,腳都要累斷了。”
“我怕睡不著覺。”
盧楊唉聲嘆氣地起身,她素來是這種性格,在頭撞南墻和達成目標之間絕沒有灰色地帶。
兩人鉆回墓里,夜里這里更加陰冷了,身上的衣服也抵擋不住透骨的陰寒。喬暮仔細敲打每一塊墻磚,果然有一塊磚與其他的聲音略有不同,像是中空的。
喬暮興奮不已,抽出匕首撬動磚塊,磚頭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后面是空的,里面藏著一截鐵鏈。
兩人一起拖拽鐵鏈,松垮垮的鐵鏈發(fā)出嘩啦啦的動靜,可一直拽到對面也沒發(fā)生什么。盧楊索性將鐵鏈纏在腰上,把自己當成絞盤,這一招也不管用。
“難道機關失靈了?”
“也許我們只找到了一部分?!?/p>
喬暮的猜測是正確的,二十分鐘后她在發(fā)現(xiàn)鐵鏈的墻磚正對面發(fā)現(xiàn)了一根藏在墻內(nèi)的金屬鉤。盧楊試著將鐵鏈的末端掛在金屬鉤上,用力扯了下,金屬鉤開始回縮,地上的鐵鏈漸漸被拉直,繃緊成一條線。
接著,整間墓室劇烈搖晃一下,從地底深處傳來轟隆隆的響動,好像幾噸重的石碾從下面滾過。
盧楊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盜洞正逐漸縮小,忍不住大喊:“喂,洞口消失了!”
02
洞口正以飛快的速度消失,漸漸縮成一道無法通過的窄線。盧楊大呼小叫的時候,喬暮飛快地掏出手機,信號還有微弱的一格,她錄下一段話發(fā)給遲飛,讓他收到之后想辦法進來。之前喬暮要求他們統(tǒng)一使用黑莓手機,現(xiàn)在真是幫了大忙。
這時洞口徹底合攏了。
兩人被封在墓室內(nèi),地底的轟隆響動經(jīng)歷不息,鐵鏈從一側墻中被抽出,源源不斷地通進另一側墻內(nèi),盧楊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懂了,這間墓室在地底移動,就好像平行的電梯?!?/p>
“這么說,這里確實是入口?!?/p>
“那我們也太走狗屎運了吧,或許這只是入口之一?!?/p>
這套精巧的機關居然是由三千年前的楚國制造,真是不可思議,盧楊不明白這套機關的動力是什么,如果是一次性的重力機關,豈不是失去了作為入口的意義,喬暮說可能是由地下水驅(qū)動的。
墓室持續(xù)移動,不知要把他們帶到哪里,十分鐘后,機關像是停了下來,盧楊聽見一聲脆響,用手電照了照,石槨下緣裂開一道縫隙,有風透進來。
兩人合力推開石槨,下方露出一個洞口,陰寒的氣息中夾雜著一股很嗆人眼睛的味道,洞內(nèi)有一段石階,常年水汽的侵蝕使其變得濕滑如皂。
“太棒了!”
喬暮興奮地邁出一步,黑暗的洞口內(nèi)傳來“咔嚓”一聲脆響,伴隨火花閃爍。
“危險!”
盧楊眼疾手快地把喬暮拖上來,藍色的火焰從洞內(nèi)噴涌而出,剎那間將整間墓室照得洞若觀火,巨大的氣浪將兩人掀翻在地上。
爆炸結束后,洞內(nèi)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墓室的空氣被大量倒抽進去,那聲音聽起來就如同一個詭異的大笑,分明是在嘲弄三千年后的這群貪婪愚蠢之輩。
“你有點常識沒有,你難道沒有聞到沼氣嗎?”盧楊責備。
被他抱在懷里的喬暮嚇得瑟瑟發(fā)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p>
也許是被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弄得心軟,盧楊說:“算了,記得千萬小心,從這里開始,我們面對的是楚國八百年的智慧結晶?!?/p>
“你準備抱我抱到什么時候?”喬暮幽怨地問。
“呃,抱歉?!?/p>
爆炸后的甬道還殘留著灼人的余溫,甬道下面呈U字型結構,最低端有一尊鳳立虎座的鎮(zhèn)墓獸,虎嘴里銜著壓火石,與石階上的觸壓機關相連,腳一踏上去就會迸出火花;鳳嘴里有一根銅管,似乎可以從地下源源不斷地抽取沼氣,蓄滿這個U字型的底端。
簡直是匪夷所思的殺人機關,居然還可以反復使用。
喬暮在手機上錄下入口機關的啟動方法,以及甬道里的噴火機關,讓遲飛留在石槨上。兩人進入甬道,這個青磚甬道約三米寬,兩側墻漆斑駁,隱約可見一些毒蛇猛獸的壁畫,內(nèi)容遠比山海經(jīng)更加荒誕離奇。
走了大約五分鐘,前方豁然開朗,一條波光粼粼的地下暗河蜿蜒流過這片地底空間,周圍布滿犬牙交錯、千奇百怪的鐘乳石,表面映射出淡綠色的液質(zhì)光芒,四下里一片叮叮咚咚的滴水聲,大片蝙蝠撲楞楞振翅驚飛。
“哇,地下仙境。”喬暮感慨。
“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會兒吧,免得待會兒遲飛過來找不著人?!北R楊提議。
喬暮同意了,兩人下到亂石遍地的河灘,挑一塊沒那么硌人的地方躺下,跋涉一整天的疲憊朝盧楊襲來。
剛躺下不久,就聽見甬道深處傳來腳步聲,啪嗒啪嗒地,顯得來者不急不徐。
“遲飛!”
盧楊呼喚了一聲,那人沒開手電,也不回應他,當黑影接近的瞬間,盧楊突然發(fā)現(xiàn)那身材并不是遲飛。
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張陰森的怪臉從黑暗中浮出……
03
盧楊大叫著從噩夢中驚醒,看見遲飛正俯身沖著喬暮,地上扔著三個背包,見他醒來,遲飛笑嘻嘻地說:“我剛到一會兒,看你們在睡覺,就沒打擾你們。”他的叫聲倒沒有驚醒喬暮,在她數(shù)不清的缺點里,睡覺特別死也是其中一項。
盧楊狐疑地看了遲飛一眼,剛才這小子是不是正在對喬暮做什么。他并沒多想,看了看表,大概只睡了五個小時,可能是因為環(huán)境太潮濕,關節(jié)深處一陣陣酸痛,頭腦昏沉。
遲飛掏出煙給盧楊拋過來一根,兩人閑扯了一通,遲飛的逗比屬性又發(fā)作了,他說暗河里不曉得有沒有魚,趁喬暮還在睡覺,去撈幾條魚來烤烤吃,解解饞,盧楊勸他別浪費力氣,遲飛執(zhí)意要干,當他從包里掏出一包韓式燒烤醬汁的時候,盧楊只好妥協(xié)。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兩人身上濕漉漉,兩手空空地回來,盧楊發(fā)現(xiàn)喬暮不見了,地上的包還在。
“在那邊!”遲飛指著一個方向。
喬暮獨自佇立在水邊,沒穿外套,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纖秀玲瓏的曲線映著星光點點的溶洞,一瞬間盧楊竟然有些懷念。聽見盧楊的呼喊她回過頭,神情透著一絲迷茫。
“別不打招呼一個人跑開啊,你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想散散步?!?/p>
轉身的時候,盧楊捕捉到一個小動作,她好像正將什么東西塞進上衣口袋。
這是一座復合式碳酸鹽洞穴,構造復雜,交織的洞穴猶如毛細血管,鐘乳石如同劍林般倒懸在頭頂。還好現(xiàn)在是枯水季,沒有龐雜的地下水系統(tǒng),暗河也十分淺緩。
三人沿著暗河朝下游走,水中似乎富含某種磷化合物,發(fā)出一層綠螢螢的幽光。洞頂有飛舞著大量蝙蝠,數(shù)目極其夸張,簡直是一團蝙蝠云,人走在下面都能感覺到群蝠振翅掀起的狂風,偶爾還有“小禮物”滴到人頭上,遲飛被淋了兩泡蝙蝠屎,罵罵咧咧地拾起石頭往上面扔。
為了節(jié)省電池,他們輪流開手電,鐘乳石和河水都會反光,能見度還算可以,另外還有一個弱光源。那是喬暮胸前墜著的β燈,那個綠云母小掛件里裝著氚、黃磷和硫化鋅的混合物,通過氚的衰變激發(fā)化學反應,發(fā)出螢螢的光,有十幾年的使用壽命。
那是認識之初盧楊送給她的禮物,他本以為她早就扔掉了。
隨著隊伍的深入,洞穴內(nèi)漸漸出現(xiàn)一些人工開鑿的痕跡,不少鐘乳石的根部被鑿出一圈凹槽,盤著粗長的鐵鏈,但早已銹蝕。盧楊還發(fā)現(xiàn)一件奇特的事,許多鐘乳石的尖端被削平,嵌著一圈黃銅,內(nèi)部是中空的,敞著黑洞洞的口子。
要知道在旅游景區(qū)掰下一個鐘乳石的尖尖,可能會被拘留一個月,楚國人還真是敢想敢干,這么浩大的改造自然工程也不知道是拿來做什么用的,若說是換氣系統(tǒng)這未免太前衛(wèi),難道是某種沒有完工的防御系統(tǒng)。
正揣測這些的時候,盧楊突然感覺背后有個東西飛快跑過,他用手電照了照,什么也沒看見,然而一轉身又感覺到身后有東西。這種詭異的感覺如附骨之蛆,怎么也擺脫不了。
“小心點,這地方有古怪?!彼嵝训?。
“沒有古怪才古怪呢,我們走我們的,它們不來打擾我們,我們就不去打擾它們。”
喬暮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這也是藝高人膽大,她遺傳了她父親好動的基因,從十歲起就進行嚴苛的體能訓練,曾經(jīng)結伴探險的時候,盧楊親眼見過她搏殺過野豬,當時簡直嚇尿了。
“它們?它們是什么,僵尸嗎?”遲飛口齒不清地說,他正一邊走一邊吃話梅。你如果不認識他,會以為他身懷絕技,輕狂得不得了,帶了那么多吃的,一旦熟識就會發(fā)現(xiàn),這小子純粹是個吃貨、膽小鬼、慫包的集合體,喬暮已經(jīng)懶得說他什么了。
“專吃膽小鬼的怪物?!眴棠簤男难鄣匦Φ?,露出小小的虎牙。
極度寂靜中,洞穴深處傳來氣流吞吐的動靜,幽遠、深邃,好似一只洪荒巨獸的呼吸,不由得令人心里毛毛的。
喬暮“咦”了一聲,從地上拾起什么東西,捧在手心里端詳,那是一枚彈殼,從口徑看像是沖鋒槍子彈,一條石溝里積滿這樣的彈殼。一根上下相通的鐘乳石柱上,布滿密集的彈孔,表面的鈣化層幾乎被打碎了。
“這里發(fā)生過槍戰(zhàn)?!?/p>
“看起來,這幫人來頭不小?!?/p>
這時,一串啪嗒啪嗒的踩水聲從背后迅速接近,盧楊猛一轉身,照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形張牙舞爪地接近,一眨眼,那東西又消失在上方。他驚慌失措用手電往上面照,剛剛這東西好像“嗖”地一下就上去了,不知道是怎么辦到的。
“喂喂,你們看見了嗎?剛剛那是什么東西!”他緊張地喉嚨發(fā)干。
“這地方很不對勁?!?/p>
喬暮一手握著手電,一手握著匕首,雙手交叉在前,小心謹慎地搜索四周,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小心翼翼地前進,好像在穿越一片雷區(qū)。
突然,手電的光暈照見一個渾身漆黑的“人”,盧楊一下子全身的汗毛都炸開了,后背一陣陣惡寒,連心臟都停跳了半拍。
遲飛更是夸張,像觸電一樣哇地慘叫一聲,縮在盧楊背后。盧楊分不清是他在抖還是自己在抖。
“你們兩個敢更沒出息一點嗎?”喬暮不屑地說。
“呃,你確定要對付這東西?”
她沒理會,一步步接近,腳步輕得像貓,冷靜又謹慎。
那個“人”低垂著腦袋,靜悄悄地站在一根石筍后面,露著半邊身體。湊近一看,它身上裹著一層石油狀的黑漿,黑漿伴隨著某種頻率不斷波動,從它身上感覺不到任何活物的氣息,就好像從三千年的黑暗里剝離出的一個影子。
它周遭的空氣好像凍結住一般。
喬暮一直走到黑影人面前,站定,用匕首戳了戳,確定那東西不具備攻擊性后,她干了一件大膽的事。她將匕首刺進黑膜下面,雙手握緊,嘩啦一聲,像拉開拉鏈一樣裁開那層謎之物體,只見那團黑色潰散一地,像有生命似的散逸開來,迅速鉆進巖石溝縫中去。
一個男人軟沓沓地倒在地上。
Chapters 04
01
一看是個人,盧楊長松了口氣。
男人穿一身黑色啞光的沖鋒衣,黑色軍靴,挎著小型裝備包,看上去三十五歲左右的樣子,下巴上蓄著胡須,頭發(fā)剪得很短。
男人翻著白眼,臉上血管發(fā)黑,喬暮探了探他的靜脈,又抱著他的腦袋左右轉動一下:“頸骨被折斷了,已經(jīng)死了?!?/p>
她發(fā)現(xiàn)男人的肩上有塊螢光肩章,上面畫著一只劍魚,周圍被英文圍繞:“這是個雇傭兵,我認識這個標志,‘黑劍魚。這個雇傭兵組織在東南亞一帶相當出名,成員多為退伍特種兵和潛逃通緝犯,據(jù)說他們?yōu)檫_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不計犧牲,而且對雇主特別忠心,當然收價也不菲?!?/p>
喬暮跪在地上,像挑大白菜一樣擺弄尸體,甚至還掰開死者的嘴。死者喉嚨深處有一團黑漿蠕蠕而動,她用手按壓死者的肚子,小腹鼓脹,似乎整個腹部已經(jīng)被這東西塞滿了,這情景往深里一想就會覺得很惡心。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你看見了吧,它居然能讓尸體保持站姿,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吧。”盧楊說。
“這個地方與外界長期隔絕,一定會產(chǎn)生許多不可思議的生物,我猜那東西剛剛在吃這個男人。其實也沒什么可怕的,無非是一種食腐性的菌落罷了?!眴棠赫f。
“恐怕沒這么簡單,還記得之前那個差點兒從后面撲上來的東西嗎?它們的外形一模一樣,它不止會讓死人站起來。”
“你確定不是看錯了?”
“千真萬確!”
“天吶,難道是那東西!”喬暮緊皺眉頭。
“什么?”
她好像正在決定要不要說出來,遲飛歇斯底里地大呼小叫起來:“這太可怕了,我不干了,我絕對不干了,錢我退給你們好了,錢也不是拿命換的。”
誰也沒想到這小子偏偏挑這時候掉鏈子,他一步步后退,似乎馬上就會轉身逃跑。
“你給我回來!”喬暮喝斥。
“我不干了,三十萬也買不來老子的命,拜拜,我要回——”
他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從他身后沖出來,將他撲翻在地,狠狠地掐著他的喉嚨,這東西似乎熟知人類的弱點,遲飛流著眼淚動作很激烈地掙扎。
盧楊解下背包,朝黑影人重重掄過去,黑影人被擊飛尚未落地之際,已經(jīng)消失無蹤,就像剛才陡然消失時一樣。他正心驚膽戰(zhàn)地茫然四顧,喬暮大喊:“小心背后!”只見那個黑影人站在上方一個洞口,朝他猛撲過來。
盧楊嚇得怔住了,僵在那里不知所措。喬暮像豹子一樣沖過來,半空中抱住黑影人,重重摔在地上。兩人滾進一處低洼地,黑影人劇烈扭動,喬暮按住它的腦袋往地上一磕,用匕首連刺胸口,兇狠的表情簡直令人不敢直視。
只見黑影人的手僵在半空,繼而全身的黑漿一起潰散,轉眼消失在河溝里,留下一具軟沓沓的雇傭兵尸體。
喬暮甩了甩手上的黑漿,長松了一口氣,用手背撩開額前被汗?jié)竦囊痪^頭發(fā),沖盧楊嫣然一笑。盧楊勉強回以一個僵硬的笑,豎了下大拇指:“GOOD JOB!”
她大致檢查了一下第二具尸體,和前一具一樣是被扭斷頸骨而死,看起來那幫人在此地遭遇了什么,發(fā)生了一場槍戰(zhàn),留下兩具尸體匆匆逃離。
盧楊把遲飛從地上拽起來,他一臉凄惶,抱著盧楊的肩膀大哭,盧楊拍拍他的后背,安慰幾句,其實被嚇成這樣也是人之常情。
“遲飛,你可以滾回去了?!眴棠簩⒉粮蓛舻牡妒栈厍世?,冷冰冰地說。
“你們能送我一程嗎?”
“啥?你再說一遍!”
遲飛嚇得縮了縮脖子,向盧楊說:“大哥,你送我一程吧,這地方太恐怖了,我一個人沒法走回去?!?/p>
“盧楊,別理他,簡直氣死我了!三十萬就雇這樣一個窩囊廢,居然還是五星好評?!?/p>
“那都是好友幫刷的?!边t飛委屈地說。
“你滾吧,懦夫,不要讓我再看見你,一點都不像個男人,連女人都不如?!?
“賤人,敢說老子沒種!”遲飛臉上掛著眼淚,手腳還在哆嗦,嘴上逞強說,“想當年老子一把旋風鏟,打通了多少大墓,晚上就在荒郊野嶺,墳墓旁邊睡覺,跟睡賓館一樣。”
“你罵誰‘賤人!想死嗎?”
“賤人,就罵你,怎么了。”遲飛把腦袋埋得更低,“老子最看不慣你這種女漢子,會兩下子了不起啊,別以為別人都是白癡、懦夫,就你一個頂天立地?!?/p>
太解當年的氣了,盧楊心中暗爽,這種話他打死也不敢當著喬暮的面說。
“盧楊,你閃開,讓我教教他做人的道理?!?/p>
“你說閃開就閃開啊,人家憑什么聽你的,沒人要的漢子婊?!?/p>
“臭賊,我要把你揍得連你家狗都不認識?!?/p>
“噓!”
盧楊示意他倆噤聲,洞穴深處似乎有個巨大的東西正在緩緩接近,上方的蝙蝠好像受到極大的驚嚇,一時間瘋狂逃竄。
02
那聲音聽上去就像一只大章魚鉆進一個窄小的瓶子,可能是聽得太入神,三人一開始沒有察覺到群蝠的異常,遲飛第一個發(fā)現(xiàn)不對勁,許多蝙蝠像突然被什么吸走,發(fā)出一聲聲尖銳刺耳的慘叫。
那東西就潛伏在上方幽深的黑暗中,伺機捕食驚飛的群蝠,他們的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它“出手”的瞬間。蝙蝠受到驚嚇,出于本能開始呈圓環(huán)狀飛行,宛如一股黑色的旋風,一只醒目的白蝙蝠夾雜其中,這只白蝙蝠體型碩大,似乎是只蝙蝠王,它一下下鼓動膜翼,飛行得沉穩(wěn)而緩慢。
一個東西凌空卷住白蝙蝠,白蝙蝠慘叫一聲被拖進上方,在它身體的映襯下眾人看清了襲擊者的真面目,那是一根通體漆黑的觸須,它居然是從中空的鐘乳石末端鉆出來的。
然而這只白蝙蝠也非等閑,它鼓動巨大的膜翼,強行掙脫開觸須的束縛,豈料剛剛掙脫,數(shù)根細長的觸須從不同方向伸過來,分別卷住白蝙蝠的膜翼與身體。幾根觸須一起回縮,力道驚人,居然將這只蝙蝠五馬分尸一樣撕成碎片,尸塊被卷進鐘乳石中,污血紛紛揚揚撒落在三人腦袋上。
“這難道是——‘妄殖鬼母!”喬暮目瞪口呆地說。
“什么?”
“《虞淵錄》里記載過這東西,我原以為那只是傳說,沒想到它真的存在!這是一種超級龐大的寄生菌群,已經(jīng)龐大到產(chǎn)生集智效應,可以自行捕食。”
盧楊暗暗詫異,如此說來,之前見到的黑影人只是這東西的分身,楚人將整個洞穴內(nèi)部鑿空,讓這怪物在里面自由穿行,就像一個無孔不入的根須系統(tǒng),整個溶洞都是它的腔殼。這分明就是一座活洞穴!
“那我們還不快跑,等它吃完蝙蝠就輪到我們了?!边t飛焦急地催促。
遲飛拔腿就跑,他的移動似乎喚起了妄殖鬼母的注意,一根觸須箭一般射來,卷住他的腰,遲飛哭爹喊娘地被脫離地面。
喬暮沖上前一刀斬斷觸須,卻沒有提防背后,一根觸須無聲無息地接近她,出其不意地卷住她的腳踝猛得一抽,她的腦袋重重磕在巖石上,像是昏厥了過去,癱軟無力地倒掛著,眼看著越升越高。
盧楊趕緊抱住觸須,這東西滑溜溜的,像水蛭一樣,力道卻異常強韌,尖尖的末梢像老鼠尾巴一樣動來動去,在他胳膊上纏成一圈一圈。這種低級生物沒有中樞神經(jīng),更沒有意識,只是憑借本能纏繞,纏繞住一切活物,將其撕裂、吞噬。有幾根居然相互纏繞起來,拔河一樣在空中拉扯。
喬暮頭上腳下,盧楊抱著她的姿勢很不雅,眼下也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他用全身的重量向下墜,一邊朝遲飛大喊:“刀!刀給我!”
好在群蝠暫時吸引了妄殖鬼母的注意力,大量觸須忙著捕食,并沒有察覺到他們,那景象就像千萬枝植物根須在空中亂卷,發(fā)出一陣沙沙的響聲,異常詭異。
遲飛手忙腳亂地跪在地上摸索,每一秒的流逝都讓盧楊心驚肉跳。遲飛找到刀后,哆哆嗦嗦地握在手中,閉著眼睛亂砍,角度卻沒把握好,只是削下一小塊黑觸須,還把盧楊的手臂劃傷了。
“給我睜開眼!像個男人一樣?!?/p>
遲飛打了個激靈,大叫著朝觸須上橫砍,束縛住喬暮的力度陡然一松,盧楊用身體護住她的腦袋。
被切下的觸須立即變成了黑漿,鉆回石縫中去了,縮入碩大無朋的母體當中。這東西就如同傳說中的巫山鬼母,朝生十子,暮吞十子,周而復始,根本無法被消滅。
“喂,醒醒?!?/p>
他搖晃了幾下,還扇了兩個耳光,喬暮絲毫沒有醒轉的跡象,只好用肩膀?qū)⑺芷饋怼?/p>
遲飛又準備撒丫子,盧楊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別跑!”
“天吶,你開什么國際玩笑,不跑等死啊?!?/p>
“跑才會死!”
妄殖鬼母似乎是依靠觸須感知周圍空氣流動,一旦有大幅度動作就會被它捕捉到,唯一的辦法就是慢慢走出它的捕食范圍。
兩人架著喬暮,慢騰騰挪步,驚心動魄地看著上方的狩獵場面,拼命克制著想跑的沖動。時不時有污血濺在臉上,有時候是一大坨蝙蝠內(nèi)臟掉在頭發(fā)里,別提多惡心了。
盧楊騰出一只手,把喬暮的匕首握在手中,這比他用來割繩索的傘兵刀好使多了。
群蝠繞著圈飛舞,這種自衛(wèi)本能在對付鷹隼之類的捕食者時很管用,但在這里卻不奏效。觸須伸縮如電,群蝠在它們“眼”中不啻于豐盛的流水壽司,數(shù)量幾乎以可見的速度銳減,蝙蝠的悲鳴充斥這廣袤的洞穴。
兩根觸須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根從后面卷住喬暮的肩膀,另一根卷住他握手的手腕。盧楊使出纏擊的技巧,切斷手腕上這一根,繼而斬斷另一解,動作雖然不夠熟練,但對付這東西已經(jīng)綽綽有余,兩根被切斷的觸須飛快地縮回黑暗中。
“我去,原來你也會一手啊?!边t飛驚嘆。
“耳濡目染吧。”
盧楊說著,一些記憶碎片浮現(xiàn)腦海。
那時他與喬暮剛剛交往,一間破舊小閣樓,陽臺上的法國蘭花,堆積墻角的啤酒罐,雨后的早晨滿滿一屋子的陽光,喬暮從后面握著他的手,臉頰貼著臉頰,教他運刀和刺擊的技巧,兩人時不時相視而笑,彼此的眼睛里只有對方。他此刻突然想起這些,原來他們也曾經(jīng)像別的情侶一樣甜蜜過。
一道凌厲的破風聲打斷盧楊的回憶,他來不及做出反應,脖子和右腳同時被絞纏住,把他拖拽到半空。接著是喬暮,她被纏住雙腳倒卷上去。遲飛驚叫一聲拔腿就跑,四五根觸須同時捉住他,被拽到半空時還在做奔跑狀。
洞內(nèi)的蝙蝠已經(jīng)被捕食殆盡,妄殖鬼母終于注意到了地上這三個“大型獵物”。
倒掛的喬暮仍舊昏迷不醒,遲飛在半空中掙扎尖叫,聲音特別大,盧楊拼命想要掰開纏住脖子的黏乎乎的觸須,但是那東西絞纏得實在太緊。他呼吸越來越困難,大腦開始缺氧,眼前一陣陣發(fā)黑。與此同時,兩根觸須同時向兩端拉扯,力道非常大,他聽見自己的脊椎一截一截發(fā)出咔咔的脆響。
有生以來,他從未距離死亡這么接近。
03
盧楊幾乎要因缺氧窒息的時候,脖子上的束縛陡然一松,變成了倒吊的姿勢。睜眼一看,喬暮已經(jīng)醒了,手里握著備用的爪刀。兩人相距一臂距離,倒懸在半空中,像兩串風鈴一樣在蕩來蕩去。
“你醒得真是時候!”盧楊大口喘息。
“感謝他吧,要不是他叫得太兇——”
另一端遲飛正歇斯底里地呼救,他掙扎得越厲害,觸須就纏縛得越緊,他整個人幾乎快被觸須包裹住了,只剩下手腳露在外面無助地亂揮,看起來兇多吉少。
“推我一把,我先過去救他?!?/p>
“收到?!?/p>
當兩人蕩到一起的時候,盧楊猛得一推,喬暮蕩向遲飛的方向,但還是差一點。
盧楊又推了一把,喬暮說:“還差一點?!?/p>
他索性伸出沒有被束縛的腿,用蝎子擺尾的姿勢對準喬暮的屁股猛踹一腳,喬暮蕩開的時候狠狠威脅一句:“敢踢我,看我待會下去怎么收拾你?!?/p>
“你”字還沒說完,她手中的爪刀已經(jīng)舞動如飛,利索地切斷遲飛身上的觸須,順勢擺蕩回來,一刀斬斷盧楊腳上的觸須,最后一弓腰,切斷自己腳上的束縛。
落地之后她翻滾緩沖,順手抄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雙刀在手,以一招螳螂截殺式斬斷兩根追擊而來的觸須,被齊齊斬斷的觸須在慣性作用下飛出老遠,死蛇般彈跳了幾下。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毫無拖沓。
“走!快走?!?/p>
喬暮催促一聲,盧楊趕忙從地上爬起,順手把遲飛撈起來。
有喬暮在后面斷后,兩人可以大著膽子地逃跑,觸手的攻擊頻率越來越低,看起來已經(jīng)擺脫了妄殖鬼母的主體范圍。
這時上方傳來鐵索嘩啦啦的響動,轟然一聲,一塊巨大的銅墻被從地下拽上來,截斷了三人的去路。盧楊目瞪口呆,這無知無識的生物居然還會操縱機關,不對,這顯然是依照它的本能設計出來的觸發(fā)機關。這一整套防御系統(tǒng)簡直是神工造化,哪怕一整支軍隊闖進來也會被消化干凈。
遲飛早就把理智拋在九霄云外了,撲在銅墻上毫無意義地拍打:“讓我過去,求求你讓我過去!”
“你當鬼母是你舅媽?。 币姶饲榫?,盧楊又好氣又好笑。
“當心!”
喬暮一腳踹開遲飛,“嗖”的一聲,一個圓盤狀的物體飛向遲飛的腦袋,把他的鴨舌帽從中間削斷,如果不是喬暮反應夠快,恐怕削掉的就是他的腦袋。
那東西打在銅墻上火花四濺,盧楊一看,那是一個裂成五瓣的圓形刀片,中間有“亞”字型鏤孔,鏤孔周圍刻著蟠虺紋,他記得在哪本書上見過這種暗器,好像叫裂甲十方刀。
盧楊正發(fā)呆,喬暮按下他的腦袋,兩把十方刀從腦袋上急掠而過,他回頭一看,一塊倒懸的鐘乳石上面布滿細長的溝縫,十方刀正源源不斷地從溝縫中射出。這東西飛行軌跡十分詭異,經(jīng)常從頭上掠過又迅速折回來,有時候會在乳鐘石上作Z字型彈射,剎時間洞穴內(nèi)銀光亂舞,好像一百多個忍者站在那里狂扔飛鏢。
三人縮到一塊巖石后面,連腦袋都不敢露一下。
喬暮用手電朝擋路的銅墻上面照了照,“看見沒,這東西是被提拉起來的,我應該可以砍掉那根鐵索?!?/p>
“別犯傻了,現(xiàn)在踏出一步就會被削成肉片,等它們射完了我們再走。”
喬暮緊抿嘴唇,目光銳利,像在觀察十方刀的軌跡,這東西的飛行毫無章法可循,再膽大心細手段高強的人也不可能一邊抵擋一邊跳起來斬斷鐵索。
十方刀嗖嗖響個不停,半天不見減弱,竟然持續(xù)了整整二十分鐘,遲飛的情緒穩(wěn)定了不少,摸出一包香瓜子在那里嗑,似乎已經(jīng)準備好打持久戰(zhàn)了。
“這TM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再等等,瓜子給我也來一點?!?/p>
喬暮用手指點點盧楊:“我們恐怕走不出去了!”
盧楊起初不明白她的意思,趴在石頭邊緣往外看,一看之下,頓時錯愕莫名。
“天啊,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