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答案
來到希瑟家后,我在收拾自己舊衣物時發(fā)現(xiàn)了一張寫著“相信他”的字條。后來,我還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讀超市的商品標(biāo)簽,還很擅長數(shù)學(xué)計算。然而就在這時那個男孩又出現(xiàn)了。他叫我“塞拉”,還讓我“別相信任何人”。盡管我反復(fù)提醒自己“他是個騙子”,可是我在心里或許還是相信他的。
同樣的字
我們從超市回去時,希瑟和斯科特的兒子已經(jīng)到家。他的個頭比我想象的要小,站起來才我肩膀那樣高。他的手臂瘦得皮包骨頭,臉色稚嫩,有點孩子氣。他的頭發(fā)是黃褐色的,向各個方向支棱著。他鼻梁上架著一副金屬邊眼鏡,臉上有棕色和橙色雀斑。
希瑟轉(zhuǎn)向我說:“科迪過幾周就要上高一。他有點緊張,可能他的青春期剛開始。”
青春期。我琢磨著這個詞,想把它和我剛剛看到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她是指他的小個子嗎?或者是他頻繁的情緒變化?我正要請她詳細解釋一下,她已經(jīng)自己說開了。
“13歲是個很微妙的階段。你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哪些是你真正的朋友,可以相信哪些人,你能做什么?!?/p>
我認真聽完這個定義,仔細思考著。“這么說,我也應(yīng)該還在青春期。
希瑟在一條毛巾上擦了擦手說:“科迪行為有些古怪,那是因為他在漂亮女孩身邊總會緊張。給他一些時間吧,讓他習(xí)慣你在這里的事實。他其實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p>
我點頭微笑,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希瑟建議我上樓去休息,答應(yīng)準(zhǔn)備好晚餐后叫我。我也很想獨自待一會兒,于是默默爬上樓,回到我的房間,隨手關(guān)上房門。
我坐在搖椅里,前后搖著。這個動作讓我慢慢安靜下來。但動作的幅度受到限制,像在盒子里的感覺。盡管我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但還是想到了那個男孩。他既讓我著迷,也令我迷惑。
他不像科迪。他很高,比我更高。他的臉長長的,是橢圓形。他的胳膊也不瘦骨嶙峋,而是有松散的肌肉。我猜這意味著他已經(jīng)過了青春期,也就是說他不止13歲。
他真的知道我的事情嗎?知道我從哪里來,我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是誰嗎?
“塞拉。這是你的名字。是塞拉菲娜的簡稱?!彼穆曇粼谖叶曰仨憽?/p>
我疾步走到梳妝臺前,拉開抽屜,抓起吊墜,將它翻過來,看著背面刻的字。
S+Z=1609。
盡管我好像很能解數(shù)學(xué)題,卻算不出這個等式。不過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也許這個等式與數(shù)學(xué)毫無關(guān)系。
“你不是你自己以為的那個人?!?/p>
我在心里把我知道的每件事情羅列出來:
我喜歡數(shù)字。
還有超市。
我有個文身。
我有長長的蜜褐色頭發(fā)和紫色眼睛。
我是一次空難的幸存者。
一次我沒有任何記憶的空難。
一次計算機的小故障將我從乘客名單上刪除了。
“你根本沒上過那架飛機……”
我一邊踱步,一邊重復(fù)念著我的咒語。
我不認識他。我不記得他。我不能相信他。
最后一句讓我驟然停下腳步。我若有所悟地低頭看著手里的吊墜。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啪地打開那扇黑色的心形小門,將那張皺巴巴的紙條取出來,在梳妝臺上展開。
我在房間里四處搜尋,最后在床頭柜上找到了我要找的東西——一支筆和一張空白的紙。我把那張紙放在黃色紙條旁邊,慢慢地、一筆一畫地畫出那三個字。
相信他。
我來回看著兩張紙和上面的字——一張紙是黃色的,因為時間和海水的浸泡,已經(jīng)褪色,皺皺巴巴;另一張紙是白色的,顏色鮮亮,是我剛剛找到的。兩張紙上的字一模一樣,都是我的手寫下的。
該相信他們,是否應(yīng)該提出我的請求。但現(xiàn)在,他是我唯一的選擇。我可以去找希瑟和斯科特,但我覺得他們不會滿足我的請求。最后,我終于說了出來:“我想去洛杉磯。尤其想去機場?!?/p>
科迪笑起來:“我父母永遠不會讓你單獨離開這座房子的?!?/p>
“是的,我知道。所以我想讓你帶我去?!?/p>
“我在忙?!彼麤]好氣地說。
我看向那塊白板,看著那些涂鴉。走近之后,我才注意到,白板上到處都是數(shù)字、字母和數(shù)學(xué)符號?!澳阍诿@個嗎?”我詢問道。
他沒看我?!笆堑?。如果我們能解出這道題,我們的高一生活就會輝煌地開始,更不用說進入數(shù)學(xué)名人堂了。還有不到兩周就開學(xué)了,我的確沒時間偷偷跑去洛杉磯。”
“這么說,如果你解出這道題,就有時間了?!蔽业贸鼋Y(jié)論。
他哧哧笑起來:“當(dāng)然。如果我解出這道題,就有時間帶你去?!?/p>
“嗯,我?guī)湍惆杨}解出來如何?”我滿懷希望地建議說。
這讓他再次大笑起來。那兩個男孩也跟著笑了?!昂冒?,像你這樣的人可能連哥德巴赫猜想都能解出來。過去250年來,一直沒有人能證明或者反駁這個猜想。全世界的獲獎數(shù)學(xué)家都解不出來,但你這個失憶超模也許可以?!?/p>
“如果我解出來,你就帶我去洛杉磯?”
他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如果你能證明或者反駁任一大于2的偶數(shù)都可寫成兩個素數(shù)之和,我就親自帶你去洛杉磯?!?/p>
我從科迪手中抽出紅色記號筆,將白板上的涂鴉全部擦掉后重新寫起來。我的手動作很快,快得幾乎讓我自己都跟不上。不出一分鐘,我已經(jīng)證明完畢。
科迪沒說什么。他的嘴巴以可笑的角度咧開著。另外兩個男孩臉上的表情大同小異。我理解為驚訝。哥德巴赫猜想
晚餐以后,我注意到,通往科迪臥室那道門的門縫有燈光。我還聽到了說話聲,好像三個人在爭論的聲音。吃晚飯的時候,科迪告訴過他的父母,有學(xué)校的朋友會過來。
我打開門,看到科迪和兩個與他年紀(jì)相仿的男孩正圍著一塊巨大的薄板。薄板表面是白色的,布滿紅色涂鴉??频鲜掷锬弥恢Ъt色記號筆。
“你不知道敲門嗎?”科迪問,“你有什么事?”
我看著另外兩個男孩,不知道我是否應(yīng)
我向浴室走去?!拔覀兠魈鞈?yīng)該早點動身?!蔽覍λf,“五點就走?!?/p>
科迪輕輕點點頭,我隨手關(guān)上浴室門。
洛杉磯確認
我們離開房子時,天還沒亮。科迪帶我到汽車站買了兩張到洛杉磯的雙程票。到洛杉磯后,我們直接乘公車向機場趕去。
當(dāng)我們到達時,科迪問:“現(xiàn)在怎么辦?你有什么計劃嗎?”
我其實沒有。我環(huán)顧四周,希望能找到哪怕一點點有熟悉感的東西,但什么也沒找到。至今為止,我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但我卻一直認為最后會有什么東西能觸動某種反應(yīng)——一種記憶?!拔也?,我只是想和什么人談?wù)?,也許那人曾經(jīng)看到過我登上那架飛機?!?/p>
我們穿過一道道自動門,站到自由航空公司國際服務(wù)臺前排隊等候的隊伍中。我認出了墻上的一個標(biāo)識,與新聞中展示過的那片飛機殘骸上的標(biāo)識相同。我原以為這么近距離地看到這個標(biāo)識我會顫抖,但我沒有。
我們移動到柜臺前面時,一個女人招呼我們上前去。我跟在科迪身后向她走去,目光一直低垂著。
科迪清了清嗓子,說:“早上好!”我發(fā)現(xiàn)他的聲音聽上去迥異,覺得很有趣。他仿佛在盡力讓聲音變得低沉一些。
“早上好!”那個女人滿面笑容地回應(yīng)道?!澳銈円k理登機手續(xù)嗎?”
我沒抬頭??频险f:“不。其實,我們希望能和什么人說說121航班的事,嗯,就是那架墜毀的飛機。
那個女人臉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對不起。我們無權(quán)談?wù)摯耸?。?/p>
科迪嘆息一聲,伸手將我的帽檐往上推推,露出我的臉。
他沒必要說什么。那聲驚嘆讓我得知,那個女人顯然認出了我?!霸瓉硎恰??!彼龎旱吐曇簦Y(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我點點頭。
“我已經(jīng)說過。我不能談?wù)摯耸?。你甚至不該來這里。”
我的確不想再次應(yīng)對媒體,只好讓步。我嘆息一聲,將帽檐拉到眉毛上,跟著科迪走出大門,回到繁忙的街邊。
“打擾一下。”一個纖細的聲音說道。科迪和我抬起頭,看到一位個子嬌小的金發(fā)女郎正站在我們旁邊。她身上穿的深藍色制服和自由航空公司柜臺那兒的女人穿的一樣。
“哇,真的是你?!彼仡^望了一眼,小聲說,“我是121航班的登機口檢票員布列塔尼。我負責(zé)掃描每位登機旅客的登機牌?!?/p>
我頓時睜大眼睛?!澳悄憧吹轿疑巷w機了嗎?你能確認飛機墜毀時我在飛機上嗎?”
“可問題就在這里?!辈剂兴蓍]了一會兒眼睛然后又睜開,“我不能。”
“哦,好吧?!笨频险f,但他顯然沒被她說服。“那架飛機上可能有200來人。更別說你每天負責(zé)在登機口檢票的其他航班了。誰也不可能期望你能記住每個人?!?/p>
“是的。但他們在新聞中播出你的照片時,你是那樣……漂亮……”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她終于咬著嘴唇,向我俯過身,兩眼含淚地說,“我知道我會記住這樣一張臉的。”